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下來,天色既然不早,帳篷之中,幾人只是等待。
眾人等虛不言梳洗完畢,這帳中已經需要點起了照明的柴火了。然后,田掌柜與向鏢頭留下,田狐風便帶著其他人走去帳門前,牢牢看守,不準他人靠近刺探。
田掌柜恭敬有加,開門見山:“敢問少俠主上到底何人?”他雖問了,但隨即便覺不妥,立即說道:“……不,還是請尊駕不要說了……田某一介商人,不想知道什么不該知道的東西……”
虛不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兜里的鱗花信物,稍稍思考,笑道:
“田掌柜誤會了,我鄉下小子一個,哪有什么‘主上’。”
“少俠不用解釋,我們全都明白,我這就交代下去,今天聽見的事,一定守口如瓶!”
田掌柜急忙表態,向鏢頭也在一旁連連點頭,虛不言搖著頭笑了一聲,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一定要打聽打聽,這樣演下去也不是辦法,他便將經歷的事情有保留地說起來。
虛不言剛剛說到幾天前看見他們夜間接頭,自己誤以為那是鬼火,又恰巧聽見史雷鷹和向遠星的對話時,向鏢頭便忍不住插話問道:
“三兒是他害死的?”
虛不言點了點頭,說道:“我想是的,我也是從那以后開始懷疑他的……先前向鏢頭派去找他的人,是不是……也已經……”
向鏢頭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唉……人找到了,被史雷鷹扔在屎坑里……”他又帶了些抱怨地口吻說道:“……少俠何不早早說出來呢……也好讓我們大家有個防備……”
“我要是先前就說了,你們誰能信嗎?”
帳中三人就這樣沉默了下來,半響之后,田掌柜打破了沉默,說道:“那少俠又是如何知道其他的事情的?銀子的事……還有他們的暗號……”
虛不言又是輕笑,解釋道:“我從那之后在水邊埋伏過,自然打探到一些他們的消息……至于史雷鷹吞銀子的事,原本就是我瞎蒙的……我就看他平時這么貪財,大筆銀子過手,說不定會做下這樣的事情……”
說到這,虛不言想起那些銀票的事情,便拿出來遞給田掌柜,問道:“不知田掌柜能否從這些銀票里看出點什么?”
田掌柜接過銀票,便對著火光看了起來,突然他雙眼一怔,將銀票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就這樣看過之后便有些發愣。
虛不言輕輕道了一聲:“田掌柜?”
不見他回應,似乎是發現的事情讓他過于驚訝……
虛不言有些著急,向鏢頭便輕輕用手膀碰了田掌柜一下,田掌柜這才回過神來,再看手中銀票,他的身體卻沒由來一抖,然后就像這銀票燙手一樣,讓他本能地抽回手去,任這票子飄落到了地上。
向鏢頭彎腰撿起銀票,遞回虛不言手中,也是一臉疑惑地看著田掌柜,虛不言接過銀票,干脆問道:
“怎么?在銀票有問題?”
田掌柜搖了搖頭,隨后又點了點頭,再次看向他時他已經肉眼可見的變得精神萎靡起來,虛弱的田掌柜只能往坐的馬扎深處挪了挪,虛不言眼再仔細觀察了一下面前的胖子,他放佛一瞬間被抽走了許多心血和精力,就連呼吸聲也微弱了許多……
虛不言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夠讓一個人瞬間就變成這樣,只能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又詢問似地看了向鏢頭一眼,發現他也是一頭霧水。田掌柜看了兩人一眼,虛弱地說道:
“讓他們送些吃的,再溫些酒來……田某……田某先失禮,請讓我稍事休息一下……”
虛不言看田掌柜臉色確實不好,一邊示意請他自便,一邊拿起那三張銀票自己先研究了起來。
這是兩張一千兩、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都是懸絕城銀號的印戳。就在等待的時間里,虛不言將它們翻來覆去地去看,也沒能看出什么問題,只是覺得這五百兩銀票上的花紋沒有一千兩銀票的花紋那么復雜,可原本就價值不一樣,應該沒什么可比性。
等酒菜上來,他便收了銀票,一邊去填飽肚子一邊靜等田掌柜揭曉答案。
這一頓飯吃得有些沉悶,但也算效率,三人草草吃過,田掌柜便吩咐把酒留下,其他人就退出了這帳篷。
等人都離開了,這時候,田掌柜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便想也給虛不言倒上一杯。
“不了,還是請田掌柜先說事吧!”
虛不言抬手阻止,田掌柜便放下酒壺,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這才帶著烈酒的醇香說道:“少俠,請將銀票拿出來。”
虛不言摸出銀票,展開擺放在茶幾上,示意請田掌柜賜教,就聽他嘆了口氣,才緩緩道來:
“唉……這原本是田某不該說的,可救命恩人既然問起,我就直言了!……少俠請看,這五百兩和一千兩的銀票有何不同?”
虛不言答道:“先前我也翻看了,實在不懂其中奧妙,只是覺得錢越多的花紋越復雜。”
田掌柜微微一笑,說道:“少俠注意到這一點也算眼力不錯,田某這有一物,請少俠透過這個再看看。”
田掌柜從懷里摸出一個精致的荷包,他打開之后摸出一個透明的圓鏡遞過虛不言,虛不言接過來往他指引的地方一看,花紋的細節透過圓鏡之后變得數倍于前,自然就能看得清楚了。
這一看,虛不言才發現,在田掌柜指的地方,那些花紋之中藏著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的小字。
“黃——九〇一二……史”
虛不言再拿過一千兩銀票的看來,直見上面寫著“天——四七七”
“這是……?”
虛不言遞回圓鏡,田掌柜又是一聲長嘆,才將自己知道的說了起來:
“唉……這是銀號防偽的微雕,這五百兩的,是那史雷鷹自己的戶頭拿出來的東西……問題就出在這千兩的銀票上……‘天’打頭的,是給‘三大門’專開的銀票……”
“三大門?”
田掌柜見虛不言連這個也不知道,只能先為他解釋起來:“說是‘三大門’,其實卻是‘三門一城’,這三門是‘古司門’、‘蛟門’、‘龍門’,一城乃是‘懸絕城’,其中龍門已是蛟門傀儡這世人皆知,所以算作一門,而懸絕城雖是半個官方,但其實就是獨霸江湖的最大門派,所以便通常把這‘三門一城’直接叫做三大門……”
虛不言插話道:“……那史雷鷹所謂的‘主上’,就是這幾個門派里的人啰?”
田掌柜無奈搖頭,說道:“不知道……田某是真的不知道……少俠……你……涉足江湖未深吧?”
虛不言大方承認,說道:“是啊……怎么?”
田掌柜笑道:“哈哈,田某姓田,名廿二呢……”
虛不言摸了摸頭,問道:“那又如何?”
田掌柜難得在此時笑得如此真誠且開懷,笑過之后,他才解釋道:“古司門掌門,田廿八是我大哥。”
虛不言想到觀了商號的事,便直接問了:“那觀了商號的大掌柜其實就是田掌門啰?”
田掌柜卻笑而不答,只說道:“哈哈……這我可不能告訴你,田某只能說也許是,也可能不是……”
虛不言一時之間也想不明白,便打聽起其他的事情來:“那這一次,那位‘主上’的設計是為了圖個什么?總不至于花三千兩交個湖狼寨的朋友,順便再劫個古司門罩著的商號助助興吧?”說到這,虛不言發現田掌柜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突然靈光一閃,問道:
“……莫不是為了你從魚木寨運出來的東西!”
田掌柜一瞬間又變得虛弱起來,抱拳告饒道:“少俠,你雖是我救命恩人,但這事兒……也請你不要再追問了……田某……真不能說……”
虛不言看他這么為難,便不再繼續問下去,他又把視線移回銀票上,見此,田掌柜卻出言勸道:“少俠,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這些銀票在懸絕城銀號里都存有票根,你用的時候,肯定是要去銀號里換銀子的,而那銀票開戶的人,是能夠順藤摸瓜查到你身上去的……”
“是嗎?”
虛不言輕輕拿起那三張銀票,聽著田掌柜繼續說著:“少俠,算了吧,我這還有三四百兩現銀,少俠要是……”話未說完,等他看清虛不言的動作,楞了一愣,隨即便笑了起來。
虛不言將那這三張銀票直接在柴火上點了,他看向田掌柜和向鏢頭說著:“我怕麻煩,可不想再往這渾水里淌了。”
然后,他又問了一個問題:“那史雷鷹的事……”
“他英勇抗賊,被湖狼寨的人拿了去,至今下落全無!”
顯然,這是田掌柜和向鏢頭共同商議的結果。
聽見這樣回答,虛不言也笑了笑,這也正合他的心意,然后,他說道:“田掌柜,我最后還有一個問題。”
“少俠請說。”
“我再問一次,您,聽說過‘老龍門’嗎?”
田掌柜認真思考半響,然后堅定地回道:
“有龍門,但田某確實不知道還有個‘老龍門’。”
虛不言微笑道別,然后便轉身走去休息,心中卻是在想:
“伊兄啊伊兄……你這‘老龍門’好生神秘啊……就連三大門的人……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