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街，長樂小區外，紅星化玻。

店鋪卷閘門拉下，上面貼了張泛黃的A4紙，紙上落滿灰塵，“黃金地段旺鋪轉讓”八個大字格外刺眼。

街上人來車往，倒也不算冷清。

只是這會兒正是飯點兒，六個飯館，僅有一家沙縣小吃開著門，店里沒有客人。

其它三家賣實驗用品和化學試劑的化玻儀器店面，只有一家正在營業，另外兩家上面也貼著A4紙，準備轉手出去。

“好旺的鋪啊！”

嘴角兒抽了抽，陳放看向掌心，左掌是“創業”，右掌是“盤下紅星化玻”。

在工程大學瞎溜達的時候，想到了創業，掌心就一陣奇癢。時隔近一個月，終于有黑字出現了。

都說隔行如隔山，陳放畢業后從事的工作不是編程、程序測試，就是網站維護，一點兒跟化學不搭邊兒。

更離譜的是，他高中時成績最爛的就是化學，少有及格的時候。

現在外掛竟然讓陳放入這一行，還選了這么爛地段的店鋪，簡直是麻子敲門——坑到家了。

猶豫片刻，陳放先就近找了個報刊亭，給六叔打了電話，讓姜海山把家里的錢轉三分之二過來。

掛了電話，回到長樂小區外，陳放邁步走進沙縣小吃，要了燒麥和瓦罐湯。

店里只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一看就是身兼數職。

快吃完了，陳放滿臉堆笑問：“大姐，咱們這一片生意似乎都不大好啊！”

“可不是么。”

店主手在圍裙上蹭了蹭，愁容滿面道：“這小區是安置房，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老年人在自己家做飯，也就晚上人能多點兒。”

“那怎么還開了這么多小飯館？”陳放饒有興趣追問道。

“被人坑了唄。”

店主一臉幽怨，“這里挨著小區，離工程大學又近，街上人流量也還可以。當初這邊店鋪都沒開張，就一頭扎進來了。”

“您這是租的，還是買的？”陳放又問。

“買的，要是租的早走了。轉讓又沒人要，砸手上了。”

進店客人少，一天說不了多少話，陳放這一問，店主就打開話匣子，倒起了苦水。

“多少錢一平？”

“你想買？想買我虧點兒錢賣給你。”

店主眼前一亮，“其實這里挺好的，人流量大，就是不大適合做餐飲，干別的還是不錯的，可惜咱沒有那腦子和手藝。”

“多少錢？”

“四千，怎么樣？轉讓費我也不要你的。”見陳放皺眉，店主又道：“三千八吧，我看你也是誠心買，這店鋪產權還有三十七年半。”

“呵呵，我再問問別家吧，到時候要是沒有更低的再找您。”

放下飯錢，陳放就要出去。

“三千五！”

店主拉住陳放，拋了個媚眼兒，“你可以提附加條件。”

“咳咳咳，我考慮考慮，這兩天給您電話。你再不松手我報警啦！”

“三千二！”

“松手！”

逃也似地來到街上，又進那家開著的化玻店，借著買火堿的名義問了問狀況，陳放心里有了數。

來到紅星化玻店前，記下手機號，陳放又回到報刊亭撥通了店主的電話。

“唉，該買個手機了。”

掛斷電話，陳放又回到紅星化玻門前。

店主就在附近，一會兒就到。

可是這一等，一個小時過去了。

就在陳放不耐煩的時候，店主終于姍姍來遲，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一只腳上穿著拖鞋，另一只腳上的拖鞋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這人小跑著來到切近，握著陳放的手，氣喘吁吁道：“小兄弟，你真是有眼光，我出去談個生意，讓你久等了。”

“我叫陳放，您怎么稱呼？”

“海一書，你可以叫我書哥。”中年胖子笑著開了卷閘門。

頓時塵土飛揚，嗆得兩人直咳嗽。

“忙得顧不過來，沒時間打掃，你別介意。”海一書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陳放左手捂著嘴，右手擺了擺，“沒事兒。”

店里左右靠墻兩個組合貨架，上面擺放著燒杯、量筒等玻璃制品，中年是一張空桌子，對面墻上開了個埡口，沒有裝門。

無論是架子上，還是桌子上，都落滿了灰塵，蛛網密布。

陽光照進來，肉眼可見的塵糜在空氣中漂浮著。

“書哥，你這店是開在墓里的啊？”陳放調侃道。

“嘿嘿，這是分店，經常顧不過來。”

扯起謊來，陳放還得醞釀醞釀，這位是信手拈來。

似乎這人做生意久了，嘴里實話也都少了。

“我先看看。”

“請請請！”海一書殷切領路。

店面不大，算上后面的小倉庫，也就不到三十平。

看好之后，沒地方坐，陳放出了店鋪道：“工程大學有生命學院和材化學院，還有理學院，為什么你不做那里的生意？”

“嗨！忙得顧不過來唄。”

“既然書哥不愿意說實話，那就算了。”說完，陳放轉身就要走。

其實這個問題，剛才已經在旁邊那家問過了，但是陳放又問了一遍。

海一書拉住陳放道：“別介別介。怎么，你也打算干這一行？”

“有這個意愿，但是還沒想好，要是這行不行，就用這店干些別的。”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海一書嘆了口氣，開始埋怨起來。

原來，工程大學實驗室的化學用品和耗材，過去都是從這幾家店走的。但是一年半以前，有個叫德光的中型公司，跟實驗室談下了所有業務。

學校實驗室用什么，都會從德光集中采購。

從那以后，這幾家化玻店的產品，就只能賣給零星散客。

一般的散客，也就偶爾買點兒火堿、硫酸，別的問都不問。

這樣一來，一個月的營業額，連過去一個單子都比不上。

持續了不到倆月，四家店，有三家都關門了。

海一書就是這小區的業主，店面是拆遷時給的補償。他眼紅其它三家店的生意，也自己開了一個，沒想到成了最先關門那一個。

現在都知道這一片生意不好做，除了一家理發店能盈利，其它店面根本轉不出去。

一聽海一書跟另一家說的一樣，陳放點了點頭道：“那兩家我還沒問，等我貨比三家，再給你答復。”

“別介！他們都是過了一次手的，肯定沒我這便宜。轉讓費我不要你的，這些庫存也都送給你，兩千一平，怎么樣？”海一書怕好不容易來問的跑了，直接咬牙給了底價。

“你這些破破爛爛我還得收拾，還是算了吧，我找家盡可能空閑的。”

“一千八！”海一書最近欠了一屁股債，徹底豁出去了，給了個十年租賃費就能買下的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