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眾人頓時大跌眼鏡。

誰都知道，夏雨是李世民提拔起來的，雖說近年來雙方有所疏離，總體還是較親近的。

但現在，夏雨不為李世民爭取，反而附和了太子和皇帝。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莫非，這是向皇帝和太子示好，要改換門庭了?

一霎那間，裴寂、封德彝、宇文士及、蕭瑀等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個念頭，驚詫無比。

李淵和李建成卻是大喜。

二人原想著借裴寂等人之口成事，卻沒想到夏雨跳了出來，這真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夏雨是李世民提拔的，若連夏雨都不支持李世民掛帥，誰還有話可說?

“軍師之言甚合孤心?！崩顪Y笑得差點樂出聲來：“諸卿，爾等可還有更好人選推薦?”他心中十分滿意，覺得夏雨還是很有眼色的，至少跟李世民并不完全一條心。

關鍵時刻，也更愿意倒向他這個皇帝，知道誰才是大唐如今的當家人。

“臣等也附議。”

裴寂等人又不是傻子，連忙附議，反而有夏雨開了頭，要得罪人，也是夏雨來頂著。

于是，大局遂定。

李淵有些心虛的瞥了一下李世民，卻見他這個二兒子還是那半睡半醒的慵懶模樣，似乎壓根不關心眾人在談什么。

李淵心知李世民必然是不高興的，但他身為皇帝，為了大局，也只能如此。

一想到此舉必然傷及父子之情，李淵心中便有些酸澀和無奈，他真的也不想如此啊。

“陛下，臣還有話說。”這時，夏雨又輕咳一聲。

“軍師有話，直講無妨。”李淵振奮精神。

夏雨慢吞吞道：“趙郡王雖然英睿果敢，但畢竟年輕，少有獨擋一面之時，此番南征，事關重大，臣建議給趙郡王配一老成持重之將輔佐，以免萬一?！?

李淵愣了愣，略一琢磨，便覺得夏雨所言極有道理。

之前，他力主太子李建成掛帥征劉黑闥，結果落個慘敗、弄得他顏面無光、十分狼狽。

若是用李孝恭南征再出岔子，對他的威信必然又是沉重一擊。

那時，若再度啟用李世民，天下將只知秦王，而不知他李淵了。

“唔，軍師所言甚善?！崩顪Y滿意的點點頭：“卿一向有識人之明，不知有何良將推薦?”

“這人陛下也熟悉，便是三原李靖?！?

既然李世民注定無緣南征帥位，那夏雨也不會傻到白費勁，便退而求其次，挾點私貨。

李靖不是一直想中立嗎，那他就想方設法破壞。

他向李靖施恩，李靖身上便會打上他的烙印，而他是李世民的人，那李靖還跑得了?

趁勢而為，上上之道也。

“李靖！?”李淵一聽此人，便有些面色不豫。

雖然同出于隴西李氏，但李靖這個‘二五仔’，政治上一向是不怎么聰明的樣子。

所以，皇帝陛下很是不喜歡這貨。

前番，為了打敗劉黑闥，李世民想用李靖，他雖不爽但同意了，沒想到現在夏雨也舉薦此人。

“夏卿，莫非除了此人之外，朝中別無良將否?”李淵想拒絕。

“陛下，”夏雨毫不猶豫道：“只有李靖出馬，才可保證南征必勝且速勝！陛下乃開國雄主，當以大局為重，私怨其后，以彰顯陛下浩蕩胸懷！”

李淵面露沉吟。

能開創大唐帝國的人，畢竟不凡，雖然有些小心眼，但關鍵時刻還是拎得清輕重的。

所以，李淵想了想，還是覺得夏雨說得對。

“罷了?！崩顪Y嘆口氣道：“卿的眼光，向無錯漏，朕還是信得過的，那就是李靖吧?！?

“只是，朕不想見他，這事，卿去和李靖談吧。”

夏雨：“……”得，這位皇帝陛下還是不改小心眼，只好道：“好吧，臣會和李靖談的。”

正好，他也要點拔一下李靖這憨貨。

南征大略確定，主帥、副帥也選好，剩下的便是一些調兵多少、何時出征的瑣事了。

君臣一行又商議了半晌，終于談完。

“好了，”李淵心愿得償，十分高興：“諸卿辛苦，便各自回去歇息吧，朕隨后自有賞賜。”

李淵這人，雖有不少毛病，但大方是真的，對臣下也不從小氣。

自古成功之人，也必有可取之處。

“謝陛下?！?

眾臣高興的謝恩，紛紛起身離去。

李世民也慢吞吞站起，跟在眾人身后，今日的議事，他這位天策上將可是近乎隱形。

只不過，他和夏雨早就心有默契。

只需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夏雨要干什么，默默看著就是。

夏雨也剛要回家，卻見身后，李淵輕咳一聲，喚道：“夏卿慢走，朕另有要事相詢?！?

夏雨只好留下，躬身待詢。

“呃——”見李世民走遠了，李淵這才猶豫著道：“夏卿，朕想問問，當日你破開鄴城內門所用的物事，究竟是何神物?”

夏雨心念急轉，卻面色平靜：“回陛下，此物叫火藥，因聲若驚雷，破壞力驚人，所以又稱做‘霹靂’！”

“火藥?霹靂?”李淵一聽，一邊和李建成交換了一下眼色，一邊頻頻點頭，笑道：“果然形象。只是，不知此物是何物所制?是否困難?”

夏雨心中冷笑：果然，是惦記上火藥了。也對，能破開堅城的好東西，誰不喜歡。

只是，火藥關系重大，他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他淡淡一笑：“回陛下，此等神器自非等閑，制做十分困難，且是門中不傳之秘，恕臣下不便透露?！?

李淵頓被堵了個尷尬。

只是，堂堂大唐皇帝還是要臉的，明搶臣下東西，這種大壞名聲的事情萬萬不能干。

所以，見夏雨裝傻，也是無可奈何。

“呃，”李淵訕訕一笑：“夏卿莫要多想，朕也只是問問。”

“陛下放心?！毕挠暌簿徍土艘幌職夥眨骸叭羰浅バ枰?，臣自當提供火藥備用。”

“好，好，還是夏卿深明大義?！崩顪Y一想也行，便又高興起來。

……

須臾，待夏雨退下，李建成忍不住道：“父皇，這火藥可是好東西，咱就這么算了?”

“不然呢?”李淵皺眉道：“既然夏卿不愿，朕身為君王，豈可明搶臣下財物，那不成了昏君嗎?”

“再者，夏卿名聞天下，朝中奧援又多，你信不信，朕若強要，馬上就會有無數人上表反對?”

李建成一聽，頓時泄了氣：“那還是算了。只是，如此神物，不在朝庭控制，難免讓人寢食難安啊?！?

李淵當然知道，李建成意為何指，瞇了瞇眼，不以為意道：“建成多慮了。朕觀夏卿，還是知道分寸的。好了，你也退下吧。”

“是，父皇。”

傍晚。

夏雨出了皇宮，就直奔李靖家。

此時，李靖已經交卸了秦王府的差使，擔任右衛副將，剛下衙到家，夏雨就殺上了門。

李靖自不敢怠慢，急請至后堂落坐。

要知道，夏雨身為軍師，可是有監督十二衛的權限，是李靖這位右衛副將上司的上司。

等夏雨將來意說明，李靖卻沒有驚喜之色，反而面露沉吟。

“怎么，”夏雨笑呵呵道：“藥師兄不太高興?莫非，我推薦你當南征副帥有何不妥?”

因為蘇定方的關系，二人關系還算親近。

所以，李靖也不隱瞞，便苦笑道：“軍師盛情，屬下自是感激。說來，前番東征，屬下能擔任后軍主將，還沒有謝過軍師?！?

見李靖一臉幽怨，夏雨頓有些尷尬。

不過，這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也沒想過能瞞很久，但被人當面捅出來，還是有些冷場。

“哈哈，藥師兄不用客氣，咱們也不是外人?！?

夏雨也算臉皮厚了，強行暖場。

李靖心中腹誹，他是想出人頭地、一展抱負，但是，卻不想和李世民多扯上關系啊。

現在到好，借著征劉黑闥、一同出生入死的交情，李世民是隔三岔五找借口邀李靖飲宴、或者賞賜東西。

弄得李靖是有苦難言，推托不是，不推托更不是。

但這種心事，面對夏雨，他又如何好明說。

而夏雨多雞賊，你不明說，那我也裝不知道，樂得裝糊涂。

“呃——”李靖想了想，小心試探道：“讓屬下輔佐趙郡王，不知道是軍師，還是秦王的意思?”

夏雨連忙道：“我的意思，我的意思，跟秦王無關?！?

李靖這才放了心，欠夏雨的人情，他并沒有什么負擔，但欠李世民的人情，那就要命了。

夏雨見狀，心中暗笑：這船你既然上了，還想下?門都沒有。

……

數日后，大唐勛國公殷開山惡疾復發，藥王孫思邈雖盡全力，但仍難醫必死之人。

當夜，殷開山暴卒，大唐折一開國重臣。

李淵聞之，悲痛不矣，下令厚葬，令殷元繼鄖國公位，又特許其提前知官，任工部水部司郎中。

夏雨也十分傷感，親自為殷開山撰寫祭文并主持喪禮，送其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