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蘇低著頭，不知怎么回應。

秦逸仙情緒越來越激動，他自顧自說：“那日我在林原發現你時，你已現出真容。那一箭恰巧將你體內的蠱蟲逼出，是我重新將它放回你的體內。”

“所以，你知道了，現在想要揭穿我么？好去向李溫滿論功領賞？”

姬蘇不屑地看著他，語氣很平靜。

“……小蘇，我是怎樣的人，你會不清楚嗎？”

秦逸仙十分意外，又感到難過，聲音微微顫抖著。

姬蘇冷哼一聲，冷冷道：“那我爹是怎樣的人，你又會不清楚嗎？自我姬家上下三十口人被李溫滿所害，你們這群爹最得意的好弟子，認仇人做師父，這金陵便再也沒有值得我相信之人。你想怎么處置我，盡可隨意。反正我身子虛弱，任你擺布?！?

他終于發泄了會兒，這遲來的疑問總算說出了口。

秦逸仙只是低頭沉默，然后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誠懇道：“十八從未忘記過師父，只是事情遠比你我想象的復雜。小蘇，相信我，這些年，我同你一樣恨?！?

“告訴我，到底是為什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姬蘇揪住他的衣領，聲音咆哮，他的眼睛布滿了紅色的血絲。

像蜘蛛網一樣密集。

“十八師兄，小師弟如何了？”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站在門外敲門的正是二十八師兄肖笑。

秦逸仙轉過身去，聲音一秒恢復平靜，回答：“小師弟尚未清醒，今夜我留在這里照顧他，不回房睡了，你們早些熄燈就寢?！?

“好，你也別太累了?！?

肖笑說完默默離開了。

又是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周遭又恢復了平靜。

只剩下床邊的兩人無言相對。

師父當初收留李溫滿，我想是別有用意。至于那個緣由，目前我還無法證實，等到時機成熟，至少，等你我更加強大時，再報仇不晚?！?

秦逸仙看著他的眼睛，他仍恨意不消。

他將手搭在姬蘇枯瘦如柴的手上，苦勸道：“小蘇，你我都知道，師父是清白的。相信大師兄他們心里也清楚，不如你褪去易容，以真面目示人，姬家少主早在七年前獻祭于海妖皇，他不敢拿你怎么樣。況且，你的背后還有皇上?！?

“呵，皇上。當年若不是他授意，李溫滿怎敢勾結鄭彥發兵崖州，說起來，他比李溫滿更可恨。若他看見我，不知會不會后悔。”

姬蘇冷笑起來，他只覺得命運弄人。

“記住，你不是姬蘇，你只是浮生谷弟子林素，我定會不顧一切護你周全。你的這張臉，定會叫惡人在夜里輾轉難眠，一步步露出破綻?！?

他雙手搭住姬蘇的肩頭，令他抬眸看他，一字一字誠摯動人。

像在鼓勵他振作起來，姬家的仇恨還等他去報。

該隱藏于光天白日之下的不是他，而是那些魑魅魍魎。

姬蘇喉結微動，他看著秦逸仙的臉，想到了什么。

嘴唇微張，終究把話吞了進去。

當然是他，除了他，還有誰會幫他打敗臘梅妖。

“我信你。”

只三個字，道盡千言萬語。

秦逸仙笑了，淚水開始在眼眶打轉，他緊緊抱住姬蘇，腦袋埋在他的勁窩里，嘴里喃喃道：“小蘇，你受苦了。”

這一夜，秦逸仙幫他逼出蠱蟲，他終于恢復了原貌。

這是怎樣好看的一張臉。

銅鏡里的自己，有著精致的五官，氣質溫潤如水。

最亮的那雙琉璃色眼睛，單純、干凈。

那左眼瞼下的痣，如神來之筆，點綴在小巧的臉上，別有一番韻味。

縱使思秦逸仙也算得上一枚美男子，與他站在一起，也黯然失色。

“小蘇，你可記得，你身上有一處胎記?！?

秦逸仙湊到鏡子前，低下腦袋目問他。

姬蘇回味著他的話，瞬間漲紅了臉：“當……當然記得。”

那長在屁股處的胎記，自出生就有。

若不是曾經和秦逸仙一起泡過澡，這等隱秘的事又怎會叫他知道？！

“只要我幫你除掉這顆痣和那胎記，沒人會認出你。就連大師兄都不行?！?

他輕輕在耳邊說著，姬蘇紅著臉點了點頭。

“會有點痛，你忍著點。”

姬蘇慢慢躺到床上，背對著他。

秦逸仙開始為他除去隱秘處的胎記。

這一夜，兩人都很累。

不知不覺，倒在了一起。

再次醒來，就是天亮了。

肖笑來叫二人用早膳。

“砰砰砰?！?

他先敲了幾聲，無人應答，只好推開門走了進去。

“十八師兄？小師弟？你們醒了嗎？師父今日會一同和我們用早膳。再不起來，飯菜可就冷了！”

姬蘇聽到動靜，揉了揉惺忪的眼，緩緩睜開，直起半個身子看他。

“……”

四目相對，一陣沉默之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主復活了！”

他驚掉了下巴，眼睛瞪得像銅鈴。

然后撒腿就要轉身跑掉。

卻一瞬間被一雙手捂住了嘴巴，“唔唔唔”個不停。

不知何時秦逸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嘴巴堵住，并拖著他的身子往屋內帶，順腳將門關上。

等到他終于不再“唔”了，姬蘇好笑地坐在床上看著他二人。

秦逸仙才松開了他。

“呼──十八你要憋死我呀？！”

他大口喘著粗氣，拉開鏡前的凳子坐了下來。

秦逸仙翻了個白眼，怪道：“誰讓你一大清早擾人清靜，生怕別人聽不到你的叫聲。你忘了，師父不讓我們提少主的名字?！?

說完，他頗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姬蘇。

“可……可是，他長得和少主……”

肖笑偷偷抬起眼皮瞥他，確實是少主的模樣！

他驚得立馬又低下頭去。

“他不是。你仔細看清楚，他眼下沒有痣。”

說著拉他起來到他跟前，讓他近距離觀察。

肖笑睜著圓圓的眼一秒也不敢眨，連姬蘇臉上的汗毛也看得一清二楚。

“確實沒有。不過小師弟，你長得實在是太像了！還是說……”

他又回頭看向秦逸仙，揚起眉質問道：“十八師兄，你不會是特意將小師弟的容貌修復成少主的樣子吧？”

他分明記得林素之前臉型很寬，這整個眼皮直接將臉型都給變了？

“去你的！阿素本就長這副模樣！記住，待會兒管好你的嘴巴！”

秦逸仙踹他一腳，他連忙伸出手指捂住嘴。

看看秦逸仙，又看看林素。

二人被他這副憨樣子逗得不行，一同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