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看著兩人,疑惑的問道:“他這頭是咋弄?咋還這么嚴重?”
紀先森面不改色的道:“小男孩調皮,一跑絆倒了,正好照一個大石頭上碰。”
大夫皺皺眉,覺得有些奇怪。
按理說要是摔倒的話,應該是手心先著地,可是這個小孩除了頭上的大傷口,沒有其他傷口。
這兩個人為啥要說謊?
再聯想到這個小孩身上那么臭,好像還有糞便什么的,莫不是這兩人是拐孩子的人販?
“行了,你們看著他吧,我走了,有事喊我!”大夫說了一聲,
大夫出去之后,想了想,招呼過來一個護士,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護士驚訝的看了看大夫,隨后點點頭出去了。
紀先森兩口子正在說話的空檔,小護士帶著幾名穿著制服的警察走了進來,指著他們說:“就是他們!”
“咋著了?”紀先森一驚,趕緊站起來問道。
警察沒有理會他,走過來看了看紀俊義的頭,檢查了一下衣服,還有身上的鞭痕什么的。
這時,大夫也過來了,說道:“這個小孩頭上明顯是用重物砸的,身上還有很多抽出來的傷痕,并且剛來的時候,衣服也非常臟臭。這兩個大人卻說這個小孩是他們的兒子,覺有點不大像……”
“他就是俺兒,我是他爹!”紀先森連忙辯解。
警察打量了一下紀先森和方玉慧,覺得他們穿的都還不錯,身上也不瘦,家庭條件估計還可以。
但是這個小孩可是太慘了,怎么會是一家人?
“你倆跟我走一趟!”警察冷冷的盯著紀先森。
紀先森一抖,本來想反問的話,頓時吞了下去。
這個年代可不是21世紀,收拾了他那也是白收拾,沒處講理。
所以,不想受罪,就老老實實聽話。
本來方玉慧想要辯解幾句,但是紀先森趕忙一拉她的衣袖,她也閉上了嘴。
……
“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紀俊義發出一聲輕吟,緩緩的睜開眼睛,瞬間感覺頭部陣陣疼痛。紀俊義臉色扭曲了一下,咬了咬牙便抗了下來。
畢竟對于一個天天挨打還不讓哭的孩子,抗下一些疼痛還是可以的。
“黑天了?”
紀俊義發現周圍一絲光亮都沒有,心中嘀咕著。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傳入了他的鼻尖,提醒著他這不是在家里。
陌生的環境讓他怕做錯事,所以只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
只有頭上的傷口伴隨著心跳陣陣疼痛。
相信做過手術的應該清楚這種疼,這不是瞬間發生的劇烈疼痛,而是和心跳同步的那種疼,就好像傷口在跳動,并且沒完沒了的疼,好像永遠都不會結束。
這種疼哪怕再堅強的人,都感覺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大人尚且如此,別說紀俊義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了。
堅持了一會,紀俊義臉色再次扭曲,這種疼痛他有些受不了了,再加上又餓又渴,實在是躺不住了。
于是便慢慢的摸索著爬起來。
“好黑啊,以前咋沒見過這么黑時候?”紀俊義有些驚慌。
現在黑的有些過分了,以前不管天再黑,晚上都會有一點光亮,至少能看到手指什么的。
而現在,一點都看不到。
這時,紀先森提著暖瓶回來了,還拿著兩個窩窩頭和幾塊咸菜。
看到紀俊義茫然的跪在床上,兩只手到處摸索著,便喊道:“你待干啥?”
三天前他和方玉慧被警察弄了去,一頓審問,還去鋼鐵廠找來了證人,才證明他兩口真是紀俊義的父母。
不過這也導致整個紀家村和鋼鐵廠都傳遍了,所有人都知道紀俊義不僅被劉代秀砸了腦袋,還吧紀俊義收拾的好像被拐來的孩子一樣。
紀先森兩口子在鋼鐵廠與紀家村成了笑話,這讓他們兩口子非常惱怒。
但是,他們惱怒的不是劉代秀砸了紀俊義,也不是老常老朱他們把這事說出去,更不是醫生找了警察抓的他們。
而是惱怒紀俊義。
你不跑能用鋼磚砸你?
你要是聽話能關起你來?
你要是憋住大小便,不把棚子里弄的那么臭,方玉慧能給你解開繩子讓你自己吃?
這就是紀先森和方玉慧找的憎恨紀俊義的理由。
有些人就是如此,不敢責怪強者,反而會去踩塌弱者。
打個比方:
古代一家大戶人家有很多佃戶幫著種地,家主為了防止盜竊,規定佃戶丟失一斤糧食,直接剁手,舉報者獎勵一斤糧食。
佃戶張三挑著糧食過河的時候,腳下一歪,一些糧食落到湍急的河水中,他心中一慌,趕忙挑著走了,以為沒有人發現。
但是卻被佃戶李四發現了,于是李四就向家主舉報了張三,張三果然被剁了手。
這件事傳出來之后,所有人都在譴責李四。
但是恰恰李四是責任最小的,最終實施剁手的家主,任由大戶人家制定這種規定的官府,這兩方的責任都比李四大,但是卻沒人譴責。
為何?
那是因為大家都在本能的譴責弱者,害怕強者而已!
再比方:
發生在現代的事。
小美在網上出售自制的扣肉,又便宜又好吃,但是小強買了好多碗,然后以小美無營業執照和衛生許可等等手續為由,要求小美賠償五萬元。
最后法官判小美賠償五萬。
小美很委屈,把這件事爆到網上,所有人都在譴責小強,覺得小強太過貪婪,是職業打假。
但是小強卻是責任最低的,又不是小強讓小美賠錢的,法官要是不判小美賠錢,小強還能搶?
如果網友覺得不合理,那就質問法官,那就質問讓小美賣東西的平臺!
網友們還是本能的譴責弱者,因為小強是最弱的!
……
言歸正傳!
紀先森趕緊跑過去,把東西放在床邊的柜子上,難以置信的看著紀俊義現在的樣子。
“爹,你在哪,俺看不見你,好黑啊,俺好干渴,咱點上個油燈行不,俺好餓慌……”紀俊義雙眼無神的到處看著,伸著手想要摸索,口中語無倫次的說著。
紀先森看了看窗外的太陽,正午的太陽讓房間里無比的明亮,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立即扶住紀俊義,問道:“小義,我來這,你看不見我?”
說著,用手在紀俊義眼前晃了晃,可惜的是,紀俊義的雙眼依舊無神。
紀俊義用力的抓住紀先森的衣服,驚慌的道:“好黑啊,俺害怕,爹,給俺點水喝吧!”
紀先森雙眼微瞇,臉色極為難看。
如果紀俊義真看不見了,那以后還得家里養著他?不能干活,多一張嘴吃飯,哪有那么多錢養著他?
不錯,他現在擔心的是以后紀俊義拖累他,而不是擔心紀俊義的眼睛看不到、
“給,喝水吧。”紀先森面無表情的把桌子上的杯子遞給紀俊義。
紀俊義抓住就往嘴邊遞,“咕咚咕咚”的灌了起來,紀先森則是去辦公室找大夫去了。
“鄭大夫啊,俺兒醒過來了,但是他兩個眼看不見了!”紀先森有些著急的問道。
就是這個鄭大夫找來警察,給紀先森找了這么大的麻煩。不過紀先森根本不敢呲牙,這個年代可怕的事情很多,很多事不能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