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盯著黑板，心卻飛到了空中。他一直試圖從超越自身的視角觀察顧燁然在干什么，然后用全部想象力去猜測顧燁然是如何出現在他的身邊的。

他表現得若無其事，內心卻驚濤駭浪，像一個潛伏在教室中的諜探。

下第一節課的時候他第一次聽見顧燁然說話，他這時才發現顧燁然到來的時候連自我介紹都沒有。

很快顧燁然被一大群的“僵尸”圍住，陳啟明有一種想要沖過去把她“救”出來的沖動。

但他沒有。

一種無力和自卑感讓他重新陷入煩惱。

顧燁然那里儼然已經成了蝴蝶效應的源頭，而他心底奔涌著蝴蝶效應帶來的迅雷暴風。

終于挨到了中午放學，陳啟明有意無意的試圖接近顧燁然。

不過“太陽女神”的“炙手可熱”程度是遠遠超乎其想象的，鄰班的同學都已經知道了顧燁然的存在。

陳啟明遠遠的跟在圍住顧燁然的人群后面，直到顧燁然騎著電動車與同班名叫羅古萱的女同學一起離開。

陳啟明沒有想到顧燁然與自己同路，這樣的好處是他不會看起來像一個BT的跟蹤狂。

在一個路口處，顧燁然與羅古萱分開了，這讓陳啟明覺得開心，但同時又讓他緊張了起來，因為他再過一路口也到家了。

顧燁然忽然下車停在路旁，沖著陳啟明打了個招呼：“嗨！”

陳啟明一口熱血差點沒噴出來。

“你好！”陳啟明匆匆停下車，同時在想如何才能消除幾乎無法控制的緊張情緒。

“你是陳啟明嗎？”顧燁然說。

“……是……啊。你怎么知道？”陳啟明不敢正視顧燁然的眼睛。

“我對這里也不太了解，早知道該換一個生物皮膚的。”顧燁然皺了皺眉頭。

“……什么？”陳啟明并沒有聽清她說什么。

“哦，沒事，就是沒想到學校的同學們這么熱情。”顧燁然笑了笑。

陳啟明感覺自己就要融化在那笑容里，仿佛一塊六月天在陽光下被暴曬的棉花糖。

“呃……你吃棉花糖嗎？”陳啟明忽然記起自己書包里的棉花糖，正準備拿來掩飾自己的緊張和不自然。

“我不吃。”顧燁然眼里的陽光消失了，“以后我們可能會遇到很多很多問題，我不知道自己的‘意識態能量’夠不夠。”

“？”陳啟明根本不敢去問“意識態能量”是什么，他想的是要么自己聽錯了，要么是自己孤陋寡聞。但他不想在顧燁然面前顯得孤陋寡聞。

“我走了。”顧燁然說。

臨走前她忽然又轉過頭來說：“我們需要想辦法暗中聯系，決不能讓別人看出來。”

陳啟明站在原地震驚了半天。

“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他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好疼！竟然不是在做夢！

陳啟明揉了揉自己臉，心想，這個時代要出大事！夢中的好事竟然模糊了他的意識。這還是那個了無生趣的現實嗎？！

然后他騎上車，在路人驚愕的眼光中瘋瘋癲癲的走了。

陳啟明進入了一種亢奮和焦慮的疊加態。

一想到顧燁然的話，他就感覺亢奮；但一想到顧燁然的神情，他就感到焦慮。按照量子物理學理論，他只要去想，就只能維持亢奮或焦慮狀態中的一種。

他聽表哥提到過“薛定諤的貓”，而他內心深處已經有了一只無形的貓爪在不時的撓他。

寢食難安中他進入了見到顧燁然后的第一個夢境。

“對不起，這些數據最終會抹去，如果你要記錄，就趁現在。”陳啟明聽見陸九霄跟他說。

他拼命的用腦子、用筆記本記錄眼前的一切，一刻未停。終于，在一道白光照過來的時候，他將全部數據都記下來了。

這時鬧鈴響了。

他從睡眠中醒來，才發現“重要數據”的記憶完全消失了，他甚至想不起哪怕一個數字來。

陳啟明所在的高中是一個特色管理模式下的熱門學校，緊張的作息時間表容不得他這樣的走讀生有片刻的時間思考，早上尤其如此。

他還要去上早自習。

“該死的早自習！”陳啟明咒罵道。

他騎上電動車開得飛快，如同國外大片中執行秘密任務的特工。一個路口拐彎處，為了躲一個突然出現的老人，他撞到路沿上摔倒了。右臂摔在地上，蹭破了一大片。但他顧不上疼痛，也沒心思責怪那踱過馬路的老人，只是趕緊抓起車騎上趕到學校。

跑進教室的一刻，剛好鈴響。

“還好！”喘息甫定的陳啟明坐下后根本靜不下來看書，他看了看血液滲出后凝固的胳膊。

他假裝去翻書，趁機偷偷看了一眼顧燁然。沒想到顧燁然也正在看他。

那一眼看得他心虛，于是他趕緊調轉視線避開了顧燁然烈日般的目光。

他心中的貓爪又伸出來了，該死的薛定諤！他心里喊道。

本來陳啟明的物理學的相當不錯，但是中考結束之后，表哥陸九霄有點“拔苗助長”，給陳啟明講了“胡克與牛頓的深仇大恨”、“牛頓與萊布尼茨的血海深仇”，以及“物理學四大神獸”的故事，陳啟明從此就從懷疑人生直接開始懷疑大佬、懷疑宇宙了。

尤其是“物理學四大神獸”的震碎三觀——“麥克斯韋妖”違背熱力學第二定律，“薛定諤的貓”生死不明卻又不生不滅，“芝諾的龜”爬行著永遠到不了終點，“拉普拉斯妖”能夠根據過去和現在預測未來，這都是科學頂端的極不科學，“科學的盡頭可能啥都不是”。他想。

對于拉普拉斯在其《概率論》中說的“我們可以把宇宙現在的狀態視為其過去的果，以及未來的因”，陳啟明想對著諸位物理大賢念上一段：“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難人脫苦，能解百冤之劫，能消無妄之災……”

陸九霄聽完他的抱怨之后用自己的方式在他的物理書上寫了一段話：

“觀自在普朗克，行深至量子物理時，照見薛定諤之貓。一切測不準，聲光電磁，無為二象。粒不異波，波不異粒，粒即是波，波即是粒，不滅不存，亦復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