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撒旦正準備掏出噴火槍的時候，李元抓著他的手直接閃到百米邊界。

落位時，李元罵出聲：“嚇死我了，靠。”

“……”

對于李元這等反應，撒旦表示十分理解。

接著，不等撒旦開口，李元接連十五閃，快速離開通道。

只不過，這樣頻繁的使用他還尚不熟悉的能力，實在是像倒在50度烈日蒸烤的地上瞬間熟成溏心黃的雞蛋，現在，李元竟然兩眼發黑。

“沒事吧？”

撒旦恍神間已經發現二人落到出口，而李元現在滿頭大汗，扶著墻壁喘粗氣。

雙耳嗡鳴，李元聽不見撒旦的話語，只見那雙上帝親手創造的藝術品頭顱上，完美的唇形上下開合，神色如雕塑一般的面孔，在他眼前時而停頓又時而鮮活，隨后飄出重合的殘影。

但他只覺得想笑。

要是他寫下自己這看法，恐怕誰人會認為他飛了點什么硬貨，是嗨瘋了。

只有李元自己知道，他心臟的跳動已經強烈到詭異的程度，仿佛下一秒，他便能看見心臟蹦出胸口在掌心炸開的模樣。

撒旦好像又說了什么。

李元下意識搖頭，整個人靠在冰冷粗糙的墻上，貪婪的吸著煤油燈和腐朽木頭味，胸腔擴張到極致，卻還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捏住了他的肺部和氣管。

喘不上氣。

“咳……”

他開始咳嗽。

干嘔和咳嗽，如吃了毒藥的受害者，李元的雙手正死命地撓著脖子，期望能用利爪撕開自己的喉管，用這樣血腥的方式喘上一口新鮮的空氣。

“喂！”

撒旦焦急地伸手扒拉開李元的雙手，并牢牢制住，生怕他再做出什么自殘的舉動。

一針腎上腺素從背包里抽出來，撒旦毫不猶豫，一股腦將液體壓入李元的動脈。

接著，又壓入一針活力藥劑。這是暗河里常見的特效醒神藥，類瑪咖和咖啡因制成的人造混合液，通常在極端環境下，當做人體機能增強劑使用。

沒想到，撒旦這死馬當活馬醫的方式，居然還歪打正著，真給李元緩過來了。

“咳咳……”

已經開始翻白眼的李元瘋狂地咳嗽，深吸一口氣后，終于是能喘上氣來。

“咳！”

他還是覺得嗓子難受得很，仿佛氣管里邊上上下下，都被魔鬼辣椒粉糊滿了，已經徹底入味，而他此刻的模樣，像那些為了解辣的人，不小心卻喝下一碗滾燙的辣油湯，滿臉通紅，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好點沒？”

李元一邊咳嗽一邊點頭。

“副作用？”

他說不出話，只能滾動頭顱，表示不明白。

李元自己猜測，也許是因為這次，他使用能力過于著急，幾乎是沒帶一刻休息的連續使用，而導致了身體的應激反應。

就像不斷以最高強度的短跑進行5公里沖刺那樣，持續做了超越身體強度的無氧運動，此時他有點吃不消。

從缺氧中站起，汗流浹背，李元還不放心，回頭觀察身后是否有“花生”追上，但這個世界上哪還有比他速度更快的生物？李元不禁覺得他的擔心是多余的，可就在下一秒，他看到不少“花生”，正緩慢又謹慎地嗅著空氣中的各種氣息，一步一步，跑到他的范圍邊界。

居然這就追上來了。

李元示意撒旦快走。

如不是情不得已，恐怕沒有人會愿意在這么狹窄又陰暗的巷道里打斗，這簡直是自討苦吃。

可再往前，又是另一個巨大的洞窟。

李元已經能看到熟悉的兜帽教徒們出現在洞窟的下方，以及，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笨蛋李：阿正在下面。]

[磨砂颶風：下面？]

[笨蛋李：他旁邊站著貍貓和教徒。]

聽到這情報，撒旦立刻作出一個精準的判斷。

[磨砂颶風：看來貍貓恐怕早就生了二心，已經和教會的人搞在一起了。]

[笨蛋李：另外，阿正好像正在破解什么東西，他面前那個主機，和之前我們在南部營地那里看到的非常相似。不出意外的話……]

二人正提步緩慢疾跑。

李元吞咽著口水，想要緩和難受的嗓子，卻不能停下，只要停下，被身后那堆玩意追上簡直是遲早的。

但說不定……

[笨蛋李：來個借刀殺人吧？]

[磨砂颶風：嗯，看看能不能把身后那堆怪東西引過去，還有多遠？]

[笨蛋李：快了，還有25米，下面的構造和之前地下的那個很像，也是差不多一堆正常人的住所、一個主教堂、一個廣場，外加一堆棺材盒子，里面裝了不少鋼人，這堆東西夠不夠？感覺它們下去以后很快會被團滅。]

[磨砂颶風：別忘了我們還帶著好東西。]

想起背包里的玩意，二人相視一笑。

.

當阿正看到夜歌發的通告時，心潮澎湃。

這回，說不定是他最后的機會。

阿正環顧四周，起身收拾東西。

人到底能為獲得人身自由努力到什么程度？

也許阿正能給出最好的答案。

今年，是阿正在涼茶街呆的正正第25年，他已經受夠了在涼茶街里暗無天日的生活。

完全低于市場價的薪資，遠遠低于在蛋子大廳里接單做任務的酬金，涼茶街苛稅按天交，房稅按月交，伙食物價還貴得不行。

為了經營他們那些生意，涼茶街的高層不止一次的增加重稅，并且拉長了工時。

這讓不少人伙食越來越差，逐漸體力和身體機能開始變差，最后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甚至有的人，竟然被他們找各種借口拉到了“屠宰場”。

“屠宰場”是涼茶街的地下黑話。

只要進了“屠宰場”，沒有人可以活著出來，最后的結局，最好的，也不過是如火車王那樣，成為一具任人操控的完整軀殼。

最壞的……

就是成為非人的拼接怪物，憑借著生物本能和基本的認知，進入斗獸場里相互廝殺，斗個你死我活。

阿正已經受夠了扮演一個合格的“幫兇”。

他自以為天衣無縫，能瞞天過海，卻沒想到，他暗地里接私活攢錢的行為，還是被察覺了。

那天，當他居然被破天荒地叫到領頭人“杰哥”桌前，去執行14號線的任務時，他就倍感不妙。

要不是李元幫他彈了一刀量彈，他恐怕已經死于那巨型機器人的腳下。

哎。

阿正止不住地嘆氣。

人身自由。

多么美好的詞語。

望著手上再一次失敗的改造品，他把它們從家里全部丟到了門外。

絕望，十分絕望。

嘗試了幾乎幾萬遍，他都沒有成功。

如果能成功……哪怕只是成功一次，他也能拿到足夠的報酬，去找涼茶街辦事處贖身。

但上天沒有給他那樣超凡的天賦，同時也關上了他學習更多知識和擴寬視野的窗戶。

他想離開這里，他想離開暗河，去過一個嶄新的生活。

阿正望著他熱愛的機器們，心中不禁感慨。

可惜，這些都帶不走。

他再也不想看到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他的引薦下進入那拳擊場，也再也不想看到那些新面孔于第幾天后變成面目呆滯、滿身瘡痍的模樣。

雖然紅桃A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但他深知，紅桃A本就是人中龍鳳，非池魚之物，而普通人進入涼茶街，就會如被碾成碎末的肉塊，成為涼茶街的果腹之物。

這是一個吃人的世界。

反抗？阿正想到一個荒謬的詞，臉上冷笑不已。

誰又能反抗那股堅不可摧的力量。

連暗河的三大管理組織都忌憚涼茶街三分。

他，他一個小小的“黃泉引路人”，除了能陰溝翻船，還能做什么？

當然是跑路。

他還能跑路。

二話不說，背起最簡單的行囊和裝備，阿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深愛一切。

只是，關上門，帶著不舍、絕望、無奈的復雜心情，準備下樓梯時。

門口站著的一行人，讓他心涼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