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
一聲嘆息響在這靜謐的夜里。
我扯出一絲笑,道:“二哥,熬夜可不是好習慣呢。”
沒等他說話,我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問:“二哥,能告訴小妹,為什么嗎?”
“為什么恨著蒼平?”
“是啊,既然小妹卷入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里,至少該知道緣由吧。”
剛開始不知道蒼平和高麗暗流洶涌這么多年因為什么,可想了這么多天,即使是無縫的雞蛋也該磕出個坑來了。
咱們的王后當年嫁過來的時候可險些被那蒼平王搶走呢!
晴瑛無意間說出的話,讓我對這件撲朔迷離的往事略略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
他苦笑一聲,緩緩說道:“你不知道是正常的,我和大哥根本就沒想告訴你和毅兒,本來想瞞你們一輩子的,因為這些東西我們不想叫你們背負。”
“恨著他們是因為有不得不恨的理由,因為他們殺了我們的母親。”
王后?我的母親?
這句話如驚雷般響在我的耳邊,坊間傳聞蒼平王當年喜歡我的母親已經(jīng)到了搶親的地步,如何下得去手殺她?
許是覺察出我的狐疑,他語氣倏然冷了下來,恨恨道:“得不到的便毀了,黃泉路上還想著定要勝父親一籌,當真是歹毒!”
聽到這里,不禁唏噓,這人的愛當真是霸道的蠻不講理。難怪當年王后沒選那個蒼平王,這么霸道的愛是會讓人窒息的。
“有生之年,我定要叫蒼平滅國謝罪。”他恨聲道。
我知道他從來不是池中魚,或者說這冷家也沒有簡單之人,但即便如此還是震驚于他的豪言。
既然姓了這冷佳氏就得對得起這個姓氏,這是冷家人的信仰。
“二哥,阿凝省得了。幾日后的事情,不知哥哥們計劃的如何了?”
“如今高麗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去對付蒼平,所以現(xiàn)在要先委屈你一陣子。”他語氣頓了頓,接著道:“大哥的意思是渾水摸魚,在西唯的地界上我們的人假充蒼平人擄走你,然后暗中送你去寧國。這樣一折騰,關(guān)外三國誰都說不清了。”
我暗自咂舌,真是狡猾的計策,不禁萬分同情和我大哥為敵的赫哲。
“只是如此一來,得委屈你在寧國耽上一段時日了。”
我笑著搖搖頭,道:“無妨,就當是遠游去了。”
話是說的漂亮,可我卻深深知道,這段在寧國的日子不會平靜了。
因為這計策若是有效,前提是我不能被蒼平找到,可赫哲的眼睛著實不好瞞。
忽而頸上一絲冰涼,我低頭一看,卻是一塊溫潤玉墜,迎著蒼白月光透出絲縷紫色。
我不明所以,看向他。此時他正低頭為我系好,眸光里盡是認真神色,衣袖間有寒梅冷香淡淡環(huán)繞。
“阿凝,這塊紫玉你定要好好收著,必要時可救命。”深邃眸子里的神色凝重的快叫人溺斃。
我點點頭,撫著沁涼紫玉,道:“二哥放心。”事已至此,我也不必推脫,索性收了紫玉。可事在人為,我亦不能全指著這紫玉。
“此行,我們會差人保護好你,你不用擔心。”
此時月光從云中透出,照在他的臉上。我看見他臉上的笑意,清雅而不容褻瀆。
點頭稱諾,心里滿是暖意。
不論此行結(jié)果如何,赫哲……還是希望你我后會無期……
六月十八,良辰吉日,宜嫁娶。
這一日也是我和濟揚大婚之日,兩國同慶。
在百姓們看來,這件事情鬧騰到現(xiàn)在總算是畫上的一個句號了。至此關(guān)于蒼平西唯兩個太子和高麗公主的故事徹底在關(guān)外三國火了一把,就連中原的紈绔公子們也在津津樂道這個高麗公主該是如何的絕色呢,而當我從盈風口里得知這些事情的時候只是勾了唇角輕笑一聲。
清晨,有涼風拂過,高麗王宮外,青草綠油油,青磚道路被昨日的雨沖刷的格外干凈。
我雍容華服,莊重妝容,額間花鈿艷麗逼人,衣袂翻飛中有茉莉清香,沁人心脾。
“阿凝,此去西唯,莫要任性,哥哥們不在身邊,千萬照顧好自己。”藏青深衣的大哥臉上掛著不舍神情,細細囑咐著。
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演戲,可他臉上的神情還是叫我感動。
我吩咐身邊一個侍女將我的琴拿來,向著我相處三四年的親人們真誠道:“父王,大哥,二哥,毅兒,此次……嫁去西唯,若再相逢怕是難了,阿凝給你們彈一曲罷。”
和冷景黎學了三年的琴,如今能拿出手的曲子著實沒幾首。揮手一曲高麗祝酒歌,歡樂的曲調(diào)悠揚響起,彈過第一段后竟有士兵小聲跟著哼唱起來,到了后來毅兒抱著冷景黎,將臉埋在他身后。
這個孩子大抵是哭了罷。
我抱著琴,鼻子有些發(fā)酸,勉強笑道:“二哥,跟著你學了三四年的琴,不想只這祝酒歌能拿得出手。”我端過侍女遞過來的一碗水酒,唱道:“遠方的漢子喝了咱的酒,請你留下來,嗨,請你留下來。”
古樸的高麗話,質(zhì)樸的曲調(diào),這些在中原人聽來不過是覺得很有異域風情的歌,可在我們這些高麗人身上卻有著不可言說的意義。
我將酒端直唇邊,一仰頭,利落地一飲而盡。看著毅兒紅紅的眼眶,我對著他們盈盈一拜,道:“最后喝一碗咱們高麗的酒,我永遠是咱們高麗的女兒,哥哥們保重,父王,阿凝去了。”
我回身欲走,卻不料被人拉住衣袖,本以為是毅兒,等到跌進一個寒梅冷香的胸膛里才知道是誰。
仍舊是涼涼的溫吞嗓音,只是染了不知名的情緒而略顯顫抖,我聽見他在我耳邊道:“阿凝……把紫玉還給我,可好?”
我心底微顫,把紫玉還給他?如今局面,我若是不嫁去西唯,高麗和蒼平一戰(zhàn)將在所難免,我豈能陷高麗于水火。
思及此,我伸手拍拍他,假裝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二哥,那紫玉我喜歡的緊,況且即是送了小妹的東西,哪里有再要回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