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懂你說的‘群眾’具體指什么,但如果是周圍同學,我想你不會懂的。”
春日千夏的臉頰稍稍鼓了起來,顯得有些別致的可愛。
栗山麥努力讓自己的三白眼柔和下來,平靜補充道:
“既然你想幫助別人,就好好利用你受歡迎這一點,更深入地去了解他們的問題,這樣才能有針對性地幫助。”
“呵呵呵”她冷笑著,可眼角和嘴角都沒有變化,櫻花色澤的雙唇輕輕說著: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愚蠢得無可救藥,當你想拯救他們,他們只會讓你變得愚蠢。”
栗山麥有些不解的反問:
“春日同學你既然這樣想,為什么還要創立這個社團呢?而且還張貼了那張海報。”
春日千夏望過來的眼神非常認真,但卻宛如極寒的液氮。
“我曾以為這樣能篩選出真正需要我幫忙的人。”
“只是沒想到…”她頭痛似的按了按太陽穴,“會是你第一個找上門來。”
栗山麥倒是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直視她冰冷的眼神說:
“以前春日同學你有嘗試過熱心幫助同學嗎?”
“有過一些小事吧。”春日千夏轉頭看向窗外。
栗山麥看著她下頜到頸部完美的曲線,不禁有些驚嘆系統評分的精準。
“小學的時候,不管是借文具也好,幫忙打掃衛生也好,幫助講解問題也好,我看到同學有困難都會幫忙吧。”
“遠足的時候,看到有落單的同學,我也會主動去背她跟上了隊伍。”
“初中體育祭的時候,臨時‘救火’把執行委員會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
“可結果呢…”春日千夏轉過來看了栗山麥一眼,又轉回正面,閉上眼睛靜靜的說:
“結果呢?”
“明明是被田徑隊委托,臨時加入了接力隊得到了冠軍,卻被人說‘要不是你,我就可以參加比賽了,你毀了我中學的夢想。’”
“明明是按老師要求,在國中樂隊接替了主唱,可結果卻是被人在背后說‘愛出風頭,搶了別人的聚光燈’”
“從小學開始就不斷有人在背后說:
‘不過是政治家庭為了拉票的作秀而已。’
‘她那種家庭的人表面上這么熱心腸,背地里肯定有鬼呢…’”
‘春日的東西你隨便拿,反正只要你開口,她都會給你的。’
‘反正她那么強,所有事情交給她做不就好了嗎?’”
……
“喂,小千,夠了,沒必要說這么多。”對面的平井老師見春日千夏表情有些痛苦地方閉上眼,連忙出聲打斷。
她像隱藏情緒一般,撩了撩額前的頭發,向栗山麥冷笑道:
“吶,我說,現在你能明白這種心情了嗎?”
栗山麥原以為春日千夏只是故作姿態的大小姐,可沒想到事實竟如此棘手。
對面平井老師也對他投來了兇狠的目光,似乎暗示他趕緊說些什么來挽回局面。
他沉思一會,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的看向千夏:
“抱歉,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了不起的蓋茨比》?”
見她微微點了點頭,栗山麥繼續補充道:
“‘當你想要批評別人的時候,要切記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具有你所有的條件。’”
“不好意思,剛剛我恰好犯了這個錯誤,在不了解春日同學的情況下,貿然進行說教。”
春日千夏俏皮的把頭甩了回去,陰沉的臉色放松了一些。
一股類似于百香果的香氣隨著她飄蕩的發梢,游進了栗山麥的鼻腔,一時他竟感到有些心曠神怡。
“可即便如此……”春日千夏一只手撐著下巴,意味深長的看了過來。
栗山麥和她對上視線:
“那春日同學你創辦這個社團的目的,只是為了幫助那些你覺得值得幫助的人?”
“不完全是。”春日千夏輕搖著頭,輕嘆一聲,“可能也只能這樣吧。”
“嗯?”栗山麥疑惑的皺了皺眉。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春日千夏握著拳,文縐縐的說出一句古文。
“如果太在意那些愚蠢的人,是會被他們拉入泥潭的。”
“這個世界終歸只有靠少部分人推動,其他人不過是拖后腿而已。”
“把有一些人從這社會上完全抹去,根本不會影響社會的發展,反而還會少很多阻礙。”
“我也希望能在學校碰到同一個‘世界’的人…”她一副‘傷腦筋’的表情望了過來,臉上明晃晃地像寫著“可怎么是你?”。
栗山麥甚至想往她腦里塞進幾本小書,想帶她去看看大家眾志成城撲滅山火的現場,不然她根本就不明白汪洋大海的力量。
他整理了下思路,嚴肅回應:
“春日同學,雖然我很理解你的經歷,之前你遇到的同學確實很差勁,但絕不能因為這些小樣本否定他們在歷史中的作用。”
“沒有地基,金字塔可不會憑空出現。”
“沒有大眾整體水平的提升,象牙塔里的精英不過也是空中樓閣。”
春日千夏清麗的臉上就像寫滿‘無語’一樣,朝栗山麥笑道:
“如果沒有‘精英’在前面牽頭的話,他們又怎么會想到去修金字塔?”
“而且,那些走在前列的人…”說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繼續開口道:
“他們往往都不被愚昧的大眾所理解。”
“你看,梵高生前的畫作幾乎被視為一文不值,布魯諾甚至因此被活活燒死,孟德爾的論文也被忽視了長達34年之久……”
“再看看明治維新剛開始的時候,不也是遭到了幕府和大量民眾的強烈反對嗎?列寧直到今天,都還被某些人當作獨裁的暴君來唾罵……”
“就連現代最重要的物理學家楊振寧,大家也更多關注他的私人生活,而不是他在理論物理上的貢獻。”
說到這里,春日千夏不禁露出了傷腦筋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感慨。
“往小了說,班級活動里為大家考慮得越多的人,大家反而越不會考慮她,‘反正她怎樣都可以’之類的語氣……”
說完春日千夏凝視著他的三白眼說:
“吶,你能解釋為什么嗎?不覺得這樣很諷刺?越想幫助大家,越厲害的人卻越被大家輕視?反而那些自私自利的人能理所當然的活著?”
栗山麥感到無奈,這個無可挑剔的美少女在實踐中,產生了與原有認知不同的意識,從而轉變相信另一種觀念。
但并他不太認同的看法。
她仍處在“否定之否定”的第二層而已,還需要更多的實踐才行。
栗山麥略微向她點了點頭:
“春日同學你這樣說我能理解,但你剛剛說有些偏頗了,這不能簡單的二元對立,就像春日同學你不能永遠將自己孤立在這里。”
春日千夏長長的眼睫毛輕顫著,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反駁,可平井老師拍了拍手,打斷了她的思路。
“人是不可能被真的說服的,兩位不用再白廢力氣了,要是辯論有用,人類也不會有戰爭了。”
平井老師說著,但表情看上去會十分興奮。
對于這點,栗山麥對老師投去了認同的目光。
春日千夏卻顯得相當認真的向平井問道:
“那老師,要怎么樣才能把他腦中奇怪的思想去掉呢?”
“你們需要‘戰斗’!”平井葵熱血著站了起來,對著空氣揮擊了兩下拳頭,
“我拒絕!不良少年才會用暴力解決問題。”春日千夏沒好氣的把頭轉向一邊。
如果忽略掉她說的話,栗山麥覺得她這時看起來真是可愛極了。
“嘻嘻”平井老師輕笑兩聲,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當然不是真打咯…”她表情變得正經的掃視過兩人:
“實際行動才能驗證你們理論的正確,現在高一新生已經開學快半個月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愣頭青’來咨詢,那就請你們在實踐中碰撞,我會來擔任公正裁判。”
“第一,絕不意氣用事,第二…”
“老師,不要講這些老掉牙的梗了,會暴露年紀的。”春日千夏無情地打斷了她。
平井葵的臉瞬間變得有些紅潤,她輕咳兩聲掩飾尷尬,又高聲宣布道:
“為了讓你們都有動力,最終判定的輸家,必須無條件服從贏家一次。”
“噠咩!”春日千夏立馬站了起來,雙手向平井老師擺出X字,“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情。”
“哦,春日同學已經覺得你會輸了嗎?”栗山麥挑釁道,腦海中已經在想象高冷的春日千夏穿上黑絲兔女郎扭扭捏捏地發傳單的樣子了。
她一定會羞紅臉吧,再鼓起勇氣怯生生的向周圍同學問‘記得支持空氣研修部噢。’
那場面,栗山麥嘴角不禁揚了起來。
“你不懷好意的在想什么?”春日千夏從上方俯視著他,用手指著他的鼻尖,冷酷的眼神像是想要把他生吞活剝一樣。
面對威脅,栗山麥依舊保持微笑說:
“輸了的話,春日同學記得穿上兔女郎去發傳單哦。”
說到這,栗山麥看了眼她平平無奇的胸口,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最好再拉上一個大兄學姐吧~畢竟只有你的話,吸引力不太夠呢。”
“閉嘴!”
一記粉拳不客氣的直沖他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