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便是一片柔軟的泡沫地板，很有彈性，李元整個人躺在了上面，大口喘著粗氣。

方才，他被水嗆到的感覺還沒消散，于是他倒在泡沫地板上狠狠地咳了一會。

二層響起轟隆的掌聲。

媽的，這障礙迷宮到底是哪個變態設計的？

他往方才來的出口望去，那階地上的流水已經緩慢停止，整個迷宮正在下陷，發出了轟隆聲。

結束了嗎？

睜開眼睛，高達10m左右的天花板頂上明亮的燈光十分刺眼，他奮力眨了會眼睛，視線重歸清晰，隨后伸出手，撐著坐起身。

“呼……”他又吐出一口濁氣，心肺里滿是燥熱的焦灼感，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像剛從水里打撈起來的一張毯子，汗水夾雜著關卡中的流水止不住地往下滲。

這時，他才發現館子里十分喧囂吵鬧。

他回過神站起來，撒旦等人正朝他奔來。

“不錯，只比撒旦慢1秒。”

小王憨笑著朝李元走來，絲毫不顧他身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水漬，給他來了一個熊抱，眼眶還有點紅。

小王身上帶有一股濃郁的煙草味，身材十分厚實，李元兩只手竟然抱不過來他的腰圍。

“李，干得不錯，不，從今天開始，我們該叫你紅桃A了。”

大王手里拿著一塊嶄新的黑色倒三角吊牌，遞給李元。

這塊吊牌和他夢中的一模一樣，就是新許多，背后是燙金的紋路，正面刻著一個桃心，下方壓著字母A的精致凹痕。

這就要回歸了嗎？

但他也只是低著頭暗暗笑了一聲，隨即將掛牌掛到了脖子上。

見狀，大王也抱住了他，如他記憶里一樣，大王伸出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腦勺，在他耳邊低語：

“歡迎回家。”

霎時間，他的眼眶有些濕潤。

他們知道了。

他沒說什么，從撒旦手里接過東西，原來那塊吊牌已經被炎一拿去歸還了，現在他沒有其他退路。

等會出去經過門口蛋子機器人的掃描儀，他就正式回歸了原來紅桃A的身份。

或者說，取代曾經的他，成為紅桃A。

不過，他有一件事情想問。

“這么魔鬼的迷宮誰設計的？”他輕聲問眾人。

只見，撒旦朝他挑了挑眉毛，于是，李元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時，只聽大王“呵呵”一笑，說出答案：

“黑桃A設計的，非常有實戰價值，你要不要重新試試打破他的記錄？只有1s的差距。”

“不了，謝謝。”隨后他和眾人一同輕笑了起來。

此時，他正想：算了，這家伙還是繼續叫撒旦吧，別改名耶和華了。

二樓的人群如潮水一般散去。

他的頭發粘在了脖子上，他現在只想把頭發剃一剃，太影響他行動了，很不好受。

而正當李元想和幾人進入休息室的時候，他感覺好像遺漏了什么，順著身后的腳步聲回頭一望，就看克里斯跟那可一路朝著幾人小跑過來。

“二位想清楚沒？要不要加入龍爻呀？”炎一開朗地沖兩人笑著說。

見此，李元心下卻有些抵抗，以這兩人的立場，要是加入龍爻，情況就會變得很麻煩。

而他正準備開口，就聽克里斯說：“算了，謝謝你的好意，我是殼子，和紅葉路過，正巧碰到了熟人。”

這家伙……李元打量著克里斯，一時間摸不準他在想什么。

“不過，紅桃A，能否借一步說話？”克里斯改了對李元的稱呼，明亮的雙眼盯著他。

“嗯。”李元點點頭，跟著兩人來到門口拐角陰影處。

蛋子掃描儀劃過他時，顏色變了變。

“說吧。”

見狀，克里斯也不再隱瞞自己的想法，對李元說：“你能不能如實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到了誰？”

“我不知道。”

這是實話，他真不知道。

“910棟樓，1082個人，二層，1356.7萬人，一層，58.98萬人。”

克里斯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瞪著李元，“這都是人命，現在你告訴我，你對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克里斯甩開那可想要攔住他的手，緩緩走上來，毫不畏懼李元方才展露出來的實力，逐漸貼近李元，那雙正義的雙眼變得通紅，只聽他說：

“但凡你有點人性。”

兩人間的火藥味越發濃烈。

他怎么會不清楚呢？

他不過是在找各種各樣的刺激和借口嘗試逃避罷了，這樣血淋淋的現實給他內心帶來的震動如悶雷炸響在宇宙的真空之中，看似什么也沒發生，實際上那里已經碎成無數的裂痕。

而克里斯還在逼近他，他的太陽穴上青筋暴起，腮幫子緊繃，怒氣沖沖地瞪著李元，咬牙切齒，用憤怒的嗓音朝李元開火：

“但凡，你還有人性，就把實情告訴我，你在暗河里干了什么，為什么要來上面偽裝成普通人，為什么有人不顧一切的要背上幾百萬人的血債要殺你。我寧愿相信你是無辜的，也不愿意相信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冷血的恐怖分子。如果你是兇手，我會不顧一切地追捕你，不管你逃到哪里，地心也好外太空也好，你逃到哪，我就追到哪，你明白嗎？”

“冷靜點，警探。”

李元伸出自己的右手，搭在克里斯肩膀上，回頭看了眼那可，雖然那可幫助過他，但保不準那可會把她見聞告訴宏川的人，現在，他忌憚的是那可的身份。

他剛才愿意救這兩人，并非是出于信任，而是出于良心，盡管他已經預料到刨根問底的克里斯會給他造成不小麻煩。

況且，很多情況他也不能坦率。

“說！”克里斯眼里飽含怒火。

對于李元來說，克里斯是個聰明人，如果克里斯值得他信任，同時，如果克里斯也愿意信任他的話，那么也許就能多一個人幫忙調查當年的真相。

也許他應該尋求別人的幫助，而非自己一個人冥思苦想不得要領，像悶頭蒼蠅那樣亂撞，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何況……何況克里斯的正義和他身上帶著的那股沖破一切的黑暗光明感讓他覺得自愧不如。

讓一直逃避且不愿直面痛苦的他自愧不如。

想到這，他嘆了口氣，湊到克里斯耳邊低低語，“晚上來找我，我在蛋子注冊大廳門口等你，自己來。”

隨即，他也不管克里斯是否同意，扭頭就走。

“怎么了。”撒旦靠在前臺，他明顯發現門口情況不太對勁，跟了出來，雖然他什么也沒聽到。

他想了想，問撒旦：

“今晚有空嗎？”

“嗯。”撒旦點點頭，“喝東西嗎？炎一泡了烏龍茶。”

“烏龍茶？”這是什么？發音好奇怪，李元撓撓頭，說：“嘗嘗。”

于是，他跟著撒旦來到二層的休息間，一進門，就看到一大坨白布朝他飛來，他立刻伸手接住——炎一給他丟了塊浴巾。

“累壞了吧！擦擦汗！”炎一的笑容讓他倍感安心。

向炎一道過謝，把浴巾披在身上，找了個椅子坐下，隨后才把他手上的東西靠在沙發上。

此時，大小王正坐在一個小小的石桌前，一左一右，盯著桌面上一塊全息方塊正冥思苦想、抓耳撓腮。

與其說那兩人坐著，不如說這兩人“貓”著，那小桌明顯比兩人體型小太多了，由其是對于小王來說。

小王整個人像一只癱在地上施展不開的棕熊，他粗粗的手指正撓著下巴，身上沒穿照片中見到的鎧甲。

但小王身上的那短袖明顯已經是最大號了，可還是很不合身，一副要爆線的樣子，而他另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正捏著一個小小的玻璃杯，翹著蘭花指。

李元甚至懷疑那個玻璃杯的杯口還沒他的手指粗。

真的不會把杯子捏爆嗎？

他正打量周遭的一切：

休息室面積挺大，到處擺滿了白藍相間的機械和盔甲實驗品，地下還有些零件，說是實驗室也不為過，四周還有一些銹了的鋼鐵，空氣中充滿了機油和能量液的焦味，一些機械上還時不時濺出故障的電花，正中間是一張小桌子，四周擺了一圈黃色人造皮沙發，頂部有一個小機器掃描儀在導出亂飛，像個無頭蒼蠅。

四壁之一貼滿了照片，李元認出來其中一張和他家里的一模一樣，其他三面分別掛著許多盔甲或者奇怪的標本，還有一頁全息屏，上面是藍色的表格，表格上閃動著各個成員的頭像，那些頭像正在左右搖擺，同時不斷變換著表情。

炎一正在操作臺前靈巧地揮動雙手。

這里應該是在他離開以后建成的。

他完全沒有印象。

接過炎一端來的玻璃杯，那玻璃杯才有他拇指寬，里面是透明的黃紅色液體。

“這就是烏龍茶？”李元問。

“對呀，嘗嘗看？”炎一也給李元左邊的撒旦端了一杯，最后坐到李元右邊。

那液體還有點燙，他把玻璃杯端到鼻子下聞了聞，一股淡淡的香味涌上來，他對著杯口吹氣，正準備喝一口。

“噠。”那全息屏里傳出落子的聲音。

“看我二路夾車炮！”

大王這一聲大吼，給李元嚇好大一跳，他差點嗆著。

只聽大王又吼了一聲：“將軍！”

在大王吼出來的那一刻，有些忘卻的記憶又回到了他腦子里。

他想起來了，大小王的名字。

“哥，你就不能讓讓我。哎，又輸了。”吳信馬一臉掃興，他龐大的身軀在小小的石桌前伸展開，大手掌惱火地拍在大腿上。

“上次讓你一次，你不說我瞧不起你？”賈車炮笑嘻嘻端起玻璃杯喝茶。

“哼，你那是把我當傻子！”

吳信馬瘋狂地拍著那小石桌，把石桌下面的藍色燈帶砸得一閃一閃，所幸石桌材料強度夠高，不然怕是要被他這樣拍碎。

若不是那棋盤是全息屏，恐怕棋子也要四散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