對楊青、石磊、復(fù)健三名犯罪嫌疑人的審訊很順利。一天下來,他們就交代了所有的犯罪細節(jié),并且把白色天堂的位置也告訴了警方。警方很快就按照他們說的位置找到了他們的秘密據(jù)點,最后將所有罪犯一網(wǎng)打盡。雖然有幾人僥幸那時不在那里,但是警方立刻對他們進行了全城的通緝,估計離落網(wǎng)也不遠了。
高光并沒有對肖默保密,他把三名犯罪嫌疑人的口供給了肖默,讓他看完之后再還回來就行了。肖默雖然并不太在意這些細節(jié),但是他還是看了。他還是挺想知道楊青是怎么在每一次犯案后全身而退的。
第一次殺人,受害者:葉偉的妻女。殺人手法:氰化鉀加刀殺。殺人基本過程:由白色天堂其他成員對葉偉一家進行觀察和記錄,擬定殺人方案,再由楊青進行進一步的踩點等工作,最后趁葉偉上班,入室殺人。
后六次殺人的殺人手法皆相同。在幾次殺人過程中,楊青都把警方不理解的地方毫不猶豫地告訴了他們。在夏永良妻女被殺的案子中,他為了偽造雙人作案的樣子,故意把一個人砍得很精細,另一人砍得參差不齊,還有在樓下的泥地中留下了腳印,讓警方以為這是兩個人的作案,一個人謹慎聰明,另一個人笨手笨腳,誤導(dǎo)警方的查案思路。
還有在嚴森曉妻女被殺案中,楊青供述他故意把人帶到公園進行殺戮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在家中殺人的風(fēng)險很大。他通過踩點,發(fā)現(xiàn)周圍的居民很多,不像前幾次殺人,周圍居民寥寥。如果她們大聲喊叫,很容易引起周圍住戶的警覺,從而報警。于是,他選擇把人打暈后裝進麻袋,偽裝成收垃圾的樣子,把人帶到了樓下。考慮到電梯里有監(jiān)控,楊青只好選擇了從沒有監(jiān)控的樓梯間下樓。到了樓下,他已經(jīng)幾乎累得筋疲力盡了。不過,他沒有任何放松,立刻前往人民公園。他把車開到公園門口后,他把麻袋打開,把兩個人從里面拖了出來。他經(jīng)過踩點發(fā)現(xiàn)這里的工作人員在晚上的時候都會離開,只有門口的保安會守著。但是他們深夜的時候會睡幾個小時。于是楊青并不太擔(dān)心會被人發(fā)現(xiàn)他的行動。
他用一輛事先準備好的小車推著這兩個人,一路上都盡力躲避著監(jiān)控,但是還是被警方看到了蛛絲馬跡。他把人放到事先準備好的涼亭前面一百米左右,就停下了。他打開了一段錄音,并調(diào)大了音量,確保這兩個人一路上都可以聽到他的錄音。這段錄音是白色天堂的一位催眠大師錄制的,但是他一直以來都是以建筑師為業(yè)的,沒有人知道他會催眠的本領(lǐng)。楊青事先就考慮到?jīng)鐾つ抢镉斜O(jiān)控了,他本不想在那里殺人的。無奈那個客戶要求他如果是在人民公園殺人,就一定要選擇這里。他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了這個下策。雖然人已經(jīng)暈了,但是經(jīng)過催眠后,人就會像行尸走肉一般完成催眠者的指令。于是,楊青就看著兩個人一人手里拿著一把刀,走向遠方,然后很快就聽見了刀具劃破脖子的聲音傳了過來。那聲音很大,以至于在一百米開外的楊青都能聽到。他已經(jīng)提前在她們體內(nèi)注射了氰化鉀,所以才會和其它案子除了犯罪地點不同之外都大致相同。最后,他立刻翻墻出去,選擇沒有監(jiān)控的路段離開。
警方一直困惑的楊青臉上的疤痕和他竟然會出現(xiàn)在那么莫名其妙的地方也被楊青給解釋了。疤痕是畫上去的,監(jiān)控是白色天堂的人幫他弄的,都是為了擾亂警方的查案方向。
最后,楊青還回答了一些其它問題。楊青為什么要故意出現(xiàn),一直也令警方很困惑。楊青本人其實也不想這樣做,但是無奈這個客戶實在要求殺的人太多了,必須有一個出來,做全組織的代表,去蹚這鍋渾水。楊青一開始拒絕這么做,他堅信如果自己出來了,那他們的組織才會更危險。但是他們的老大堅持要他這么做。無奈之下,他只好一點兒一點兒地把自己暴露出來了。
還有楊青和李雪絳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楊青堅持說自己當(dāng)時說的都是實話,他們經(jīng)歷過的確實就是那些事情,警方也無法繼續(xù)問了。但是他也承認了,自己的確讓李雪絳和他一起干了很多違法的事情,但是鑒于李雪絳有受到脅迫的成分,不得已而為之,警方并沒有為難他。其實當(dāng)時并沒有脅迫。但是楊青還是想保護李雪絳的。畢竟,他們男女朋友一場,他并不想她坐牢,于是夸大其辭地說自己如何逼迫李雪絳做事,來保護她。肖默當(dāng)然也沒有捅破這件事。
最后就是關(guān)于石磊和復(fù)健到底在這次案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楊青并沒有怎么猶豫就都說了出來。石磊有的時候是他的助手,協(xié)助他更好地完成殺人工作。而復(fù)健并沒有參與這些,他只是負責(zé)籌劃殺人方案的人之一,只是最近才和他成為朋友的。他和復(fù)健的仇恨歷史他也告訴了警方。
除了這個案件,他同樣供述了自己在其他殺人案的殺人行為。
對于其他人的審訊結(jié)果也很快出來了。石磊和復(fù)健的供述與楊青的基本一致。其他人都是很快就把自己在白色天堂干過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案件的偵查階段基本結(jié)束了。
一個星期后,白色天堂的所有人就都被送到了法院。很快,他們將迎來正義的審判。
只是,當(dāng)警方向這些人問起那個肖默告訴警方的客戶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是誰。這個客戶的事,還是得繼續(xù)查下去。但是警方相信,只要查到這個人的IP所屬地,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這個人了。
結(jié)案報告都有人開始著手寫了。昨天,負責(zé)寫報告的人已經(jīng)寫完了現(xiàn)在他們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就等著那個客戶被抓到補充完上交上司了。
可是,當(dāng)大家忙完這一段的事情后,開始著手查客戶的事時,卻發(fā)現(xiàn),他們只能查到這個人的所在地是H市,卻怎么都查不到這個人的地址。大家已經(jīng)把他和陶永康的聊天記錄打印了好幾份,認真研究過了,卻還是什么都查不出來。他們兩個一直都是在QQ上交往。是這個客戶主動來找他的。不知道那個客戶究竟是怎么知道陶永康的身份的——他在個人簡介里也沒寫啊。總之,他就把第一對母女的名字和住址發(fā)了過來,并規(guī)定了殺人方法。還有就是,千萬不能讓他被警方找到。陶永康一開始并沒有問他到底是誰。雙方保密身份是他們這行的規(guī)矩。于是,陶永康就讓楊青殺了這兩個人,楊青也按照規(guī)定拍了照發(fā)給了陶永康,陶永康再把照片發(fā)給那個人,領(lǐng)錢。后幾個人都是這么做的。他們從來都不聊別的,只有那個客戶發(fā)來的新的母女的名字,住址,殺人方式,然后是陶永康發(fā)照片,客戶付錢。還有偶爾討論殺人方案和爭論殺人的日期。可是這樣好幾單過去之后,陶永康還是在上面問了他的殺人動機。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么猖狂而殘忍的人,居然要殺這么多人,還都是女性。但是無論他怎么問,那個客戶都沒有告訴他,后來還警告了他,如果他再問,就不和他合作了。就這樣,陶永康一直都沒有再問了。
最后一條信息是那個客戶發(fā)的。就是高倩倩和曉航的名字,住址,和殺人方式。陶永康再也沒能回復(fù)這條信息。
“現(xiàn)在可不怎么好辦啊。”高光有些擔(dān)心地說道,“陶永康這么長時間都沒有再回復(fù)他信息了,估計就算我們并沒有讓陶永康的事情上報,他也能猜出來了。他會更加謹慎的。這個家伙,怕是很難再找到了啊。”
”肯定能找到的。現(xiàn)在這個組織已經(jīng)被找到了,就不怕涉案的其他人找不到了。”張伯望很有信心地說道。
雖然警方目前還沒有辦法找到那個人的更多信息,但是警方還是通過陶永康跟其他人的聊天記錄,掌握了更多他的殺人證據(jù),幫助其他地區(qū)的警察破了一些懸案。不得不說,這個陶永康的反偵察意識實在是不強,他的殺人記錄都在QQ上,還不記得刪。
肖默一直到了案子重新進入瓶頸期才回家。這些天,他幫著警察們整理卷宗,分擔(dān)一些他們的辛苦。他一方面想幫幫他們,另一方面,他也想給自己放幾天假,先不去上班。雖然他不是警察,理論上來說是不能干這些事的,但是高光還是答應(yīng)了。畢竟,肖默的確幫了他們很多忙,還當(dāng)過不成功的臥底。高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把肖默當(dāng)成一個外人了。
肖默回家之后,先是好好地睡了一覺,然后決定給尋兇組的老成員們打個電話。案件還沒有完全偵破,還不能公之于眾。但是,肖默還是打算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雖然他們分道揚鑣了,但是肖默不想讓他們什么都不知道。畢竟他們在一起折騰過。
肖默覺得,他永遠都不能忘記尋兇組。它帶給他快樂,帶給他活下去的希望。尋兇組的每一個成員,他永遠都會掛念著。
見面的地點定在了一家餐館。肖默很早就等在了那里。令他意外的是,所有成員都三三兩兩地來了,無一缺席。
“聽說你有重要的事情。那就不能不來了啊。”葉偉看上去陌生了很多,但他還是用他那一貫熱情的聲音說道。
“是啊。畢竟……我們在一起為一件事努力過。我們不能忘記你。”林臨也微笑著說道。
等大家都入座之后,肖默認真地把他們走后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了他們。
等他講完后,一時間,四下一片安靜。但很快,所有人的臉上都綻放出了笑容。雖然最后案子還是走了司法程序,沒有達到他們本來預(yù)想的目的,但是,這也讓他們免于牢獄之災(zāi),還能達到一定的報仇的目的,也算是不錯的結(jié)果了。
“但是按你這么說的話,那個客戶還沒有找到。可是他才是罪魁禍首啊。”嚴森曉皺著眉頭說道,“要是沒有他,那個陶永康就不會殺掉這么多人了。”
肖默反對地說道:“那也不能這么說啊。這個陶永康和他的白色天堂在一起干了太多單殺人的生意。抓獲他們,那些想殺人的客戶就會少一個資源。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方志亮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但是,那個客戶無論如何也得找到。他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就是的啊。他為什么要殺那么多人啊?動機到底是什么?”夏永良十分疑惑,“這些婦女和兒童是那么純潔善良,為什么要對她們下狠手呢?”
肖默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就不知道了。我們只能等待警方的消息了。”
“我們不查了嗎?”李雪絳竟然有一絲失望。
肖默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現(xiàn)在我們這里沒有任何線索,沒辦法查下去了。只能這樣了。交給警方吧。反正,大家都已經(jīng)盡力了。也的確幫了警方一些忙。我覺得,這就夠了。我們該知足了不是嗎?難道,還真的把仇人殺掉嗎?那對我們實在是沒有什么好處。”
李雪絳想了想,最后還是點了點頭:“嗯,你說的有道理。我們不能太貪心了。這個結(jié)果,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錯了。”
“是啊。盼望了這么多天,這個案子啊,總算是要結(jié)束了。”葉偉感嘆道,“想想看,我們?yōu)榱诉@個案子付出了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幸好這個結(jié)果沒有讓我們太失望。”
肖默終于露出了笑容:“是啊。我們的一切努力,一定是有意義的。白色天堂再也不能為非作歹了。這個世界,會多一些美好,少一些罪惡。”
“就等著那個客戶落網(wǎng)了!”夏永良大聲說道,“到時候,大家還要聚在一起,一起慶祝啊!”
大家都笑了。那一天,他們一起呆了很久。肖默覺得,那一晚,他玩的真的很開心。
一個月過去了,尋兇組所有成員的生活早就回歸平靜了。大家都各司其職,整日緊張不安的心,已經(jīng)變得平靜、愉悅了。肖默每天都按時上下班,上班了的時候,他經(jīng)常跟葉偉一起討論問題,共同研究這個即將完成的程序。等它完成之后,就只要對它進行日常的更新系統(tǒng)和維護就行了。更重要的是,等完成了它,他們都可以領(lǐng)到獎金,好好過個年——新年已經(jīng)指日可待了。雖然是缺少親人陪伴的新年,但是尋兇組的成員們早就相約在一起,準備一起度過這個似乎悲涼了許多的年。有了朋友們的陪伴,肖默相信,這個與眾不同的新年或許不會那么糟糕。
市局那邊依舊在尋找那個客戶。但是這個案子已經(jīng)漸漸被很多人放下了。大家手里都有了新的案子,忙起了其他的事。當(dāng)然了,專案組的同志們并沒有忘記這個還沒有結(jié)束的案子。大家在忙著各自手里的案子的同時,也在關(guān)注著這個案子。大家還沒有放棄。如果放棄了,如果這個人繼續(xù)攛掇別人殺人,后果會不堪設(shè)想。
高光最近很忙。他的手里足足堆了三個案子。但是他也沒有放下這個案子。他常常會思考這個人可能在的地方,可能在做的事。可是,他卻總是想不到他究竟該到哪里去尋找這個人。他的行蹤是無法被人察覺的。他隱藏在網(wǎng)上,讓人看不見也摸不著,只能想象著他得意的笑容,干著急沒辦法。
一個平常不過的下午,肖默照常在公司上班。他依舊在忙著寫程序。最后的部分,是要由肖默和葉偉以及公司中的很多其他人一起去完成的,這一部分又被分成了很多小的部分由大家分別完成。老板預(yù)計還要一個星期就可以全部完成。到時候,這個程序很快就可以上市了。這個讓他們寫了整整一年的程序,終于要完成了。肖默想象著到時候用戶對這個軟件的評價,一邊愉快地寫著程序。這部分程序并不太費腦細胞,肖默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著,幾乎不用思考。
這時,他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肖默習(xí)慣性地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人給他發(fā)來的信息。“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肖默的眼睛頓時瞪大了,他緊張而興奮地抓起手機,解鎖之后,就趕緊問這個人:“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直在讓陶永康殺人的那個客戶。你是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想我?”
肖默的雙手開始微微顫抖,他快速回復(fù)他道:“你想干什么?”
“到我家里來吧。我想跟你談?wù)劇S涀。辉S有別人,更不許報警。你要是告訴了其他人,我也是能知道的。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厲害吧?不要冒險。你不知道這樣的話我會怎么做。”
肖默皺緊了眉頭,有些猶豫。他這是在嚇唬他呢,還是在威脅他?他會不會真的動真格的吧。這家伙可是知道他住在哪里的。
“如果我去的話,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為什么要求陶永康殺掉這么多人?”肖默想了想,這樣問道。
那邊很快有了答復(fù):“可以。”
“那地址快發(fā)給我吧,我保證會按你說的去做。”肖默沒有再猶豫。他必須賭一把。
那邊的人很爽快。他把他家的地址發(fā)給了肖默。
“時間?”肖默看了一眼那個地址后問道。
“明天上午10點。明天是周末,我想你們公司不要求員工加班吧?”那個人的心態(tài)似乎很不錯,順便還問了一句這個。
“不加班。我會按時到的。”肖默的心砰砰地跳著,立刻回復(fù)道。
“等你。”那個人打出了最后兩個字。
肖默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并不害怕。一切答案,明天就能揭曉了。他很興奮。那個答案,從來就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這么接近他過。他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了。
“你干什么呢?上班時間,玩手機是要罰錢的。”葉偉在旁邊小聲提醒他道。
“知道了。我收起來。”肖默迅速把手機放到他的口袋里。
“你的樣子不對勁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瞞著我?”葉偉敏銳地問道。
“沒有啊。你從哪兒看出來的。工作。”肖默不再理他,像剛才那樣熟練地寫起代碼。他這回并不打算冒任何風(fēng)險。他這回,一定要順利見到那個人。
第二天很快就來到了。肖默昨天晚上興奮得幾乎沒怎么睡覺,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感到有點兒天旋地轉(zhuǎn)的。定了定神,他看了看身邊的鬧鐘。才是六點鐘。不過現(xiàn)在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睡著了。穿衣服,洗漱,吃飯,然后就坐著看書。
他不希望早到或是遲到。他完全不清楚這個家伙是個什么性格。唯一敢肯定的是,這個人冷靜,殘忍,聰明,強大。如果惹到他,就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死亡。
隨便地看了幾頁,他就看不下去了。想起自己的代碼還差很多才能完成,就拿起平板電腦,認真工作起來。工作起來,果然就不覺得時間過得慢了。很快,時間就來到了八點。肖默放下了平板電腦,出門了。他什么也不打算帶。反正這個家伙也沒讓他帶什么東西,他也不想帶去什么讓他產(chǎn)生誤會的東西。他連手機都放在了家里。
那個客戶提供的地址是肖默很熟悉的。那個地方,是在人民公園旁邊的一個小區(qū)里。每天上班,肖默都會經(jīng)過那里。所以不需要導(dǎo)航,肖默很熟練地就開車到了那里。他下了車,抬頭看向一棟棟高高的樓房。他感到有些眩暈。那個困擾了白色天堂的人、專案組還有他的尋兇組這么長時間的那個人,就藏在這些窗戶后面的某一扇中。想到這里,他的心跳開始加快。那個答案,終于要找到了。
昨天他已經(jīng)把那個人的家庭住址背下來了。很容易地,他乘著電梯上了三樓,然后在302房間門口停了下來。他突然感到了一絲恐懼。但很快,好奇心還是戰(zhàn)勝了恐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敲了敲門。
“請進。”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肖默感到很驚訝:那個客戶,是個女的?!
“門沒鎖,進來吧。”又是那個聲音。
肖默推了一下門,門果然是虛掩著的。他走了進去。一個高個子的女子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注視著他。這個女人的頭發(fā)很長,皮膚很白,臉上還畫著淡淡的妝容。她很年輕,也很漂亮。
“請坐吧。”那個女人看上去沒有任何敵意,她笑容滿面地說道。
肖默慢慢地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
“我烤了一些蛋糕。你吃一點兒吧。”女人就像款待一個客人那樣平靜地說道。
肖默有點兒擔(dān)心那女人會在蛋糕里放什么東西,況且他根本不餓,就推卻道:“不用了,我不餓。”
那女人用她那能夠洞悉一切的目光看著他,笑了笑:“肖默,你擔(dān)心我給蛋糕里面下毒吧?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你真傻。”
肖默不好意思地也笑了,終于拿起一塊蛋糕,慢慢地吃了起來。
“味道怎么樣?”女人問他。
肖默點了點頭:“不錯啊。你經(jīng)常做甜點吧?”
女人聽他這么說,開心地說道:“是啊。我喜歡吃甜食。如果你喜歡,就多吃些吧。”
“好啊。對了,你怎么稱呼啊?”肖默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道。
那女人爽快地告訴了他:“我叫楊心怡,你就叫我心怡好了。”
“哦,心怡你好。你應(yīng)該很了解我了吧?”肖默輕聲說道。
“你覺得呢?”楊欣怡反問道,“你應(yīng)該也能感覺到我是什么樣的人了吧。”
“嗯……那你現(xiàn)在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那么做了嗎?”肖默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他等待這個答案已經(jīng)很久了。
楊心怡也不再故意裝作輕輕松松的樣子,她的表情開始冷酷起來,像極了一個冷血女殺手。
她緩緩開口了:“你想知道的答案,恐怕會令你很驚訝。甚至可以說,這根本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一切,還要從我七歲那年說起。
“我七歲的時候認識了陶永康,也就是你最近才知道的白色天堂的那個創(chuàng)始人。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銀行里。我坐和我的父母坐在一起,等待叫號。前臺那里坐著的就有陶永康。只有他一個人。我很好奇:當(dāng)時我們都是七歲,這么小的孩子,怎么會一個人來辦理手續(xù)呢。我出于好奇,注視著他。但是那個孩子并沒有在陌生人面前表現(xiàn)出絲毫的羞澀,他熟練地和業(yè)務(wù)員交談,最后完成了他想要干的事情。
“下一個號就是我們的。趁著父母去辦理事情了,我追上了那個男孩,然后拉住了他,提出了我的疑問。男孩猶豫了一下,把實情告訴了我。他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現(xiàn)在他只有一個兇殘的父親,整天欺負他。這一次,是父親使喚他來幫他辦事的。我很震驚,但是他卻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原來,他已經(jīng)早早承擔(dān)起了家里的一切。洗衣做菜拖地他都早早地干了起來,家庭主婦會做的事,他都會做。
“說實在的,我很可憐他。我想跟他交個朋友。他顯得很猶豫,因為他到那時都沒有一個朋友,大家都不想跟他玩。他怕我到最后也會嫌棄他。但是他還是同意了,并且把他的名字告訴了我:他叫陶永康。我記住了這個名字,并把我家的電話號碼告訴了他,叫他有什么困難就找我。他顯得很緊張,也很開心。就這樣,我們倆的友誼就建立起來了。
“幾個月后,他打電話找我。我們約在了一個公園。就是人民公園。我們兩家住的得很近,但是卻一直很羞澀跟對方見面。那一天,我們一起玩得很開心。我們當(dāng)時還是很陌生的。但是,我覺得,可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喜歡上了他。當(dāng)然了,那個時候我還很小,不懂得什么是愛情。如果我懂得的話,那我一定是愛上他了。這個有悲慘經(jīng)歷、渾身是傷的男孩,是那么成熟、溫柔、正直。我欣賞他的品質(zhì)。看得出來,他也喜歡我。
“后來就又是幾個月不見了。每隔幾個月,我們才會約在一起玩。他在家里很忙。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他承擔(dān)著家里的所有事。只有當(dāng)他父親喝醉了酒,不省人事的時候,他才敢出來找我。不然,他父親是會打他的。我問他不怕他爸死了嗎?畢竟他用的是不省人事這個詞。誰知道,這個家伙竟然露出了讓我害怕的兇狠表情,說他希望他爸趕緊去死才好,這樣他就可以過舒坦日子了。我趕緊勸他不要有這種可怕的想法,不管怎樣那都是他爸。可惜了,我們就這么吵了起來,最后不歡而散。結(jié)果,接下來的好幾年,我們都沒有再聯(lián)系。
“我有些擔(dān)心他了。但是,我也不敢找他。他兇狠的一面,是我所從來沒有見到過的。要知道,那時候我們才七歲啊!還是那么懵懵懂懂的。他居然希望他爸去死。這多么嚇人啊。所以,我跟他的友情,自那個時候起,就淡了很多。我沒有主動聯(lián)系他。
“在我們十歲那年,一個下雨天,他突然約我在人民公園見面。我說還在下雨,為什么要這個時候見面。可這家伙說他有重要的事情。無奈之下,我只好穿上雨衣,冒著雨出去找他。那家伙的話又讓我嚇了一大跳:他要離家出走了,他要永遠離開這個城市,再也不回來了。我瘋狂地勸他,讓他想開些。可是他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他告訴我,他已經(jīng)考慮很久了。上一次他父親把他打進了醫(yī)院,差點把他打死。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他就要被他父親活活打死了。我很害怕他真的會被打死,就沒有再勸他。我們哭著在雨中告別,然后,他就這么走了。
“我們有整整八年多沒有再見面。我常常會想起他,想象著他在別的城市過得怎么樣,還有沒有在學(xué)習(xí)。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們竟然在大街上相遇了。我高考考得很好,北大要了我。我動身去BJ,然后去報道。大一那年,我去逛街的時候,遇到了他。我們都很驚喜,一起坐在咖啡館里聊了很久。他說,他也在BJ上學(xué),不過上的是中專。聽說我考上了北大,他顯得很羨慕。我敢說,肯定還很嫉妒。其實,我感覺他挺聰明的,可惜了。他告訴我他十二歲就又被抓進了福利院,然后十六歲再次逃了出來。他說,他出來之后就開始打工,然后在很晚的時候點著蠟燭在工地里看書學(xué)習(xí)。買書的錢,都是用的他掙的錢。他很拼命地干活,就是為了能多賺一點兒,這樣除了生活費還能有學(xué)費。
“他沒辦法去上學(xué)。他學(xué)習(xí),都是在書本上。在福利院里他一直在學(xué),現(xiàn)在出來了,還是一直在學(xué)。他當(dāng)時很認真地告訴我說,他從他很小的時候就明白,只有學(xué)習(xí)才會有出路。終于,在他十八歲那年,他考上了大學(xué)。雖然成績不理想,但是他從來沒有上過高中,沒有寫過作業(yè),能考上,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我被他的故事震撼到了。從那個時候起,我們又在一起了。但是每次見到他,我都感覺,他好像很嫉妒我,甚至有些怨恨我的生活這么順利,這么美好。
“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在父母的關(guān)愛中長大。有學(xué)上,不用早早參加工作,最后還上了那么好的大學(xué)。而他呢,沒有母親,只有一個整天打罵他的父親。很早就不能再上學(xué),最后拼了命地學(xué)習(xí)才考上了個中專。他可能是實在受不了我們之間的差距了吧,我們最后還是分手了。
“我不怪他。我很能理解他這種自卑的感覺,我們呆在一起,他肯定會覺得我高人一等。所以,我并沒有太在意。大學(xué)上完了,我就去參加工作了。我當(dāng)了老師。整天跟孩子們呆在一起,純潔。挺好的。不知道他過得怎么樣了呢。我還是常常想到他。
“也許我們真的是有緣人吧。十年后,我們再次偶遇了。這一次我看得出來,他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加沉默寡言了。他看上去已經(jīng)被生活徹底壓垮了。原來他現(xiàn)在是個水泥匠,每天累死累活,掙得卻很有限。他一直沒有結(jié)婚。他還是那樣,很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他聽說我已經(jīng)有男人了,還生了個女孩,已經(jīng)四歲了的時候,并沒有露出怨恨的目光。他真的成熟了。或者說,他向生活低頭了。他可能覺得,人各有命,他就只配這樣渾渾噩噩過完一生。
“我當(dāng)時沒有察覺這些。我天真地以為,他已經(jīng)想開了,我很替他開心。我只求他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不要整天這么憂愁。他只是笑笑,什么都沒有說。我們工作都很忙。但是一直保持聯(lián)系。有一次他向我借錢,我給他了。他很快就還給了我。我覺得,他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就更加信任他了。結(jié)果,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出事了。”
“怎么回事?”一直沉默著的肖默緊張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