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氣含量還有78%。

李元心一橫，操控著力場，硬生生將月壤打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道路，縱身一躍，便如坐滑梯，順著坡道一路下滑。

而他落入井上的那一刻，便把波動收回，順便還不忘把入口處的異樣痕跡磨平。

外面靜悄悄的，仿佛誰都不曾來過，連隕石也不曾。

這下面是什么？

深不見底的井下有什么？

神秘黑暗的未知深處，至少存在著一個答案。

不管是什么樣的答案。

先找到再說。

毫不猶豫地穿越半開的井蓋，李元仿佛如第一次來到游樂園的嬰兒，滿面因過于興奮而略顯癲狂。

要不是為了節省氧氣，他恐怕會搖起雙手歡呼尖叫。

長長的通道一直向下。

未知的黑暗就在腳底。

唯一能提供照明的只有氧氣面罩上不斷閃爍的微弱指示光。

含氧量，65%。

李元已不知自己到底下落了多久，只知道他下落的速度一直保持著幾乎迅速不變。

這讓最開始的興奮一下進入惶惶無期的漫長等待中。

不變的速度和持續的黑暗削弱了李元對時間的感知。

時間是一個虛偽的概念。

它會欺騙你世界的存在均有著一個人可以理解且邏輯上假定存在的終點。

但事實是，當細胞不再分裂，生命不再凋零，時間，便成為一個描述相對靜止的存在。

李元身處黑暗，相對斜坡靜止，但他，還在下落。

不斷下落。

戰勝了深黑與孤獨封閉的只有李元對那未知的答案的執念。

加速吧！

方才為了省能量，李元下落后便不再使用推力。

但是現在到了抉擇的時候。

如果他啟用力場，他就得消耗更多的氧氣。

如果他啟用噴氣動力，那么他就得消耗更多的能量下墜。

無論過度消耗哪一個，對于返程而言都是致命無比的危險。

于是李元決定平復心情，保持現狀迅速不變的速度繼續下墜，直到盡頭。

黑暗不斷涌來，要不是一直掉落的氧氣數值和海拔高度，李元都快以為時間幾乎靜止，而他好像也從未下落過，只是一直保持在原地。

虛無的力場盡頭，終于觸摸到不一樣的空間結構。

一個巨大的熔巖洞，底下則是……

這是！

李元驚訝于自己的發現。

2032年遺留下來的月下建筑工程？

這和他在2032年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這一邊一直保持著尚未建成的狀態！

而且，那些熟悉的蜂窩結構，居然有住人的痕跡！

但大部分已經破碎不堪，在月震的威力下已然壓垮。

而此時，李元已經來到海拔負500米左右的地方。

一個清晰的地理構造在李元的腦海中勾勒出來。

他是從海拔將近1500米的地方跳下來的。

也就是說，這個底下蜂窩工事，與澄海的最低點幾乎平齊。

是誰鑿了這樣一口深井，這深井又是做什么用的？

落地的一刻，李元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蜂窩膜和連接桿件，腦子里又閃過幾個疑惑。

這里誰造的，做什么用的，盡頭是哪？為何廢棄？是出了意外嗎？誰人又在此居住過？

這里的能源哪來？

昏暗的光亮驅散了黑暗。

鋁制燈板正在閃爍，背后的電線通向未知的上方。

此處是一個類似正廳一樣大小的蜂窩膜單元。

中空的蜂窩門已經破損，上面有爆破痕跡，在內部，應該是人為從內部暴力開啟。

是逃亡？

散落的爆破痕跡落了一地，這附近受損最嚴重，沒有發現尸體和破損的衣物。

桌子、柜子、椅子，被暴破氣口沖得到處都是，砸在墻角。

玻璃掛畫和獎杯被埋在廢墟中。

沒有血跡。

李元伸手拿出一塊破損的相框，上面勉強能看到幾個人的笑容，面容已然在昏暗中模糊得難以辨認。

翻到背面，相框的邊角夾著一張標簽。

是李元看得懂的方塊字。

“聯合國月球科考隊30周年合影。”

將相框放置一旁，李元繼續翻著垃圾。

「杰出地月建筑工程學家獎——路蕓音」

蕓音？李元伸出手，隔著宇航服撫摸著上方的字體，希望自己的眼睛沒有看錯。

又拿起幾塊相對完好的碎片，李元認出了上面的內容。

「獻給偉大的地球母親。」

「星辰大海」

「“自然選擇，前進四”」

「第一屆地月人類發展企劃創意大賽一等獎得主——吳立國」

嗯？

李元在昏暗中欣慰地笑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左右翻看著手里破損的獎杯。

時間埋著它，卻從未能掩蓋住它的璀璨，只是爆炸的破損使它容顏盡散，唯有一塊底座標榜著它曾經是多么的雄偉。

要是能帶走就好了。李元的手掌摩挲著上面的字跡，覺得可惜極了。

這堆廢墟里，有用的內容已經沒多少，再其他的也只不過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或完全無法拼接在一起的破敗碎屑。

把那塊底座穩穩地落座至一旁，李元被另一樣物品吸引了目光。

保險柜！

一個完好無損的保險柜！

靜靜地躺在沙發下！

厚重的保險柜被埋在破碎的布藝世界里，沙發的死尸為它擋掉大部分來自爆炸的傷害。

那么問題來了，怎么開鎖。

要是他還能用視界就好了。要是有視界，他能一邊透視，一邊在保險柜里制造點小風小動，看看里邊是什么。

這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密碼鎖。

內外的機械輪盤疊合得相當緊密，密碼是四位數，上下左右，四個正中方位各有一組串符，串符的內部才是密碼之一，串符與對應的密碼缺一不可。

等等，有點眼熟。

這個機械輪盤……有點眼熟。

難道是器械雷給李元做的那組機械輪盤的雛形？

明白了。李元心里有數了。

但他的心反而沉到了谷底。

因為，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不能使用窮舉法。

“這下麻煩了……”李元嘴里呢喃，伸手拍拍保險柜，站起來想看看別的地方有沒有線索。

“哎不對，劇透一下總行吧，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想到這，他又蹲坐回去。

力場鋪開。

一個怪異的結論出現了。

里面，是顆頭，長著……

奇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