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彩云雖然嘴上說著以后就讓小兒子找個活計干,并不想供他再讀書了,畢竟九年義務教育已經(jīng)結束了。
可是一個人走在馬路邊的時候,她總是會和上下學穿著校服的孩子擦肩而過。
當看到那些背著書包穿著校服嘻嘻哈哈的聊著天,青春洋溢的笑臉的孩子的時候。她心中還隱隱有一些幻想,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能繼續(xù)學習。
但是北京的入學條件確實嚴苛,于是她偷偷將這件事情念叨給了方鐘聽。
她覺得方鐘本來就是本地人,平時走街串巷的收廢品,見識一定多。
沒想到方鐘還真就給她找到了一個,讓孩子能繼續(xù)學習的途徑。
方鐘告訴她,北京有一種學校叫做網(wǎng)絡繼續(xù)教育。就是中專的學習,可以從校外報名學習的那種。
在學校交了學費之后,可以在網(wǎng)絡上上課。只要考試過了就能拿到證書,這樣的話,畢業(yè)就可以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
現(xiàn)在找工作都是看文憑,所以文憑很重要。
郝彩云一聽這個事情比較靠譜,就立刻讓方鐘幫忙打聽著,問問學校具體的地址,或者有沒有報名的方式。還特意買了兩瓶瀘州老窖,送到了方鐘的磚瓦房里。
她私下里聯(lián)系這個事情,暫時沒有告訴吳野。其實她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一是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成,二是不知道吳野會是什么反應。
經(jīng)過她的觀察,吳野最近的表現(xiàn)也還是不錯的。
讓吳野管理著小賣店的生意,他每天晚上都會將自己收到的錢交到郝彩云的手里。告訴她都賣了什么貨,有哪些貨賣得好,需要去進什么貨。
就連補貨的時候去批發(fā)市場,都是吳野拎著大袋子坐公交車去批發(fā)回來的。
來回的路上走路的地方比較多,郝彩云以前自己去進貨的時候,都是走的滿頭大汗。拎著東西的手也是被勒出深深的凹痕,所以她知道其中的辛苦有多少。
郝彩云給吳野用來進貨的錢,每次算起來,數(shù)目都是對的,他并沒有亂花。
吳野最近的表現(xiàn)也讓郝彩云更加堅定了要送他重新回學校的想法。
只有自己嘗過沒文化的苦,才更想要將孩子引領到省力的道路中去。
方鐘很快給郝彩云問到了一個聯(lián)系方式,在將電話號給郝彩云的同時,也將那兩瓶酒又還了回來。
郝彩云才知道,這個老頭,居然是個不喝酒的。
可二百多塊錢的酒,她也舍不得自己喝啊。猶豫再三,厚著臉皮走進小超市,將兩瓶酒給退了。
打電話咨詢的時候,郝彩云聽著電話那頭客服小姑娘專業(yè)的聲音,就好像車站報站的廣播音。
電話里一字一句的說著,郝彩云拿著一根黑色圓珠筆,認真的寫寫畫畫記錄著。
得知繼續(xù)教育報名的方式是網(wǎng)絡報名,報名成功后,需要帶著相關資料送到學校,領取入學通知書。
網(wǎng)絡的事,郝彩云自己肯定是搞不定的。于是又觍著臉,去請求業(yè)務部的同事幫忙。
她倚靠在辦事窗口邊上,笑呵呵的等待著。直到臉上的笑都僵硬了,那個坐在窗口外摳腳丫子的客戶才算拿著車輛定損單離開。
“剛六月份就開始穿涼拖了?!他的車撞了,不會是因為穿涼拖吧?”郝彩云將整張臉都放在拱門型的窗口上。
窗口內(nèi)的同事叫小何,聽到郝彩云的話后,將手中粉粉綠綠的單子戳整齊了,拿著訂書器咔嚓一聲釘在一起。“郝姐啊,啥事?說唄。”
郝彩云呵呵一笑,將腦門抵在玻璃窗口上方,把手抄的吳野的名字、身份證號、戶籍地之類的信紙遞過去。“小何,有個事想麻煩你。”
郝彩云在說完了自己的請求之后,看到小何扯了扯藍色襯衫的領口,一句話沒說的在電腦鍵盤上噼里啪啦的一頓敲。
“好了。”
郝彩云接過小何遞回來的信紙,眼睛瞪大了一圈。“這就好了?!這么快啊?!”
“嗯。”小何低著頭,手指上不停的敲擊著鍵盤。
郝彩云一看,就知道對方這是忙著工作呢,就連說了三聲謝謝,立刻走開了。
郝彩云知道吳野對別的學科都不感興趣,所以就幫他報了計算機專業(yè)的課程。她知道吳野總去網(wǎng)吧玩電腦,那么對計算機一定感興趣。
這樣的話,即使她私下里幫吳野報了名,告訴他的時候,他也不會太抵觸。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別人都可以放棄他,但她不能。
為了能讓吳野有個電腦上網(wǎng)課,郝彩云舔著臉去和剛剛下班,正在收拾桌面的小何商量了一下。希望晚上業(yè)務部的同事加班的時候,有空著的電腦能給吳野用一下,讓他用來學習。
當然了,求人辦事肯定是不能空著手的。郝彩云拎著一袋子雞爪子鴨掌、薯片和飲料,鉆到了柜臺內(nèi)。柜臺內(nèi)除了小何,還有另外兩個業(yè)務部的同事。雖然相比于小何,郝彩云跟他們不太熟,還是一人遞過去一個鴨掌示好。
其實郝彩云也想過給吳野買一臺電腦。但是想著若是買一臺電腦放在小賣店,就怕吳野整日的沉迷在游戲當中。借著別人的電腦學習,吳野應該不好意思打游戲的吧。
小何對于借用電腦這件事情,一口應允了下來,喝著冰紅茶飲料先一步離開工位回家去了。另外兩個同事也附和著,說自己的電腦隨便用。
郝彩云看他們吃喝的都挺開心,心中對老祖宗留下的那句話更加深信不疑: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
把學校報名的事情敲定了,學費交了,和業(yè)務部的同事也溝通好了之后。郝彩云才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吳野。
她和吳野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吳野正在幫著她數(shù)今日小賣店收的錢。
“媽,今天一共收了79塊錢,還有幾個人記賬,我已經(jīng)寫在本上了。我發(fā)現(xiàn)這幾日他們車間工人買雪糕比較多,那個冰工廠的山楂味和芒果味的賣的比較快。我想著下一次去進貨的時候,多進一些這兩個口味的雪糕。”
郝彩云將吳野遞過來的錢拿在手上,沒有數(shù),直接塞進了黑色的垮包里,放在了床頭上。
她話還沒說,就先笑瞇瞇的。她這個樣子倒是把吳野看的有些發(fā)毛。
“媽,你這么對著我笑干什么?看的我都起雞皮疙瘩了。我最近也沒做什么錯事啊,你有話就直說吧,別這么盯著我看,怪嚇人的。”吳野說著,還搓了搓兩個胳膊。好似真的有一層雞皮疙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