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內,夏雨自是上坐。
黃君漢軍中,大小十數員將佐、幕僚,也分立兩旁,帥帳內,一時也是滿滿當當的。
夏雨掃視一下諸人,當主將的感覺,真是很爽。
“劉將軍,你先說說河內的具體情況吧?”
“諾。”
劉德威忙細細說來:“月前,某率軍突入河內,前期進展順利,不數日,各縣便望風而降。”
“但河內城下,卻遇到了麻煩。”
“敵將偽宋王王泰雖然年輕,卻極有將才,利用這數日的間隙,便已在城中做好準備。”
“好在河內外城,前隋損毀過,不甚堅固,某苦戰數日,終克之。”
“但其內城,數百年未曾損毀,高大堅固,那王泰又率軍死戰,我軍數十次攻城,都被擊退。”
“有幾次,我軍已經突上城墻,打開缺口,卻都被王泰親自率軍趕了下來。”
“另外,城南四十里外,便是河陽浮橋。”
“南岸鄭軍時常派游騎越過浮橋,襲擾我軍各處,弄得某是不勝其煩,難以全力攻城。”
說到這里,劉德威一臉苦笑,顯然,敵人很棘手,讓他很抓狂。
夏雨早有所料,只是問道:“現在,河內城下,我軍有多少人?”
“雖有較大損失,仍有萬余。”
“鄭軍還有多少?”
“末將推測,約還剩四、五千人。”
“鄭軍糧草還能支撐多久?”
“恐怕不缺糧。河內本就產糧,再加上南岸便是洛口、回洛、含嘉三大糧倉,調糧便捷,城中至少能堅持數月。”
夏雨點點頭,對敵情已是有數。
他回過頭,又問黃君漢:“黃將軍,你處情況又如何?”
“回軍師,”黃君漢也忙回稟:“末將有兩個任務:南取孟津,以及東破河陽浮橋。”
“可惜未將無能,都不順利。”
“孟津守將孫昊,不甚知名,卻極為冷靜、狡詐,任末將如何誘敵,只是死守不出。”
“末將無奈,只能選擇強攻。”
“但孟津三關,首尾相連,調動便捷,且有水師相助,末將連攻數次,盡皆無功而返。”
“這樣的話,將軍沒試著先破河陽浮橋?”夏雨問。
“末將試了。”黃君漢一臉苦笑:“但河陽浮橋,是鄭軍溝通黃河南北的生命線,同樣駐有重兵。”
“浮橋經河中沙洲相連,也分立北、中、南三城,各駐兵兩千。”
“每城之間,都僅隔三、四百步河面,且設有無數巨弩、投石機,前后呼應,毫無死角。”
“更麻煩的是:浮橋東、西兩側,還各設有三道攔江鐵索,河底還密布鐵錐,鎖死了河面。”
“我軍戰艦,被鐵索、鐵錐阻隔,壓根就近不得浮橋二百步內。”
鐵索!?
鐵錐!?
這玩意耳熟啊。
夏雨隨即道:“黃將軍,攔江鐵索和鐵錐雖然棘手,卻也有法破之。昔日,晉破東吳,便以巨木順流而下,先拔鐵錐,然后以火船燒斷鐵索。此等舊事,莫非你不知情?”
有現成戰例可循,若這黃君漢都不知道靈活套用,那這人也真是只會打呆仗的庸將了,而且,估計也是不讀書的大老粗。
黃君漢忙道:“回軍師,末將如法炮制了,可惜還是失敗。”
“原因何在?”夏雨不解了。
“軍師,卻是地勢不同、敵情不同。”
“長江江面寬闊,有數里之遙,黃河卻窄得多,河陽段也就里許,還有沙洲居中相連。”
“西側,鐵索之前,鄭軍還有數處塢堡前出,同樣配備投石機和巨弩。”
“我軍用巨木順流而下,是拔了不少鐵錐,但隨后都被第一道鐵索攔住,不得寸進。”
“末將又派出數波、計百余艘火船,灌以大量麻油和桐油,卻先被兩岸塢堡用投石機和巨弩夾攻,擊沉近半。”
“殘船好不容易進抵第一道鐵索,又遭浮橋三城繼續攻擊,直到損耗殆盡,也只能堪堪燒斷第一道鐵索。”
“然后,沒數日,不等我軍再攻,鄭軍便已將第一道鐵索修復。”
黃君漢一臉的挫敗,真是狗咬刺猬、無處下嘴。
夏雨恍然大悟,有些汗顏。
看來,再好的計策,也要看天時、地利、人和的,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
黃河還是太窄了。
窄得鄭軍只須以投石機和巨弩夾擊,便能無死角的封死河面,火船很難有用武之地。
“明白了。”夏雨點點頭,王世充畢竟是一代梟雄,麾下還是有些能人的,沒那么容易對付。
不過,畢竟是有金手指的穿越者,夏雨來前,便已經有了初稿。
他回過頭,望向劉德威:“劉將軍,如果我幫你攻破河內城墻,你可能拿下王泰?”
劉德威聞言,精神一振:“回軍師,若無城墻阻隔,我軍兩倍余敵軍,若還拿之不下,未將愿提頭來見。”
“很好。”夏雨笑了,一臉自得道:“巧得很,來之前,我剛發明了一種新型的投石機,威力、射程都倍于以往。”
“河內畢竟只是州城,再堅固相信也經不起幾十架投石機幾天轟擊的。”
劉德威一聽大喜:“軍師果然不愧是鬼谷弟子,有神鬼莫測之機。投石機圖紙何在?未將馬上就回去,日夜趕工。”
“杜秋。”夏雨轉過頭:“你攜圖紙,隨劉將軍去一遭。”
杜秋善工木工程,臨行前,夏雨將圖紙交給了他,正好去輔佐劉德威打造投石機破城。
“諾。”
杜秋慨然答應。
“對了,你估計打造器械需幾日?攻破河內城墻又需幾日?”夏雨需要精確的掌握進度。
杜秋自信道:“回軍師,只要工匠充足,原料不缺,只需三日,卑職便能打造三十架投石機。”
“充足。充足。”劉德威忙道。
他這是攻城掠地,工匠自不會缺,附近又是太行山,木料、石料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太好了。”杜秋很高興:“河內卑職去過,并不太大,內城更小,這些投石機足夠了。”
“屆時,可將投石機架與外城城頭,最多再有三、四日,內城城墻必被摧毀。”
劉德威樂得一拍大腿:“只要城墻一破,某只須一天,便能蕩平內城,活捉那王泰。”
“如此,只需七、八天功夫?”
“唔,料敵從寬,你們回去還要一天。這樣吧,我給你二人十天時間,必破河內,否則,軍法無情。”
“諾。”二人領命。
劉德威更是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趕回去,這些天他可是被那王泰折磨壞了,不趕緊報仇,更待何時?
“軍師,末將呢?”
黃君漢一聽劉德威解脫了,當即眼巴巴的看向夏雨,只盼著夏雨也能趕緊幫他想個轍。
夏雨有些沉吟。
劉德威那好解決,但黃君漢這里的情況與他料想得有出入,水戰這玩意,他不太擅長啊。
躊躇了片刻,夏雨腦海中靈機一動,便問道:“黃將軍,兩軍交戰,這黃河上的商路可曾斷絕?”
黃君漢一愣,不知何意,還是回道:“不曾。”
夏雨眼中精光閃動:“有意思。兩軍大戰,竟還能行商,想必這些人的背景不尋常吧?”
黃君漢一臉尷尬,還以為夏雨怪罪他,苦笑道:“回軍師,一般人自是不行,但五姓七望的商船,兩軍卻都無人敢動。”
五姓七望,那可都是橫行天下數百年的世家巨閥,勢力龐大!
別說他黃君漢了,就是李淵和王世充,眼下為了爭霸天下,都是極力拉攏,不敢得罪!
夏雨笑著擺擺手:“黃將軍多慮了,我不是怪罪你,只是你沒看到其中的可趁之機么?”
黃君漢有些懵:“軍師的意思是?”
夏雨循循善誘道:“昔日,呂蒙派兵偽裝成商人,奇襲荊州,史稱‘白衣渡江’。黃將軍難道不會如法炮制么?”
既然正面不行,那就玩陰的,這個他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