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說完，林如海道：“我有什么要你操心的，這么多年，你還不知道我，有口飯吃就行了。說實話，近些年，南方也不太平，天災人禍的，我倒真想讓你回長安待上些時日。”

林如海與賈敏說著些體己話，賈蓉和林黛玉也插不上嘴，只得老老實實吃飯。

等到一頓飯結束，下人們進來將殘羹撤走，賈敏拉著林黛玉開口說道：“你們接著談你們的吧，我領著玉兒去休息了。”說完，又對著賈蓉說道：“都是一家人，有些話可以直言，心里面別太多顧忌?！?

賈敏說完話走了，林如海似笑非笑的看著賈蓉，端起下人給上的茶，吃了一口，道：“再說些什么，不若說說你小時候尿床的事？”

賈蓉聞言，苦笑著向林如海道饒，“好我的林姑爺，侄孫算是服了，如此，我便直言，敢問林姑爺，是認金鑾殿呢，還是認成道殿！”

賈蓉聞完，林如海輕笑了聲，道：“如此才對，十幾歲的小少年，不要一副老成的樣子，有疑惑，就直言相問，如此才不負少年意氣?！?

林如海說完，又道：“金鑾殿、成道殿這些都不重要，我們做臣子的，只需要明白一個道理，那便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別沾手不該沾手的東西?！?

林如海這樣說，賈蓉就明白了。

沉默片刻，賈蓉開口說道：“陛下的意思，林姑爺清楚嗎？”

聽賈蓉這樣問，林如海笑了起來，開口說道：“從古至今，當皇帝的就只有那一個意思，我如何不懂。這次陛下拿自己當丑角，想來是缺銀子了吧。”

賈蓉點了點頭，道：“朝廷賦稅一年相較于一年低，國庫空虛，陛下很是憂慮。”

林如海點了點頭，道：“想來陛下的意思是，拿你做刀，滅上幾家鹽商，發(fā)一筆橫財吧。蓉兒，這可不是一個好差事?。　?

賈蓉微微搖頭，道：“此事，非是陛下意思，而是我主動提出來的?！?

“嗯！”聽見賈蓉這么說，林如海一下坐直了身子，說道：“你可知這樣做的后果，這股勢頭要么是一直烈下去，將反抗全部砸碎，要么則是你死無葬生之地，到時候事不可為，陛下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賈蓉吃了口茶，奇怪的看了林如海一眼，道：“剛才林姑爺不是還勸我要少年意氣，如此，我可算是少年意氣?！?

賈蓉說完，林如海沉默了，過了半餉，他苦笑了聲，道：“當真是少年意氣?！?

林如海說完，接著道：“你的奏對我看過，你是個有定計的。既然如今你想做大事，那我這個做姑爺的，就給你講講這鹽政里面的水有多深！”

賈蓉起身對著林如海行了一禮，開口道：“請林姑爺賜教！”

林如海吃了口茶，緩緩開口。

“你可知，開國之初，這鹽政，是歸內務府管理的。只不過，這國家專營的無本生意，卻在那群貪官污吏的操作下，每年甚至在虧損。”

“太祖無奈，狠狠殺了一批人，又才提出了鹽商牌子法?！?

“那便是，將國家專營的鹽，交由擁有鹽商牌子的商人操持。不過，這些個鹽商，所出鹽、販鹽皆需要鹽政衙門審批，如此一來，每年出鹽多少、販鹽何處都在朝廷心中……”

林如海說道這里，賈蓉已經挑起了眉頭，因為，林如海說的鹽商牌子法，正是他打算打滅幾家鹽商后施行的辦法。

現如今聽林如海講，原來他要施行的辦法，大乾早已經施行過了，貌似還失敗了，這如何不讓賈蓉震驚！

賈蓉發(fā)現，他好像自從來到大乾，就一直都在小看古人，現林如海的話，把他作為一個后世人的驕傲，直接打碎了！

林如海沒有察覺到賈蓉的震驚，緩了口氣，接著說道：“太祖一共發(fā)放了大鹽商牌子一十二塊，現鹽商牌子一百二十塊。大鹽商專管出鹽，現鹽商販賣各地，如此一來，出鹽的沒有販賣渠道，販鹽的沒有出鹽的本事……”

到了這里，賈蓉覺得他心已經涼了，林如海說的，則是他打算以后施行的，他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想法，只靜靜聽著林如海繼續(xù)說。

“這個制度在所有人看來都無比完美，可制度終歸是要人來遵守的?！?

“賈蓉你可知，在我坐上這巡鹽御史之位時，天下間還有多少鹽商！”

“不多不少，正好一十二家，這十二家，便是領了太祖大鹽商牌子的那十二家?！?

林如海繼續(xù)說道：“我坐上這巡鹽御史，歷時十數載，將那十二家鹽商里面滅掉了六家，又扶持了兩家新的參與其中，這才勉強穩(wěn)定住了國家的鹽稅。”

“只可惜，在與鹽商作對的同時，我也免不得和他們糾纏日深，到了如今，我也無力……”

“而且，天下豪商，莫有能比鹽商的路更好走的，如今的八大鹽商，不僅涉及鹽業(yè)，甚至包括糧食、鐵器……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林如海詳細的將如今鹽政中的道理說與賈蓉聽了，賈蓉沉默許久，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棘手的事，思來想去也無計策，賈蓉索性開口問道：“蓉聽完姑爺的教誨，方才知道，自己的行事何等魯莽，如今還請林姑爺教我！”

林如海喝了口差，淡淡說道：“為今之計，破局點在鹽商而不在你。我能教你的，只有一個等字。”

“你初來揚州，便滅了穆家，破局雖破的很好，但后果也需要你承擔。一是你雖然師出有名，卻也讓鹽商人人自危，此時他們必然抱起團來，就連我，他們現在也不會相信?！?

“二，則是穆家掌握的商業(yè)，你且看著，后面還要亂上一陣子呢，這個時候，沒有人敢插手穆家的生意，但人卻是要吃東西，買東西，用東西的……”

“你若是再有動作，怕是瞬間鹽政便要一片糜爛，甚至，商事，乃至于天下都要大亂。到時候，陛下若是心狠，必然、只能殺你以謝天下，若是陛下念舊情，不殺你，那你以后也再無出頭之日?！?

……

“如今你不急，那急的便是鹽商們。情急之下，他們必然犯錯，惹得陛下大怒，陛下發(fā)怒，朝廷百官便無法出聲，如此……”

林如海說完，長出了一口氣，問賈蓉道：“我如此說，你可明白了。”

賈蓉跪地行大禮道：“多謝林姑爺賜教，賈蓉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