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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排放的夾縫

發達國家的歷史,發展中國家的咽喉。

——本書作者

世界正在進入一個以氣候問題為核心的新全球化時代。越來越多的國家通過制訂碳中和計劃等氣候行動積極推進全球氣候治理進程,綠色發展已經成為全球共識,可持續低碳經濟將成為全球經濟發展的主基調。

但是,從現實來看,即使近年來氣候變化引發的極端天氣等危險情況日益頻發,全球氣候治理進程中的紛爭、博弈甚至倒退的趨勢也不曾減弱。應對氣候變化固然是人類必須解決的問題,但是也成了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實施“綠色遏制”的重要戰場。各國應對氣候變化工作都有著多重考量。

從環境層面看,應對氣候變化是人類共同的訴求,任何國家都無法在全球氣候變暖的背景下獨善其身。對氣候變化可能導致災難性影響的恐懼無疑是驅動人類社會積極應對的基本動因之一。例如美國之所以在1988年興起了對氣候變化的關注熱潮,主要原因是當年夏天出現了難得一見的熱浪與干旱,這一事件推動了美國將氣候變化議題納入國際談判的議程。歐盟在面對氣候變化問題時比美國等其他發達國家要表現得更加脆弱,也體現出了更強的厭惡風險偏好。這種情緒也為后來歐盟達成氣候政治的共識奠定了強大的社會基礎。

但是,在政治方面,誰掌握了制度制定權和話語權,誰就占據了主導權。歐盟和以美國為首的傘形國家集團[6]一直在力爭成為全球氣候議程的設置者和未來氣候治理合作框架的塑造者。“春秋無義戰”,這些西方發達國家爭奪氣候治理的“領導者”之位,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推動形成更符合本國發展需求的氣候治理機制,維持自身已有的發展優勢,限制其他發達國家和新興大國的發展空間。這種從各自的利益訴求出發而形成的零和博弈貫穿國際氣候治理議程的始終,使得全球氣候治理僵局頻現,難以形成應對氣候變化的有效國際合作合力。即便最終達成合作,也是各方妥協讓步的產物,很難在應對氣候變化問題方面取得實質性進展。

長期以來,發展中國家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始終遵循“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認為發展中國家不應該與肆無忌憚排放數十年而不經控制的發達國家承擔同樣的減排負擔。毫無疑問,發展中國家追求發展的需求是無可厚非的。一方面,以中國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正處于由農業體系向工業體系轉變的發展過程中,高速的經濟增長往往會伴隨著高碳排放,而歐美國家已經走過了先發展后治理的進程。另一方面,隨著全球分工協作產業鏈的形成,歐美發達國家將許多碳排放量較大的制造環節設在了發展中國家。所以發達國家盲目限制后發國家碳排放的行為是失之公允的,不僅損害了發展中國家追求發展的權利,甚至還有打壓后發國家的嫌疑。

由此,全球氣候治理格局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全球政治格局的影響,不同利益集團之間存在著顯著的訴求分歧。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發展水平、發展階段、發展訴求等方面差異明顯,在大多數的多邊政治場合中分歧顯著,基本形成了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南北陣營的劃分,南北分歧也成了氣候變化問題的主要矛盾。在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兩大陣營”的基礎之上,代表發展中國家的七十七國集團加中國、歐盟以及包括美國在內的傘形集團國家的“三股力量”,構成了氣候變化問題的基本治理格局。

從20世紀末以來,以中國為代表的一些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經濟快速發展,對全球現有政治經濟格局產生了很大的沖擊,同時也對全球氣候變化治理格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1990年,發達國家的碳排放量占全球的66%,其中美國一國碳排放占世界碳排放總量的23%,是全球第一大排放國。彼時,中國的碳排放量尚不足美國的一半,且不到世界發達國家總排放量的1/4。而到了2019年,中國碳排放量占世界碳排放總量的28.76%,不但成了全球第一大碳排放國,而且排放量基本達到了發達國家的總和。

但中國只是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一個縮影。對發展中國家而言,發展經濟和提升人民生活水平還是其首要目標。在一些欠發達國家和地區,比如東南亞、中東和非洲等地,人們生存的基本問題還尚未解決。因此,應對氣候變化自然要給經濟發展做出讓步。即便是在全球共同推進氣候治理的背景下,也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保證經濟的增長。

一些發達國家和地區已經實現了碳達峰,比如,歐盟已于1979年碳達峰,英國于1991年碳達峰,美國于2005年碳達峰,日本于2013年碳達峰。需要看清的是,由于發展階段不同,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碳排放性質有著根本不同。大多數發達國家現階段基本以“奢侈性碳排放”為主,比如,美國人口僅占全球人口的3%~4%,而排放的二氧化碳卻占全球排放量的25%以上。澳大利亞、美國、加拿大、韓國等國的人均碳排放基本上都是我國的2倍左右。相比之下,大多數的發展中國家大多仍處于工業化高速發展過程中,以“生存性碳排放(或發展性碳排放)”為主。

目前,大氣中人為增加的二氧化碳絕大部分是由發達國家在過去150年內排放的,其總量到目前為止仍占全球人為排放量的3/4。為保持工業化優勢和領先地位,發達國家選擇性地忽視了自身在發展階段時的碳排放,抱著“既往不咎”的心態,在減排問題上持續向發展中國家施壓,把矛頭指向了高增長、高碳排放總量的發展中國家。

盡管現階段大多數的發達國家經濟增速放緩,但這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其一是系統性原因,當社會經濟發展到一定的階段,經濟底盤基數大,發展空間小,要實現高增長難度較大;其二是發達國家的“民主陷阱”和“福利陷阱”所致,歐美大多數政客為了提高選票率,不斷提高民眾福利,過度的福利降低了民眾的勞動意愿,造成了經濟發展放緩;其三是去工業化、產業空心化的后果,歐美勞動力成本過高,企業經營成本大幅度升高,造成了“用工難”和產業外溢的后果。目前,發達國家已經完成工業化,高耗能、高排放產業基本上被轉移到了發展中國家。2020年,在疫情的沖擊下,中國成為全球唯一實現經濟正增長的主要經濟體。多數發達國家并無經濟增長的壓力,能源消耗、碳排放自然也不會有太大的增長。

為了限制新興大國的發展空間,打壓戰略競爭者,碳排放成了發達國家繼石油之后重要的博弈棋子。在此背景之下,多數發展中國家則希望維持團結,發展中國家陣營中小集團不斷涌現,以共同應對發達國家的壓力。發展中國家集團與發達國家的立場分歧逐漸顯現。

除了借機拉開與發展中國家經濟差距的考慮,發達國家也試圖通過鞏固自身在全球氣候治理體系中的優勢地位來主導全球經濟的低碳化轉型,“這種特定構型的低碳化,是以歐美工業發達國家既存的(‘習以為常的’)或已然萌生中的綠化現實為摹本的,至少是歐美國家偏好或更容易漸進適應的選項。不僅如此,它不需要、似乎也不會導致長期以來形成的工業發達國家和廣大發展中國家之間不公正的、等級化的國際經濟政治秩序及其運行規則的顛覆”[7]。發展中國家在一定時期內還將處于受制于人的發展狀態中。

在這種情況下,發達國家出于一己私利而故意忽視不同國家在經濟技術水平上的差異所制定的低碳貿易措施,不但不能提升全球氣候治理成效,反而進一步加劇了南北斗爭,甚至可能引發更加頻繁激烈的貿易戰。說到底,在事關一國國際權力地位的經濟發展問題上,發達國家并沒有真正地與發展中國家形成共贏共享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打算。

為此,以中國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要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和政治定力,從國內國際兩個層面著手應對發達國家的單邊氣候貿易措施。

在國內,應積極采取減排措施,加強對全球尤其對發達國家的減排政策和制度標準的研究,為決策者提供具有針對性與前瞻性的決策依據,逐步縮小與發達國家在減排政策上的差異;適時推進符合本國國情以及社會環境準則的碳稅制度,推廣碳排放交易制度試點,在實踐中不斷完善低碳經濟新格局。

在國際上,強調碳關稅等邊境措施對全球氣候治理成效及貿易發展的制約作用,堅決反對發達國家以環境保護之名行貿易保護之實;主動加強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合作,研究制定針對發達國家碳排放轉移的庇古稅,要求發達國家承擔相應的減排責任;積極參與全球多邊環境規則和貿易規則的制訂,提高自身在氣候治理領域和國際貿易領域的話語權,逐步扭轉由西方發達國家主導的低碳經濟格局,推動形成兼顧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利益訴求的國際法規范,爭取實現南北陣營的互利共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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