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簫聞言愣了愣,然后收起了臉上半真半假的笑,俯首恭敬道:“主子之言,執簫定銘記在心?!?
翌日清晨,陽光正好,我剛剛洗漱完畢,便聽見房門輕叩的聲響。
執簫轉身去開門,見是個青衫的小丫鬟,便問:“何事?”
小丫鬟進了門規矩地屈膝行禮,然后沖我笑吟吟道:“將軍吩咐今天路上不歇息,爭取晚上戌時到達信陽城。路途顛簸,還請公主見諒?!?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仍是平靜神色。
“無妨。替本宮問一聲將軍辛苦?!蔽椅⑿χc點頭道。
小丫鬟聞言,俯首稱諾,退出屋子。
執簫闔上屋門,側過頭打量我,眼底神色怪異的直叫我身上起雞皮疙瘩。
我抿了抿唇,白她一眼,道:“瞧什么呢,莫不是你家主子我臉上有東西?!?
執簫不懷好意搖搖頭,笑道:“主子傾國傾城的面容,執簫不過是看呆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直說罷?!?
“主子,不開玩笑了?!眻毯嵗淞四樕?,認真道:“照這樣趕路,這戲怕是演不上了。”
“提前演不行么?”
執簫苦笑道:“人手不齊,開不了場,戲如何唱下去?”
是啊,如此下去,計劃是一定會被打亂的。
我走到窗邊,微微側頭俯視下面忙碌的場景,暗想,這位西唯將軍到底發什么瘋。如此緊張的趕路方式,倒叫我覺得若不是這些嫁妝累贅,他怕是要一騎直接載我回西唯。
計劃里說的是明天正午,按照當時我們的腳程算,那時候應該剛出清化城往遠阿城去,正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所有人都會看到“蒼平”的人擄走我,然后再偽造我從蒼平人手里逃脫的場面。如此一來,不論事后赫哲如何說,他都已經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可照如今的狀況看,若是當真安全到達西唯王都,嫁不嫁給濟揚先且不論,到時候赫哲完全可以尋個沖冠一怒為紅顏的由頭,率兵來犯。若真的連累西唯,我倒真的是沒臉活下去了。
思及此,不禁氣得跳腳,濟揚到底犯了什么邪?。考幢悴恢牢覀兊挠媱?,也該老老實實配合著,他偏就不隨你的意。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越想越生氣,遂扭過頭問執簫:“你說他腦子是不是壞了,趕路趕得這樣急,又不是投胎去!”
“許是怕生變故,急著想叫主子嫁進西唯呢?!眻毯嵮诳谛Φ?。
“胡說?!蔽壹钡溃骸吧底佣济靼椎牡览?,他會不明白?”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拖住腳步,至少不能像現在走的這么快,于是我眼神一轉,道:“執簫,你身上可有藥?”
“哎呦……哎呦……”
那個濃眉大眼的西唯將軍趕來時,我正躺在床上抱著肚子呻吟著,旁邊一位中年醫者額上略微出汗。
他把過脈,沖那將軍一揖道:“大人,這位小姐的病該是吃壞了東西所致?!?
“有勞先生,只是這病幾日可好?不瞞先生,我們正急著趕路。”
那醫者收拾好藥箱,對他說:“只要吃了藥,不日便好,只是這路……趕路亦可,但不宜太過勞累。”
說完便有小丫鬟領著下去抓藥去了。
我側過頭,滿含歉意道:“將軍,圖嘉給您添麻煩了?!?
“不敢。”他聞言,單膝跪地低頭抱拳,語氣里滿是自責,道:“末將保護公主不周,待完成任務后,自去領罰?!?
話畢,他站起身,冷峻的臉上含著愧疚,又道:“公主好生休養,只是這趕路的事情著實不能誤,不過末將會放慢些走,還請公主見諒。”
我點點頭,道:“將軍做主便是,圖嘉這邊無妨。”
然后又是一抱拳,便離開屋子。
待他走后,執簫關了門,轉頭看著我,擔憂詢問道:“主子,現在感覺如何?”
“還行,不過總算目的達到,也不枉我疼這一回?!蔽颐銖娦χ参克?。
這藥當真霸道,比壞肚子可疼多了。雖然是作假騙人,但這疼可是來真的。可一想到這路終于不用像投胎一樣的趕,著實欣慰不少。
執簫臉色發白,皺眉道:“此乃下策,再沒有下回了,二公子知道非揭了我的皮不可?!?
聽了她碎碎念的聲音,不由得笑道:“你這話倒叫我想起來我以前的丫頭了……”
想到盈風,不禁嘆了口氣:“只是再見便難了。”
“主子大義,執簫敬佩?!?
我搖搖頭,淡淡道:“這沒什么,在其位謀其職罷了。”
說實話,其實那些敬佩我是不在乎的,有時候真的想一氣之下不管了,可再一尋思便又狠不下心了??倸w是姓了這冷佳氏一回,總得對得起它才是。
六月二十一,郊外野花在驕陽中默默立著,因為帶著繁重嫁妝,拖拖拉拉地走了三日,終于在昨日到達清化古城。沒有過多停留,今早便出發往遠阿城去,如今的地界已經是西唯屬地。
緋衣侍鳳,那個固執的一點也不像暗衛的女子,就在炎熱的大日頭下,和侍衛們一起騎馬隨侍,半點不適也無。
我看著她被汗打濕的額發便覺得熱,可她臉上神色卻冷得能凍死人,這點頗像冷景黎。
“主子……戲,馬上就演了?!?
我回過頭,正看進執簫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因為馬上上演“好戲”的緣故,她今天一襲箭袖單饒曲裾,利落打扮,只不過顏色還是她偏愛的紫色。
我點點頭,認真道:“雖是演戲,但刀劍無眼,萬事小心。”
執簫笑看著我,欲說什么時,卻忽然變了臉色,緊抿起唇角。
話音剛落,馬車一震,車門白色的絹布上忽然被噴上一絲血霧。
我身形不穩,一下被甩進車內,胳膊撞上車板,疼得蹙額。
執簫利落抽出身側短劍,濃麗眉眼韻出狠戾神色,冷冷的映在銀白劍光下。
車門打開,執簫將一人逼在地上,一刀斃命,手法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