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名之人的戲弄話語可謂是在烏列爾心底埋下要破土又不破土、要死又時不時蠕動一下的懷疑的種子。

就像一只藏在空氣中的透明雞爪，哪天它的主人忍不住打鳴了，就會忽然冒出來給烏列爾的心肺撓上一撓。

不痛不癢，卻直刺撓，給烏列爾已被點上污漬的尊嚴又來上一手“攪合攪合”。

他此刻正在別西卜的身后踱步。

當然，不是替換了墨爾的別西卜，而是莫西干頭別西卜。

“我說你能不能安靜點？讓我好好做個實驗有這么難？”

別西卜的云記憶中樞群到了暗河以后，時常因信號不好，而無法共享各個身體里的記憶，因此為了節(jié)省時間，他把時間設置在每周上傳一次的頻率節(jié)點。

現(xiàn)在莫西干頭別西卜，還沒收到來自墨爾別西卜的記憶，此刻完全不知道底下發(fā)生了什么，便出口直罵。

“氣死我了，老怪物，我問你個事，你必須得如實回答我！”

“哎呀行行行，我回答你你就能讓我做實驗了？”

“對！”

“回答你你就能滾出實驗室讓我做實驗了？”

“對！我都說了對！”

烏列爾可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失態(tài)過。

別西卜一陣好笑：“說吧，誰把我們的神之炎氣得火冒三丈火花四濺來了？”

“我！”

烏列爾話到嘴邊，又感羞恥至極，他憋了好一會，才從嘴里憋出一個問題：“老怪物，你可知，這世上誰能無聲無息的站到我身后？”

“哎……無聲無息？”

“無聲無息。”

“你在夢游？”

“廢話！當然不是！”

烏列爾倍感智商被侮辱，開始懷疑這別西卜是否是明知故問，非得戲耍他一二才罷休。

“符合生物學物理學角度的站到你身后？”

“對！！！！”

烏列爾忍無可忍，怒吼出聲，就差把別西卜手里的所有實驗儀器和桌子一起都給掀個天翻地覆。

“沒有人，你可以滾了。”

說完，別西卜調(diào)整顯微鏡，又看玻片去。

“不可能，明明就有一人能做到。”

“那這人，已經(jīng)超越生物學范疇了。在傳統(tǒng)生物學范疇里，你烏列爾是無敵……”

說到這，正在看玻片的別西卜猛然抬頭，想到了什么。

“怎么，你繼續(xù)說呀，老怪物！”烏列爾坐在辦公椅上轉(zhuǎn)圈圈，顯然被夸得過氣下去了。

“說不定……也許，不，不可能有人做到。”

別西卜想起了紅斑的主人，那紅斑確實能在PM09的基礎(chǔ)上又增強一次生物感應能力和防御力，卻也不能做到如烏列爾所言“無聲無息”地走到生物感應能力頂尖的烏列爾身后。

“你有沒有一個大致的方向？”別西卜又問。

“他可能是誰雇來的，說不定是貍貓的仇人。”烏列爾又想起那人的話，肯定的判斷。

“哦？那可就數(shù)不勝數(shù)了。而且，貍貓這人做事一向高調(diào)，也就最近因安撫南難民變得口碑好上一點，據(jù)我了解，他之前，還算囂張跋扈，張揚得令人討厭。”

“哼，必然是哪個利益沖突者。”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博爾生物那群人？”

“哦？怎么說？”

“據(jù)我所知，那群人掌握了分子生物技術(shù)，雖然和我的比起來還差了不止一個數(shù)量級，但有意思的是，他們的分子生物技術(shù)在仿生上頗有成就，說不定，襲擊你的根本不是人類，而是仿生機械。但也只是猜測，他們的技術(shù)保密意識非常好，至今也只是在開發(fā)機械義肢。”

“如此，那我便去會會他們。”烏列爾說完就完起身去核實別西卜的話，可剛站起來就被叫住。

“哎，你急什么，動點腦子行不行，你現(xiàn)在去，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

“那你說怎么辦吧！”

烏列爾又一屁股坐下，氣哼哼。

“你隨便從我那下游科技里找一項細分技術(shù)，去求他們復刻辦事去，或者，你直接發(fā)布到蛋子任務大廳，等魚自己上鉤。”

“是個方法。”

“另外，幫我去額外發(fā)布一條賞金任務。”

“什么？”

“等明日我上傳數(shù)據(jù)后告訴你。”烏列爾伸出手，把手中薄如蟬翼的樣本放在光線下觀察。

“磨磨唧唧，別跟個娘們似的。”

“相信我，對你也有好處。”

-

別西卜氣瘋了。這笨蛋李可真是不知好歹，竟敢當著所有人的面駁他面子。

他上身墨爾才沒兩天，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笨蛋李到底和墨爾什么關(guān)系。

上次沙溪跟他含沙射影，還以為二人已經(jīng)戀人未滿，卻沒想竟是這等僵硬。

能讀取宿主的記憶模組，是別西卜最強生化科技之一。

現(xiàn)在終于派上了用場。

-

別西卜躺在沙發(fā)中，好不快樂，身邊還躺著一眾夜歌的鴛鴦幫他按摩、喂飲料、喂食物，簡直如入仙境。

要說享受，別西卜還真不懂，所以只是這種程度，就已經(jīng)讓他快樂賽神仙。

他此刻正如看電影一般觀察墨爾的記憶。

嘖嘖嘖，這女人，可真是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個稀爛。

他嘖嘖稱奇，怎的薄紗這么一個玩意就給墨爾弄得七葷八素的。不過，這也直接證明他和史金那的實驗是真的成功了。

只是，依舊有裂隙。

別西卜把牧笛給記下，準備明天把與牧笛有關(guān)的所有片段都傳到服務器，用諾亞識別識別這到底是哪路貨色。

再者，這墨爾記憶里的笨蛋李，可真是別扭。

雖說這家伙打從一開始就對墨爾沒什么好感，可忽然間又受了墨爾的蠱惑，卻又當場翻臉，好似見了什么令人作嘔的污穢之物。不僅如此，這樣的情況還發(fā)生了兩次。

“唔……”

別西卜手撐在額變，發(fā)出長長的鼻音。

沙溪的話又和墨爾的記憶重合在一起，可謂是高度吻合。

難道說……

這墨爾當年的初戀可真是個好材料，居然就這樣消失了，真是可惜，要是能拿那具身體當作宿主，恐怕成事都方便得多。

這有這樣的可能嗎？別西卜決定明日去找本體去確認一下這結(jié)論的真?zhèn)巍?

若是真的，那就真是太搞笑了，還么見過這樣傻的女人，竟然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尋了這樣久的情郎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想到這，別西卜坐起身，又躺下。

不，這就打草驚蛇了。他很快否認了剛才的想法，準備旁敲側(cè)擊。

兄弟還是女人？

別西卜手指敲在額邊，陷入沉思。

-

西笛贏了，贏得數(shù)數(shù)額都反復多數(shù)了幾次到底有幾個零。

他的，還是分子銅。

說他現(xiàn)在是暗河第一富含也絲毫不過分。

接下來，他要趕緊找史金那贖身。接著，他要用分子銅的工業(yè)衍生物分子晶銅綠鐵貼滿整個屋子的地面，用金箔替換所有的生活用品，用目前所有人類能獲得的奢侈晶石貼滿他的床頭墻面，燈具要最奢侈的最上乘的牛皮，家具要最難買到的東方梨花木，所有的被子枕頭軟裝全部都要用最好的牛羔絨來做。

聽說，以前閉塞紀元盛產(chǎn)羊絨，可惜，可惜，大草原全部沙漠化以后，野生的羊已是滅絕滅種。西笛好一陣可惜。不然，他得用最好的羊羔絨做棉被。

西笛立刻叫來暗河最奢華的代步機器人，舒適的躺在單人飛車內(nèi)，從6號線頂部飛車同路大搖大擺的飛回家。

可剛到家，不速之客陰森的微笑擺在門前。

“是你……”西笛冷臉相迎，“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蜂鳥。”

蜂鳥臉上的疫醫(yī)面具這次只有擋住眼鼻的半截，下方的笑容完美得像假面。

“現(xiàn)在是該你回報我的時候了，西笛。”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等價交換。”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哦？我以為，你會是個聰明人。”

蜂鳥從陰影中站起，走到光下，長喙烏鴉面具下的雙眼冒著算計的精光。

繞著西笛的身側(cè)走走停停，蜂鳥緩慢開口，對著那張冷著板著的面孔一陣觀察，好幾次那鋁制的長喙差點把西笛戳瞎。

“哼，這是我自己運氣賭得的，有你什么事？”

“哦？”蜂鳥在西笛面前站定，“你，好像記憶力不太好。”

“呵。”西笛翻起白眼，就要避開蜂鳥回家。

“站住。”蜂鳥，幽幽地叫住西笛，“這你就滿足了？就這點錢？”

門鎖正準備掃描西笛的雙眼，西笛一個轉(zhuǎn)身避開，冷漠的臉上忽地又變得貪婪慢慢，不過，他卻并未說話。

“56號。”蜂鳥的笑如故，冷得令人發(fā)指，“上次，我默認了你懂規(guī)則，算我是冒犯了。只是這次，你需要給我回報。”

“哼。我聽不懂。”

西笛轉(zhuǎn)身摔上門，卻靠在門后偷笑，轉(zhuǎn)身又把眼睛湊上貓眼，想確認這瘟疫一樣的東西是否還在。

可視野里哪還有什么蜂鳥，空空如也。

可他不知道的是，蜂鳥，靠在和他相同的位置，揭開猩紅的唇，露出森白利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