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遠航

回過神來的呂薩，忽然意識到解套了——冰凍比液態好對付多了。

他一抬手，拳如錘，砸到“冰盔”上。

“嘩啦啦”，厚厚的“冰盔”，如冰山崩裂，徹底掉落。

桑德拉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肉身羸弱的雷族人，居然能徒手將厚重的冰坨坨敲裂！

還沒等他再想出什么花招，呂薩再次沖上前來。又一記右勾拳，把伯爵大人打得眼冒金星，鼻孔流血。

意念中斷，哈巴頭上的詭異水球，再次嘩啦啦散成一通淋浴。

伯爵的幾個侍從手下一看不妙，準備出手。幾道冰晶迅速凝結，蓄勢待發。

然而，此時，其他赤峰猩猿也已經靠攏過來，目睹了一切。

十多桿98K，槍管透著幽幽鐵灰光芒，冷冷指向伯爵和他的手下們。

火槍的威力，在場的鯤族人都見過。便斷了再掙扎的念頭。

“放過我，放過浣熊市。想要多少貝幣隨你拿?！?

桑德拉到底是人類貴族。意識到不利局面后，馬上鎮定下來，討價還價。

呂薩猶豫著要不要殺了這個惡毒的人類?？吹綖趵遄蛹鼻械哪抗?，他會意地點點頭，道：

“你先把烏厘子的侍從契約解除了吧?！?

“額……這樣你們就得少要一些貝幣?！?

“派出所有船，把我們送到上游，靠近北方猿領地?！?

“額……這……也行。但你們只能拿更少的貝幣。”

“把每艘船都裝滿食物，直到裝不下為止?！?

“額……好吧……再扣掉一些貝幣。”桑德拉無可奈何，全數答應。

扣掉貝幣不是因為心疼錢，而是為了維護不至于無條件投降的貴族尊嚴。

不取性命，就以錢財補償。這是呂薩對人類的“非致命報復”。

接著，桑德拉伯爵向烏厘子伸出手。烏厘子握住，按耐住興奮心情，聽伯爵用官方西牙語念念有詞：

“我，桑德拉.何塞伯爵，向波賽斯通神會昭告起誓：解除卡瑪.烏厘子的服侍契約，即刻生效?！?

伯爵說完，停頓了一下，然后不情愿地親吻了一下烏厘子的額頭和手。這標志著他們從此地位平等。

烏厘子開心地拍手大笑：“我自由啦！”

呂薩看得有點疑惑——這也太隨意了吧。人類有一種惡習叫空口無憑，出爾反爾。小姑娘不知道嗎？

“這樣……就好啦？不需要簽個書面文件什么的嗎？”呂薩提醒到。

“不需要，伯爵大人是跟波塞斯通神會起誓的。只要跟神會起誓立約，就絕不能反悔。這是我們鯤族幾百年的規矩了。”

“這位伯爵這么信得過？”

“再壞的人，也不敢違背與神會的契約。我信得過。哈哈哈，自由嘍！”

烏厘子哈哈大笑，絲毫不顧慮伯爵會否食言口頭契約。

人類族群之間的差異真大。呂薩暗暗感嘆。

接著，烏厘子瞪著明亮的大眼，轉頭問呂薩：

“呂薩哥哥，你會來我們鯤族嗎？”

“會，一定會?！?

去鯤族，找人做意念數據轉換試驗，這是呂薩暗定今后的目標任務之一。

烏厘子雙眼炯炯有神，黝黑的皮膚煥發出巧克力色的光暈。

忽然，她雙手交叉胸前，口中念念有詞：

“我，卡瑪.烏厘子，在此向波賽斯通神會起誓：待我成年，長發及腰，一定等待呂薩哥哥到來，嫁給他！”

什么情況？呂薩每秒百億億次方算力的CPU大腦，一下子又差點宕機。

這小女孩知道“嫁”是什么含義嘛？

呂薩有點心虛地看看周圍。還好，珊多拉還沒回來；哈巴等猩猿也從不關心人類的八卦。

呂薩已經知道了人類女性之間，有基于爭奪所愛之人的強烈嫉妒敵意。

這該怎么跟珊多拉解釋？

此刻，他第一次產生了人類情感中“惶恐，不安，心虛”這種不清不楚，中間狀態的灰色情緒。

這是AI深度學習感性化的進步，理性化的退步。

在這種進步/退步中，呂薩越來越接近人類的思維意識。

“小孩子不要亂許諾。當心你父母罵你?！眳嗡_總算搜羅出一句得體的應對之言。

“我沒有父母。鯤族人從十歲開始，就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

烏厘子眉目顧盼神飛，笑嘻嘻道。

呂薩秒算了幾個一百億億次方，還是沒算出應對之道。

…………

幾天后，人—猿遠征隊再度啟程。伯爵倒沒有食言，安排了答應好的一切。

烏厘子已是自由身。呂薩給她留下了很多食物，用品。

足夠她衣食無憂地在浣熊市修養一段時間，養好傷，回故鄉雅圖島。

近百條大船，滿載人、猿、馱馬，以及補給貨物，浩浩蕩蕩從斯坦尼亞河畔出發，駛向北方。

呂薩在考慮帶上虛弱的赫娜拉時，就計劃了新的“少步行”的行進路線。

新路線將順斯坦尼亞河，向北航行六百公里，為期十余天，足以讓赫娜拉恢復元氣。

船行到一個叫“角獸灣”的河灣口，那里，斯坦尼亞河將彎轉。

人猿隊伍也將棄船登陸。向東方向穿過一片巨大的針葉森林，再重新踏上北上的公路驛道。

彼時，距北方猿領地，也就不足百多公里了。

兩岸平原，已經初雪覆蓋。北方凜冽的寒風，刮在寬闊的斯坦尼亞河面上。

雖然刮得人臉生疼如刀割，但是，也鼓滿了船帆，令遠征隊乘風破浪。

航速很快，操作的鯤族船員，也技術嫻熟，訓練有素。

呂薩所在一條大木船，長達百米，寬近30米，全由上好的油楠木打造。

特別令呂薩印象深刻的是，整條船展現出了高超的設計水平，和工藝水準。

作為沒有機械加工力量的新石器時代，船體卻被打造得異常精致，完備。

每一寸間隙，都嚴絲合縫。不用鉚釘，卻牢不可破。

甚至河面漂浮的浮冰，在高速碰撞中，都沒有對船體造成什么損害。

下到底艙，有舵輪房，漿艙，儲藏室，休息艙，平衡水密艙……等等，一應俱全。

尤其是漿艙的劃漿傳動機構，將齒輪與滑輪精妙組合，只需六個水手，就能在無風的情況下，劃動船只快速航行。

速度甚至不失六級風力下的風帆推進。

呂薩覺得，只差引入化石燃料的蒸汽機械，鯤族人的船舶制造，就可以突破時代了。

人類在短短一千年里，就從一無所有，發展出了祖先們經歷數萬年才取得的成就。

這，是太陽水晶板的影響，還是赤月夜冕的影響更多一些？

呂薩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思考多了起來。尤其是沒有當下現實意義的問題，他也饒有興趣去思索。

而A400的底層邏輯是：只有為了解決當下的困境，才需要思考對策。

其他的思考，都會產生大量冗余數據，拖累系統。

對鯤族人造船業的思索，顯然對解決當下問題，沒什么鳥用。屬于冗余數據。

但CPU，竟然沒有執行冗余數據預警和刪除程序。

在珊多拉眼里，呂薩依然是那個常常望著空曠河面，一發就是半天呆的可愛貼心大男孩。可能還有點心理問題。

在愛娃眼里，呂薩是指揮控制自己的主機神。

在哈巴和他的手下，以及所有雷音寨民眼里，呂薩，還是那個有時候有點二，有時候又厲害無比的天賦雷音大修士。

只有呂薩自己，對自己的意識進化，一無所察。

十多天后，船隊抵達了角獸灣。人—猿大軍陸續登岸。

鯤族船隊、水手們，圓滿地完成任務，也啟航回浣熊市了。

展現在遠征隊面前的，是一大片灰暗茂密的針葉森林。

已是冬天，不落的針葉松披著厚厚的積雪，如一顆顆圣誕樹，迎接著這千百年來首次踏足的靈長類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