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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敵軍突襲慌亂墜河

迷迷糊糊中,外面一直有走動和說話的聲音,我很困,卻被擾得睡不著,或是,我心里擔憂景毅,根本就睡不著,因為天已經暗下,而景毅卻還沒有蘇醒的征兆,他已經昏迷了差不多五個時辰了。

許是在冰冷的地上躺久了,我忽覺身下一熱,該死的,我月事提前來了,這種時候,隨時都可能和敵軍交戰,于我來說,算是個不小的事情。

長期沒有調養過的我,月事來腹痛不止,我如何有力氣與敵交戰?

可現下的情況危及到哪里還有時間去顧慮這些問題,如何挨過這一日,等后續大軍到達才是最緊要的。

匆匆收拾了一下,我就著攜帶的口糧吃了一點,黑暗中,我看不清景毅的面容,只能摸索著伸進蓋在他身上的氅袍里,看他有沒有被凍著。

探到了他的手掌,還好,很溫暖,不知是我愛慕他的心思使我覺得他手掌灼熱還是如何,我覺得他的手掌有點太暖和了,不由探向他的胸口,依然滾燙。

難怪他醒不來,這是發高熱了,我連忙摸向他的額頭,炙熱的溫度證實了我的判斷。

滄州寒冷,傷口不太容易化膿,他這燒熱發得莫名其妙,也發得不是時候,我心中很是奇怪,還有說不出來的一種不甘心,感覺就像是上天在故意使絆子似的,讓本就危急的情況變得更危殆,我卻沒有其它辦法,只得跑到外面去找了些冰塊進來,拿衣布包了覆在他頭上給他降溫。

如此弄了好一陣子,他的體溫才漸漸退下,我呼出一口長氣,心中的焦慮和擔憂卻絲毫不減。

夜已深了,我依舊難以入眠,只握著他的手,神思恍惚,腦中穿插著這些年從認識他起,跟著他上戰場的許多畫面,就像是過去了很多年,又像是在昨天一樣,覺得既遙遠又很近,如同我在他身邊,明明近在咫尺,可他的志向遠大到我無法觸碰。

疲憊終究讓我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幾許,外面的聲音嘈雜起來,朦朧中,帳簾被掀開,我聽到薛平的聲音?!袄罟媚?,斥候來報,敵軍已經折返回來,離我們不到十里,你保護好將軍,若實在不行,想辦法帶將軍撤走?!?

我急道:“將軍已經在發高熱了,如是亂動,傷口裂開怕是會有性命之憂?!?

天色黑沉,還未天亮,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聽出他的急切?!翱傊罟媚铮阋姍C行事,相信將軍吉人自有天相!”

以景毅的性命做賭我不敢,我快速的思考著,梁勤爾帶領的叛軍曾是滄州駐軍,在此他地勢熟悉,我們和他打,本就不占地利之勢,昨天那場兩敗俱傷的仗還能算得上僥幸小勝,而今他回過味來,恐怕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然而,就如督軍鄧軍所言,梁勤爾是來找景毅復仇的,如果他看到景毅,想來會不顧一切的去找景毅,思及此,我忙拽住要走的薛平道:“薛將軍,給我一隊人馬?!?

他頓住身體。“你要人馬做什么?”

我道:“叛軍主將與將軍有殺父之仇,我扮作將軍去引開敵人,將軍就安全了。”

“不行!”他立即道:“將軍不會讓你這樣做?!?

“一會兒你們交戰的時候,我帶一隊人馬走,眼下天光未亮,叛軍主將看到我身著將軍的盔甲,一定會以為我就是將軍,也一定會以為將軍有什么戰術,勢必會跟來?!蔽也唤o他拒絕,徑直跪在地上收拾起來,將景毅的衣服,包括里衣都穿在身上,畢竟我身體瘦小,要穿得厚實些看起來才會像男人的身形。

“李姑娘!”他道:“若將軍醒來知道后,會......”

“薛將軍!”我打斷他?!澳阒溃@是唯一的辦法了?!?

他沉吟半晌?!昂?,我給你七百人,你......務必小心?!?

如果是景毅要帶兵突襲的話,人數太少會引起敵軍懷疑,而太多,又怕全軍覆沒,七百人數,是熾陽軍能夠承受的極限,也是能引敵軍上鉤的兵力,我將景毅的盔甲套在身上,面色毅然?!皩④?,就交給你了?!?

外面的將士們已經做好迎戰準備,所有滄州軍都三人一組列好陣型,而我軍現在只有騎軍,是以騎軍退至隱蔽之處,等敵軍來時好突襲敵軍,來配合滄州軍作戰。

約莫才剛過寅時,天還未亮,我跨上馬背,和七百騎軍隊伍先行繞行到另一邊山坳里藏好,等著兩軍交戰再佯攻,然后退走,以此引敵軍上當。

少頃,就傳來了馬蹄聲響,沒多久,就能聽見戰場上的廝殺之聲,我只能借著月色和兩軍的火光觀察戰況。

眼見著天蒙蒙泛白,我緊緊握住景毅的長刀,怕被梁勤爾識破我非景毅,我還戴上了風帽,如景毅一般,揮刀向前,七百名將士也知任務艱巨,但為了景毅,無一不隨我朝戰場上沖殺過去。

我身上的戰甲寬大,隨著馬的奔跑在我肩頭上跳動,而我身后的腥紅大麾,隨風飄飛。

霎時,我和七百將士就沖入了敵軍的右翼,沖散了敵軍步兵的陣營。

先時,我就已看到敵軍的騎軍在右翼,欲從右邊攻入我軍陣營。

身為主將,一般都在后方指揮作戰,然梁勤爾卻在右翼中的騎兵隊伍里,原因無他,只因景毅素來為了士氣身先士卒,終歸像騎兵這樣的隊伍,特別是作戰時,拼的就是一個士氣,哪邊先潰,哪邊就輸,所以,梁勤爾要找到景毅就得在前方作戰。

我看準機會,策馬從梁勤爾身旁奔走,只聽一聲咬牙切齒的聲音。“賊子景毅,哪里逃!”

我知時機來了,他看我身上穿著景毅的盔甲,就把我認成了景毅,我立即揮刀,率領七百將士朝一方急奔而去。

梁勤爾是來報仇的,我深深明白,要甩開他不易,所以,只能把他引到更遠的地方,好給我軍爭取時間。

且我也明白,我能引走的只能是梁勤爾的騎軍而已,畢竟,步兵不可能追得上馬,然而這就夠了,畢竟我軍還有兩千多的騎軍,加上滄州軍還能作戰的九千多人,與敵軍的一萬多兵力,還是可以勢均力敵的,只要堅持后續軍到,景毅就安全了。

我沒想到,梁勤爾對景毅的恨意如此之深,根本不顧及馬還能不能跑,我很是擔心這樣被他追著,會把馬給跑死了,可仔細想來,如果我們的馬都給跑死了,那他們的馬也活不下去,只是,戰馬珍貴,死了未免可惜,況且,這一次我引走梁勤爾的騎軍本就是孤注一擲釜底抽薪,這些戰馬,恐怕也難回去了。

從天還未亮他就追著我,眼下已是晌午,都沒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我自然更不敢停,如能活,誰想死?何況我本就怕死。

我只期盼,萬一有機會可以甩開他,保得我軍七百將士的安全最好不過,可是,他當真是沒有給我這個機會,一路窮追不舍,本來滄州我就不熟,以致于我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只能驅馬不停,以期還有生機,否則七百將士對他近四千的騎軍兵力,無疑是死。

完全沒能預料的是,在我沒有方向的逃竄下,居然可以將他這四千騎軍的兵力盡毀,只是,我軍也為此付出了慘痛代價,而我,竟僥幸的活了下來,卻也是付出了我的后半生。

七百將士馬不停蹄,不敢停留半步,連吃口干糧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跑了一天,大抵跑出三百多里,天色都快要暗下來了。

途中,好些地方的路面都結了冰,使得人馬跌摔,而這些摔落的將士,無疑會成為敵軍的刀下亡魂......戰爭,總是無情,梁勤爾的軍隊是我們的敵人,對于他們來說,我們也是他們的敵人,所以,任何時候,敵人是不會放過敵人的,不會給敵人留下一絲生機。

人和馬皆疲憊不堪,終于,在行至一塊平滑的冰面時,或是冰面太滑,或是馬實在已經堅持不住,許多馬都摔倒了,馬背上的將士也被摔落在地。

就這不多的時間,梁勤爾的騎軍追了上來,很快將我七百將士圍住,他們的馬也摔了不少,很多人拿著槍戟站在冰面上指著我們,似要將我軍四分五裂。

只聽梁勤爾憤然的聲音?!熬耙悖袢?,我就要替我父親報仇,將你碎尸萬段?!?

我怕死,可這時候的我沒有選擇,我摘下風帽,強扯出笑臉,對他說道:“梁將軍,你恐怕要失望了。”

“你!”梁勤爾目色染血一樣?!熬垢因_我!看我不將你撕成碎塊!”他追了我一天,發現我非景毅后,現在的他,可想該有多憤怒。

說著,就驅馬向我奔來,手中的長槍直直朝我刺來,霎時間,所有人都廝殺起來,只是,我軍被圍在中間,近乎任人宰割。

就在他的槍尖快刺中我時,身側一支箭矢飛射過來,正中他的手臂,他的長槍從我眼前脫手墜地。

有這樣精準箭術的人不多,我驀地朝箭矢射來的方向望去,驚異萬分。

我竟然看到了長安,他不是在神弓營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就混進了騎營?他這是違抗軍令!

可違不違抗軍令又如何呢?今天被數倍于我軍的敵人圍困,我們,都得死......

但死,也要多拉幾個敵人墊背!

目下,沒有多少時間供我思考,梁勤爾怒極的聲音幾乎穿破我的耳膜。“我要將你砍成肉泥!”

他左手中箭,卻連忙右手拔出長刀朝我砍來,我騎在馬上退避,他一擊不中,又調轉馬頭回身向我砍來。

我小腹隱痛,使不出多大的力,只能盡力與梁勤爾周旋,顧不上長安,哪想長安不知何時到了我身邊,近戰不宜用弓,他就提起長刀揮開了梁勤爾朝我砍來的刀身,在梁勤爾馬頭調轉時,他對我說:“良辰,不要怕,我會保護你?!?

我心中一暖,適時,一個丟了馬的敵軍站在冰面上朝我刺來長槍,我甚至沒時間說話,只能側開馬躲避,也是這時候,一聲碎裂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不大,卻令戰場上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我駭然,低頭看向地面,倏爾發現,這哪里是地面,分明就是結了冰的河!

那裂開的冰面像被砸碎的琉璃,只一瞬,一條裂縫就如蜘蛛網一樣急速的四散開來,所有人都慌了,沒有人再打了,盡都散走,想往外跑去。

然,冰面已碎,誰還逃得走?

我只聽見長安的一聲驚吼。“良辰!”

我來不及說一句話,就被冰冷的水包裹,本就是嚴冬,在水里,我只覺渾身刺骨冰寒,如刀割入骨般的疼,而這冰冷的水令我腹痛得提不起一點力氣來。

為了讓身形看起來像魁梧些,我穿了很厚的衣服,加上景毅的甲胄太重,一落水,就直直的往下沉。

環眼四周,幾乎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樣往水底沉落,每個人都在掙扎,卻仿佛無濟于事,畢竟這水太冷了,在這嚴冬里,誰都穿了很厚的棉衣,不消片刻,就算不被淹死,也都會被凍死。

如果,這就是我的命,與這些敵軍同歸于盡,也算我的好收場了。

我放棄掙扎,感受著血液在我身體里凝固,感受不能呼吸的痛苦,原來,人死之前這一口氣吸不進來,當真是那樣的苦楚難熬。

就在我以為我快要死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身旁有人在碰我,我睜開眼,看見是長安在解我身上的盔甲。

我大驚,想他還能救我,那他定能脫離這里,連忙拽住他的手臂,他嘴里包著一口氣望向我,我拼命跟他搖頭,他只看我一眼,根本不撒手,依舊固執的解著我身上的盔甲。

也許水里太凍,他也沒什么力氣,也許是我系得太緊,也許是水中動作緩慢,他解了一下解不開,臉就往我身上湊來,用牙齒咬著系帶,我看見紅色的系帶隨著他后仰的頭拉長,我身上的盔甲隨之脫落。

就在方才,他叫我不要害怕,他跟我說,他會保護我,他這樣執拗的性子,定不愿放棄我,是以,我在盔甲脫身的同時,也開始脫我身上的衣服,好減輕重量,只是這口氣憋得太久,窒息讓我的胸口像是要炸了一樣難受,迫使我吞了好幾口水下肚,冰冷的水進入肚腑,下腹一陣絞痛,痛得我再也使不出半絲力氣。

接著,我感覺身上一輕,我感覺到長安從身后抱著我,再之后,我沒有了任何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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