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驕陽似火將萬丈熱情撒滿世間每個角落。和風裹挾著燥熱撲向人們,人人都像是在空氣炸鍋里烤的焦黃。放學來接孩子的家長們防曬各顯神通。家在附近走路接孩子的,多是打傘。路遠騎電動車的家長裝備多,頭戴防曬帽可以遮全臉省去墨鏡,面罩還防紫外線,脖子上罩著防曬面紗連著口罩面罩護頸,胳膊上是防曬袖套,武裝到牙齒。開車的家長最氣派,一副墨鏡就OK。
放學鈴聲敲響,娃娃們在老師的帶領下出校門,烏泱泱涌向四面八方。家長們準確地找到自家的娃,“張…”“王…”“馬…”。娃娃們不操心自己的爸媽爺爺奶奶會找不到自己,他們對自家娃的嗅覺可以和鯊魚相媲美。
書店門里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下周就要期末考了,所以臨時抱佛腳,除了老師布置的功課,各種參考輔導各種試題歷年真題都來點,補一補。春天是忙里忙外,被人群擠來擠去,被各種叫喊跑前跑后。人稍微少了些,她見縫插針整理翻亂的書籍。因為過會兒初中生放學,同樣,也是期末考了,需要參考輔導材料試卷刷題。
因為店里人多,昊昊放學知道給春天幫忙打個下手,他熟悉每種書、試題試卷的擺放位置,注意是否結賬等。春天抽空還給昊昊削了個蘋果,別的進到書店的孩子,有的是家長給帶的零食,有自己買的辣條,有的喝牛奶,有的在吃冷飲,有的吃炸串。學校校里校外什么都有,孩子們手里都有錢,想吃什么喜歡什么都自己買。
昊昊不買亂七八糟的零食,春天削水果他吃水果,春天給他牛奶他喝牛奶。還有幾乎孩子們都有電話手表,是標配。李輝也準備給昊昊整一個,昊昊不要,說,要什么手表,我吼一嗓子我姐就能聽到。李輝常常感嘆,兒子被春天教育得是健康成長,都快沒他倆口子啥事了,想當初他倆是撓破頭。
李輝今天下班直奔店里,知道期末忙。他進到書店放下包,替換下兒子。昊昊見爸爸來幫忙,自己就先去寫作業了,期末作業多。據說這次三年級期末考試是全市摸底考,可想而知,老師們焦慮了,恨不能灌!用知識把學生們都‘澆透’。
六點半,春天才下班離開,其實,現在幾點對她已經沒什么意義了,那個家隨著張強的離開而冷清,春天甚至覺得像是一個冰窖,而她正置身其中。這條熟悉的路依舊如此,人行道邊的花圃里成片的酢漿草開著粉紅色的花朵,此時已經閉合成一把把小小的傘。她在‘張強停靠站點’駐足,她在各種矛盾中掙扎著,她必須戰勝恐懼膽怯。在各種記憶中來回拉扯著,幾乎崩潰,幾乎瘋掉。
不知過去多久,她甩甩頭,雙手插進褲子口袋里,深吸氣雙肩猛地下沉準備繼續往前走。意外左手觸碰到一張紙條,她不記得往口袋里放過。她摸出來,這是張便簽紙,打開,她只看了字跡就像是被閃電擊中,大腦一片空白,她努力集中已散亂的神志,調準焦點往下看。
‘春天,別東張西望,有人監視,繼續你要做的事情,’
春天深吸一口氣,試著放松,并往前走,她現在已辨別不了方向,本能地走,腦袋一片混沌。
‘每天早上六點去五河路公園鍛煉,我會找機會去找你,告訴你一切,張強。’
這個字跡沒錯,名字旁邊的歪斜的玫瑰,她名字旁邊的牛糞,是張強!她的心臟猛烈地跳動,眼淚洶涌而出,不由的腳下的步伐加快,她開始小跑起來,她反復念叨這幾句話,思考著。張強并不是拋棄了她,他回來了,這個對于她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張強是她在這個世界里唯一的愛人,是她整個世界。他愛她,是她唯一在乎的事。一直累到氣喘吁吁再也跑不動了她才停下,左右環顧四周,自己正置身于離家車程三站路遠的地方。她掉頭往回走,心里繼續念叨那紙條上的話,她已經鎮定許多。
如果說來的路上是狂喜,那么回去的路上是沉痛,為什么張強不敢回家?為什么她會被跟蹤?天啊,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任她想破腦瓜子也想不出來。
但是無論如何,這張紙條像是一劑強心針定心丸,給了她力量,找回了她失落的靈魂。她焦急地趕回到家中,她胡亂弄了些吃的,一門心思地,焦灼地等待著天亮。
早上六點,天已亮,春天早已準備停當箭在弦上,她幾乎是睜眼到天亮。迫不及待地出門下樓,一路小跑至公園。張強說有人監視,此刻她需要一切如常,她故意走到人行道邊蹲下,把系好的鞋帶松開又系上,平復下幾乎跳出胸腔的心臟,然后她開始小跑。她保持著頭不動,用眼珠盡最大的角度去搜尋人群。
公園里鍛煉的人不少,夏天五六點鐘,冬天七點左右開始晨練,有太極抖空竹,有練聲吹拉彈唱,有廣場舞模特步,有扇舞古典舞…,大家都是道具整齊服裝漂亮。一般來說,人少的鍛煉對于場地要求不高,人多,比如十幾個人,就需要一大塊空地。所以只要有大一點的地方,就有一個舞蹈隊伍,一些邊邊角角的地方是個人隊伍。
春天早上這么早來公園不多,以前多是晚上和張強一起來散步。她沿著公園一條專門的塑膠跑道,跑跑,走走,停停,不敢東張西望以免賊頭賊腦。但一雙焦急的眼睛,已經掃遍了四周,無任何發現。她轉了兩三圈后,意識到是不是塑膠跑道上太顯眼?她轉身進入公園里人多的地方,在幾個舞蹈隊伍之間轉悠,時間指向七點半,不能再停留,必須返回。
春天在書店里把她從發現那張紙條開始至今早的五河路公園,來來回回仔細分析細細回想,再從頭分析。是不是有人惡作劇?是不是幻覺?是不是自己露馬腳了…?否定。然后又重新捋一遍,反反復復顛來倒去,一團漿糊一團亂麻,頭暈腦脹,胸口猶如堵住一塊巨石。下班后她急切地趕回家,把悉心收好的紙條拿出來,一個字一個字的揣摩。
第二天第三天…,即使是雨天,她天天去五河路公園。每天的早起晨練使她身體健康了不少,至少現在晚上可以睡上一會兒了,面色紅潤精神飽滿不再是萎靡不振。李輝認為這是時間的力量,可昊昊認為這是‘神經病’前兆。春天盡管是心急如焚,但是卻不能表露出一星半點。她在公園里不能老往人少的地方去,甚至跟在一個跳古典舞的隊伍里,學會了幾支舞,據廣場舞阿姨們說,這幾支舞蹈是現在網上最流行的舞蹈。她必須耐心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