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回溯者再現的日子變得焦灼不已。

愚人節當天晚上，繆絲再次來找他，提著酒水和食材。

美其名曰儀式感。

可她臉上的算計不再隱藏，赤裸裸地擺在他眼前。

就如當初赫默在聚光燈下高高舉起的酒杯。

紅酒里，閃過細微金屬的光澤。

李元明白了，那是分子納米神經元。

少年李元卻渾然不知，只是不再假裝呆滯，看著繆絲的面孔變得難過。

他知道她在算計他。

可是，這么久了，他假裝呆滯也好，假裝癡傻也好。

按她想要的方式生活為好，滿足她索要一切也好。

她還是在算計他。

愚蠢的繆斯，你的算計什么時候才能走到盡頭？

死亡嗎？

為了別的男人，為了她自己的野心，為了她自己的未來，想方設法的算計他。

少年的報復心在那刻變得極其濃烈。

濃烈得能夠將她拖入深淵。

“你怎么了？你好像不高興？”

繆絲見到那張臉上出現許久未見的情緒，有點疑惑。

難道這家伙清醒了？看來要繼續加強心理暗示。

“你還記得當時你第一次給我過生日的時候嗎？”

少年李元搖頭。

嗯？他不記得？繆絲見狀，放下心，單純地認為，恐怕只是他的潛意識在作祟。

既然這樣，喝飽吃足，他也得上路了。

他垂著眼，在繆絲心滿意足的期待中，沉默地喝下那杯紅酒。

記憶如他認知的那樣，越發零碎，越發零散。

腦海中的世界如夢似幻，分不清夢境看不清現實。

時醒時迷，絕望與無力如霧霾，那張曾經明媚的笑臉也在此刻變得陳舊破敗，最后在黑夜里變成折磨他到天亮的惡鬼。

張牙舞爪。

有時候好像也能看到35歲時的自己，可那片刻的清醒卻轉瞬即逝。

越發嚴重的失憶讓他出門以后近乎不認路。

繆絲卻覺得這等越發嚴重的失憶給她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干脆將他綁在家里，幾天不管。

這近乎導致少年李元差點餓死在房里。

不過，他依舊有清醒的時刻。

比如，她生日前一天，他在發現繆絲帶男人回到家里的時候。

那個男人赫然就是貍貓。

怎么能不恨。

怎么能不恨？！

他被繆絲關在書房。

正好，這給了他躲避和逃避的時機。

可在家里見到貍貓的那一刻，所有暴虐和毀滅的情緒讓他近乎癲狂。

和回溯者的約定還沒達到，他按兵不動，可這樣的等待加劇了他的瘋癲和內心的折磨。

弄死他們，弄死他們。

魔鬼在他耳邊低語。

弄死他們。

弄！死！他！們！

盡管餓得渾身軟弱無力，他還是以近乎自虐的方式掙脫了繩索，去廚房隨便抓把刀，走到臥室，照著貍貓的背部一刀而下。

鮮紅色的血液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喚醒了床上警惕性極強的男人。

讓那刀對著心臟奔襲的刀口亂了分寸。

貍貓不敢抽刀，那角度，恐怕抽刀的瞬間就會讓他血濺當場，立刻大失血，甚至來不及搶救就會死在床上。

但貍貓有槍。

他像玩弄獵物一般，用槍指著少年。

臉上滿是嘲諷。

“不能殺，他還有有用。這是薄紗點明的計劃，不能殺。”

繆絲拉住準備開槍的貍貓，提醒，避開少年那雙不甘的眼，別過頭。

“也好，棋子也能廢物利用。”

“眼神不錯啊，不愧是紅桃A，很帥，真是讓我自愧不如。”

“別動。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說完，在貍貓的槍口下，繆斯拿起包里的小型醫用槍，走到他面前，在李元絕望的目光下，給他的后腦打上一發信號發射器。

“這樣就對了。”

貍貓站起來，用槍口逼著他退進書房。

“關門，親愛的墨爾，該繼續我們的巫山之旅了。”

“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陪我去趟醫院。”

在書房門緩慢換上前，李元在黑暗中看向那雙已經變得丑陋的眼睛，輕聲喃呢：“繆絲。”

無情的鎖門聲是她的答案。

.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今天，他的記憶還在，并非是他想起來的，而是他昨天去拿刀時，給自己留下的線索，在日記本上。

那里記錄了一切。

這時，回溯者再次現身。

二人看著狼狽的對方，相視苦笑。

“看來我們這幾天都過得不太好。”

回溯者露出一個樂嘻嘻的笑容，掛在慘白虛弱的臉上。

“去6號線，還記得我們打通的地方嗎？那條通往外面的地下暗河，還記得在哪嗎？我們種有沙蠕菇作標記的入口。”

“記得。”

“現在，快去，我幫你安排好了，快逃，門外的鎖，等會我會還原的。”

“那你呢？”

少年李元焦急地看著他，回溯者現在靠在墻角，時不時翻出白眼，嘴唇烏紫。

“別擔心，去吧。我還能再撐會。”

“我不會忘記你的，李元，我會記得你為我做的一切。”少年含淚，鄭重地擁抱著回溯者，嘴里依舊呢喃：“我會記得的，我會的。”

只是，他們倆都虛弱無比，形如枯槁，相互間的擁抱，如枯木和枯葉在風中碰撞。

“沒想到，我的未來，是你的過去。也許，這就是……人類永遠也無法理解的因果。去吧，時間，快不多了。為了不讓人懷疑，你記得，走路，別太趕，穩著點。你還會見到我的，在沙蠕茹那。”

“好，我明白了！”

趁著黎明，他離開書房，離開他生活了4年的小屋。

離開糾纏他的惡鬼。

去迎接屬于他自己的命運。

.

事情如他們在紅光里看到的那樣，逐漸走向既定的發展方向。

不過李元很快明白過來，那個日記絕對不是少年李元寫的。

因為在他自己的記憶里，自從遇到回溯者以后，他再也沒有寫過日記。

那一定是回溯者寫的，也一定是分段寫的，前面是為了蒙蔽繆絲，后面是為了提醒他。

房間里的那具尸體，如果檢測生物信息，一定是他自己的生物信息。

回溯者估計在確認他離開暗河以后，回到他們一起修建的密室，欣然迎接死亡。

也是為了提醒他。

用那副空蕩蕩的骸骨講述他的存在和曾經發生的一切。

所以，那里一定留有回溯者想要留給他的信息。

但是，還有非常多的謎團沒有解開。

他需要進一步確認那些謎團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他也需要馬上去回收他曾經埋藏的所有線索和資料，順便照著他原本的構想，去點燃每一根他藏下的引線。

12年過去了，這么久了，你們居然好像還沒有飛到云端。

太慢了，太弱了，太菜了，能不能再飛高點？

再飛高點，再高點。

或者，讓他多助他們一臂之力。

除此之外，李元決定出院以后立刻打開那間密室。

祭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