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端上來的紅茶放在了我手邊的小桌上,我下意識地拿起,準備暖暖身子。紅茶用精致的碗型白瓷杯盛裝,冒著可人的熱氣。我把它捧在手心、感受著暖意,一邊仍然暗暗地注意著附近的能量場。
“喲,靈夢,這場景可真少見呢。不過這回我可不會輸給你了哦,你沒機會贏我的。”黑白魔法使好像特別自信似的,就像她平時大大咧咧的樣子一樣,但我只覺得她現(xiàn)在就這么囂張總歸是太早了點吧。
“哈?你開什么玩笑?老娘可是要去解決異變……沒心思跟你胡鬧。再說了你哪次打贏過我?”另一邊,巫女靈夢輕輕掂著手中的驅(qū)魔棒,嘴上說著沒心思,其實早就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我猜,她其實也有投身宗教戰(zhàn)爭之中玩玩的想法,畢竟她和別的巫女多少有共同點,比如為自己的神社賺取信仰之類的。
“走著瞧吧、靈夢。到時候可別被打趴站不起來哦。”黑白也轉了轉手中被改造過的掃帚回應,這掃帚于她而言并沒有幫助飛行的作用,沒有那玩意兒她也能做到飛行,她也許只是覺得這樣很帥。
臺上劍拔弩張。我用指尖輕叩著實心紅木椅的扶手、注意到擂臺最外圍,隱隱地波動著什么,凝神細察,可以看出那是一層結界,能量暗暗傳導而來。近似球形、罩住整個擂臺。可以理解,這樣用結界封住擂臺就不會讓四散的攻擊打中人類了。那么,要硬扛這兩人的攻擊的結界,不是非常之強嗎……又是誰創(chuàng)造了這樣的結界呢?
我于是看向端坐著的吸血鬼,那充滿整個臉的閑情逸致……說什么也不可能是她,完全沒有使用咒術的樣子。那女仆長不知何時也已經(jīng)回這里來了,靜立在她身邊,一幅不太變化的撲克臉凝視著擂臺。我啜了一口茶,也不由自主往下看去。
哦、開始了,紅白巫女率先從袖中甩出一陣附過靈氣的御幣,咻咻地向著對手飛去,但不論是我還是此時處在臺上的魔法使小姐,都能夠很輕易地面對這樣的試探,她拉開步子、向側邊閃身,御幣擦著她的白袖過去。那串御幣打在魔法使背后的結界、比較靠近頂部的地方,激起幾十重水面般的波紋,之后消失了。結界安然無恙。
“究竟誰弄出了這么強的結界呢……”我輕聲自問,似乎沒人聽見。我于是想找找附近是否有結界的主人,左顧右盼起來。能量的指引讓我看向二樓閣樓的另一角——和我們這邊相鄰的那一側、比較遠的地方,一位身著粉紅的、看起來是睡衣的長袍的女孩子坐在厚重的大椅上,一本厚到讓人感覺重得拿不起來的典籍攤在她并著的腿上,書頁上微微泛出了光。她微瞇著雙眼,正襟危坐、屏氣定神。
大概是見我注意著她,吸血鬼也湊了過來,“您很在意那位嗎?”
“這么強的結界的創(chuàng)造者,當然值得注意咯。難道不是很有意思嗎。”
“也是呢。她是帕秋莉·諾蕾姬,紅魔館有一座大圖書館、與主館連接著,她是那里的主人,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們經(jīng)常探討魔法方面的事情。”
“魔法使嗎?感覺力量很強。”那邊的方向傳來了隱含的魔力。夾雜其間,居然還有一點點類似戀戀的氣息。我感覺有點興奮起來。
“對。大小姐,請您別那樣側靠在椅子上,很失態(tài)的……”
這一次居然不是吸血鬼、反而是女仆長回答了我,有點出我意料。身邊的吸血鬼就跟碰了火一樣從幾乎是趴在椅子扶手上的姿勢彈了回去,變回正坐。雖然對我說的就一個字,但我覺得夠用——顯然這兩位對戀戀的行蹤是完全不知情的。但魔法使既然是魔法使,居住的地點附近通常布滿監(jiān)視法術,也許可以找她問問。但顯然現(xiàn)在不太方便,起碼我得乖乖坐著等著那兩個怪人打完。
臺下的人類情緒都十分高漲,我懷疑如果我還待在下面是不是已經(jīng)聾了。我忍不住反回去向吸血鬼搭話,“紅魔館現(xiàn)在可真熱鬧啊……如果是地靈殿,來客都是百年一見的大事呢。”
“畢竟……是地下吧。不過,如果不是什么宗教戰(zhàn)爭,誰愿意無緣無故跑到‘緋紅惡魔’的黑暗洋館來呢?我只不過出錢這么弄了個比較體面的場合、讓那群人自娛自樂罷了。如果沒這回事,您說不定也還待在地下呢。”
“啊、是呢。”一瞬間的感觸,雖然我才出來了這么大半天,“也不知為何我會忽然那么想見戀呢。話說,您的妹妹,現(xiàn)在又在哪里呢?”
“地下室。她的能力太可怕了,我不把她關起來的話,她可能會把一切都毀掉的。她還不懂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她悠閑地抿了一口茶,然后對我淺淺笑了一下,嫩白但不像吸血鬼一樣蒼白的臉頰上凹出兩個酒窩。
“這么說……是啊。戀也不懂……”我像是說著對她來說無關緊要的閑話,其實可以說是自言自語。她也沒有回我。
臺下倒也戰(zhàn)況緊張。就我所知,那個魔法使在火力和速度方面超過了巫女,另一邊則在技巧和靈活、以及符卡的運用上更勝一籌。我斷定魔法使想要發(fā)揮自己的近身戰(zhàn)優(yōu)勢的——二人繞場貼地飛行、相互試探的階段,魔法使就不斷嘗試著逼近對手,但面對那些閃著紅光的御幣的封鎖,終究沒能成功。忽然巫女的速度慢了下來。她是故意的嗎?我開始起了點興味。
兩邊似乎都已經(jīng)漸漸加快了呼吸,在巫女放慢飛行速度的一瞬,魔法使小姐就非常理所當然地飛沖到了她的面前,大掃帚虎虎生風、直逼向她。我開始懷疑巫女小姐究竟是不是在誘敵了,她作勢用驅(qū)魔棒格擋、防御架勢卻被那蠻力生生沖開了一個缺口。這樣迅猛得甚至可以說是莽撞的進攻勢頭,可以說果然是第一次上場、而且面對著自己最想擊敗的那個人吧。曾經(jīng)讀心的經(jīng)驗告訴我她對靈夢那種不用努力的天才型可嫉妒得很。魔法使的另一手中,微型八卦爐緊握在手,直直地噴出了一股星彈。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當然僅限一樓的所有人。
“上鉤了哦,魔理沙!”
巫女小姐一個落地飛跳,借反作用力飛上了高空,旋轉著身體、甩出了大量的攻擊,魔法使有些驚愕地抬頭、慌忙抬起掃帚格擋著。巫女在用御幣搓亂了她的格擋之后,趁著勢頭一個猛地下踢——咣地悶響,直直踢在了魔法使橫擋著的掃帚把上。這樣的攻擊,也能反應過來嗎……想要打亂她的防御該說不容易呢。看來,她真的很想贏過巫女。這就是競爭欲嗎……
我從巫女的眼神里預見到,她的進攻節(jié)奏也不會就此被中斷,畢竟她身經(jīng)百戰(zhàn),即便沒有計劃地進攻,也能夠隨機應變、或是干脆什么也不想憑著肌肉記憶戰(zhàn)斗。她借力在掃帚把上一蹬,再次躍向了半空。其間可以看見,魔法使的反擊也開始了,她也向上一跳、朝著靈夢追去,手中的八卦爐燃起了白光。一陣驅(qū)魔棒與掃帚的無果交鋒之后,巫女自知不利、撤身拉開、在半空中試著用彈幕戰(zhàn)消耗對手。魔法使則不甘示弱,騎著掃帚飛行追趕著她、掃帚頭的后方,留下了幾個藍色透明的法陣。
“靈夢,今天我可要認真了!”魔法使把什么東西裝在了八卦爐中,隨后雙手持著它對準巫女,“看我這招……魔符【銀河】!”
符卡出手,無數(shù)星彈就和符卡名般橫掃向了上下翻飛著的巫女,幾乎有點阻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注意著結界——出人意料的安穩(wěn)。我沒有扭頭、只是轉了轉眼珠子,又留意了一下那個“帕秋莉·諾蕾姬”。還是一樣的姿態(tài),坐著認真施法的樣子總讓人感覺她要睡著了。
巫女也許會想,既然難以躲避不如就主動進攻吧。一陣靈氣噴薄而出,她不慌不忙揮舞著手中的驅(qū)魔棒,反而用攻擊炸掉了飛向她的彈幕、借著煙霧的掩護筆直沖向了對手。魔法使剛剛的符卡放出了許多法陣,似乎把巫女圍在了中間,此時近身戰(zhàn)無疑對巫女更加不利。難道說,我心中早就傾斜的勝者之位要易主了嗎。巫女畢竟只是個十多歲的孩子、不會去考慮那么多,如果是我的話這時候應該不會選擇就這樣沖上去。這么說的話,她也差不多該交出一張符卡了。
“夢符【二重結界】!”如我所料,抓住魔法使出招的空隙,巫女又一次踩著她的掃帚飛向了更高的地方,接近了半球狀結界的頂端。符卡在她手中破碎的瞬間,原有的結界之中又分割出了隱隱可見的兩條靈力線,向外展開、擴大為一大一小、相互包容住的兩個結界,魔法使選擇在她進行符卡宣言、引導靈力時追擊,但巫女顯然抓住了她這份莽撞心理,她追上去時,巫女把身子一沉、下到了臺面上。結界已經(jīng)把她們給隔開了。現(xiàn)在場上有三層結界,魔法使和她的法陣們被夾在了最里層與中間層之間,巫女則和她一墻之隔、像主角一樣站在場中央。
巫女開始旋轉身子、灑出了許多御幣,直接打在了她的最里層結界上。事情很難如某些沒什么計謀的人所想得那么簡單,起碼她不會傻到攻擊自己的結界吧?這回那些御幣閃爍著紫色的光亮,看來不單單附過靈氣。御幣向外飛、消失在結界上,又重新出現(xiàn)在中間層,向里掃來。它們數(shù)量堪稱驚人,挺讓人為魔法使擔心的。這一幕,不光是人類,連我也有些稱奇。看不見魔法使的動作,但場中央她魔力的濃度突然高過了巫女的靈力!不過,并沒有符卡宣言。
“轟轟轟——”
數(shù)聲爆炸,居然……她把自己第一張符卡所放出的法陣全部引爆了。最里層結界給炸了個粉碎,煙霧散去之后,我看見魔法使喘著氣、用掃帚支撐著身體站在地面上。我猜大概她有防御,不然應該已經(jīng)被炸趴了。另一邊大概是因為專注攻擊而沒想到對手會這么拼命——雖然換我我也想不到——而被爆炸波及,身上出現(xiàn)了顯眼的傷痕。
雙方短暫地沒有互相攻擊地對峙著。熟悉的中場休息放狠話環(huán)節(jié)。
“靈夢,不管怎么樣……今天一定讓你……”
“我不會輸?shù)模Ю砩场螒颥F(xiàn)在才開始。來吧!”
“夢符【夢想妙珠】!”“魔符【星塵幻想】!”二人同時在左手心里匯聚一張符卡,又同時宣言,把全場的氣氛推向了又一個高潮。巫女那邊,她身前緩緩繪出了一幅一人高的陰陽陣圖,耀眼的紅光慢慢在其間亮起,泛紅的球狀物慢慢從圖中溶浮而出,球上陰陽太極的圖案旋轉著,它慢慢變大、直到有三個我那么高,緩緩撲向了魔法使。另一邊,魔法使召喚的法陣跟隨、環(huán)繞著自己,星彈連成了不斷的舌狀,巫女被卷到了她的星彈鏈之中,被迫跟著它們移動,同時還得小心躲避四散的星屑。兩邊手上的小型攻擊也沒停過,御幣和星塵交織成了彈雨羅網(wǎng),對我這樣的妖怪,可以說是看著挺嚇人了。
我有點擔心地又看了看坐得離我遠遠的睡衣女孩,她都開始冒汗了。果然這兩人要是放開了打,魔法結界什么的根本頂不住啊。
“蕾米小姐……那位大魔法使看來有點吃力呢。”
“是啊。”她很隨意地回了我一句,“靈夢和魔理沙小姐……我覺得這還不是全力呢,至少靈夢小姐不是吧。”
“如果,秩序的守護者用出了終結一切異變的最后招式,別說這個結界……我覺得紅魔館也要炸垮半邊的。”我客觀地評價著,那招——“夢符【夢想天生】”。
“所以,魔理沙小姐的贏面越來越小了呢……”蕾米莉亞微笑著,對她來說這真的只是不看也罷的娛樂吧……
魔法使加速和虎口般的靈珠拉開了距離,因為巫女被她的星彈封鎖了移動路線,所以沖了上去發(fā)揮著自己的近身戰(zhàn)強項,邊打邊進、巫女現(xiàn)在反倒處境很危險,接招接不住、又無法抽身,陷入了被動。魔法使很好地保持著和靈珠的距離,還慢慢把巫女給逼向了自己的彈幕。
巫女真的被擊中了。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她的時間也所剩無幾。她一個靈擊把星彈鏈炸出缺口、逼退了魔法使,翻身就向上飛去,立于場地之頂,大概是下了決心要結束這場鬧劇,她所剩的最后一張符卡出手了。“神靈,【夢想封印·集】!”
人類的尖叫聲。御幣形成了靈力炸彈、不斷地撲向魔法使,后者則一下子進入了劣勢、繞場飛行翻飛躲避,在重重彈幕的封鎖下找不到進攻的機會,顯得及其被動。御幣越來越快,魔法使不得不抽身格擋。幾波追擊之后,魔法使最終因為靈珠的大面積封鎖不得不落在了地上。八卦爐又旋轉起來。
最后一回合了吧……我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
巫女小姐把自己第一張符卡留存下來的結界感召回去、包裹在了靈珠上,還驅(qū)使靈氣、把靈珠踩在了自己腳底,作勢向魔法使壓去!“結束了,魔理沙!”
被靈珠遮住的范圍內(nèi),只聽地面上傳來那聲宣言,我的心也有點震顫起來。
“拼了!戀符,【究極火花】!!——”成敗在此一舉,我隱約透過靈珠看到熾白色的光點匯聚著亮起,靈珠攜著御幣流向下以毀滅的攻勢砸去——
白光刺的我睜不開眼。驚天巨響,爆炸的轟鳴聲,響徹整個紅魔館。我很不舒服地捂了捂耳朵。我再看臺上,二者幾乎已經(jīng)火并到底,魔法使的黑尖頂帽子飛出好遠、人也臉朝下倒在幾米開外,渾身是傷、大概不能動了,巫女則稍稍好些——用驅(qū)魔棒勉強支撐著發(fā)抖的身體,單膝跪在不遠處。
勝者已經(jīng)確定了吧。身邊的女仆長又從華貴的紅地毯上消失,出現(xiàn)在了下邊,我看著她輕輕扶起二人,宣布著勝者。
“唉。”我微微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覺小姐,您打算走了嗎?”
“還沒那么快。我倒是打算再待一會兒。”
“是嗎。那祝您好運……”
我把目光轉向結界的維持者,她一臉虛弱,把紅金封皮的典籍扔給身邊的紅發(fā)黑衣隨從,雙手扶著椅背、喘著氣站了起來。魔力用得差不多了嗎。我輕輕拍拍阿燐,示意她動身。睡衣女孩帕秋莉,帶著身后的隨從走進她身后一條長廊,隨即遁入了不可見的陰影。
我也很快就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進去那條黑色的走廊之前,我出于提防的意圖,回頭看了一眼。沒人注意這邊,包括蕾米莉亞小姐,她還看著樓下女仆長的致辭。
我和阿燐一前一后地扎進了黑暗里。果然,離了前庭,就沒有什么光亮了。不過在走廊的極遠處倒是有白光閃爍在黑色布景之中。我向著那個方向走,貼著墻壁。
“可疑的黑衣人……拍下來的話說不定會大賣的……”一剎那,我聽見什么人的竊竊自語,從背后傳來的。
“誰?!”我警覺地轉過了頭,迎來的卻是一道遽亮的閃光,弄得我很不舒服。來者背對著有光的地方,我看見了那頭黑發(fā)、戴著類似神官帽的頭飾,一襲白衣的背后生著一對黑色,烏鴉般的翅膀。這樣的特征,應該是鴉天狗吧?她手里還拿著個像是黑盒子的東西,上面有塊圓形玻璃。
“您好!在下清正廉潔射命丸文,屬妖怪之山鴉天狗一族。本職是新聞記者。”
“新聞記者?那是什么……還有,你會在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呢。”至少,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也許因為是她在“黑衣人”前加上了“可疑”。
“我負責記錄幻想鄉(xiāng)每一天發(fā)生的大事、刊登在報紙上,發(fā)行至幻想鄉(xiāng)的各處,可是很關鍵的信息流通手段哦。”她很自豪似的叉著腰,頭上的帽子邊連著的小繩也一起甩動了幾下。
我悄悄把頭靠向阿燐,小聲問著,“阿燐,她手上那個是什么啊?”
可阿燐并未給我什么回復,多半她也不知道吧。她對我攤了攤手,同時那邊的白衣少女又向我靠近了兩步,“至于目的的話,我的取材范圍比較廣啦。剛剛就注意到,那兩位對決全程的保護措施都是那位大魔法使設下的呢,所以打算拜訪一下,看看她住的地方是什么樣。紅魔館有一座大圖書館、這種事情大家都知道嘛。”
“原來動機相近啊。”我掂量了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先一起走吧。”
邊繼續(xù)向前,自稱清正廉潔的天狗小姐繼續(xù)發(fā)話,“這個是外界來的東西哦。可以把所見的東西變成畫片,非常厲害的技術……只要再用一點其他方法,就可以把畫片復現(xiàn)在報紙上了。”
我想我說不定還得感謝這家伙。“那個,您昨天是不是在霧之湖取材呢?”
“正是。”
我和阿燐相視一笑。
“看樣子您不太接觸我們這一行吧。您有訂報紙的意愿嘛?這樣的話,可以每天送一份到您家里,您就能知道前一天發(fā)生的事情,足不出戶也能了解幻想鄉(xiāng)啦。”
她的話引起一點點我的思考。也許,我確實比較需要更新一下自己的時事知識……單是目前來講,我到地上可以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吧。“嗯,我想……可以試試看吧。可我家離這里很遠很遠哦?”
“那對我來說可不是什么問題啦。若沒有超凡的速度,我又怎么能把報紙送到全幻想鄉(xiāng)各地呢?”她在對我友好地微笑。
“那好吧。那就得麻煩您走幻想風穴下去,直到舊地獄都市,把報紙放到最中央最顯眼的那座宮廷門前的郵箱里了。”我也笑了起來,當然我的笑多少有點不太一樣。
“啊……”她明顯地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點僵住,“您、您放心!我們新聞記者不會干涉您冒險來到地上的事情,絕、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真的?”我停下腳步,抓住她的手腕,“要是你以任何形式說出去了,你知道,天狗的住地離我家不過一個地獄深道的距離對吧……?”
“真、真的,絕對不說!”她突然顯出了幾分很慌張的樣子。
“噗……沒事啦。地下的妖怪不是全都和你們夸大的一樣那么壞。至少我們倆不是。”我收起了故意演出來的幾分詭異笑容,“我還有些東西要交給您。等您要下去的時候,幫我把它們帶給那位鬼族頭領,星熊勇儀小姐……還可以順便問問能不能多賺一份錢呢對吧。”
“啊、是、是的,沒問題……我知道了。”
氣氛有點微妙的談話之后,我們?nèi)艘舱驹诹俗呃鹊谋M頭。那是一扇高大的門,門上繪制著閃白光的魔法陣,旋轉著、顯然是封住了大門。答案倒也明顯,如果不驅(qū)除魔法結界是見不到帕秋莉的。我倒也沒多想這么做可能帶來的后果,直接匯聚了力量。
伸出手去,一聲響亮的像是機械爆炸的聲音過后,魔法陣就那樣消失了、木豎紋的大門也被氣流向里推開,這比我想象得要簡單的多……這么說來,這結界該不會只是拿來防意外走進這里的人類的吧……我使的力氣有點太大了。我一腳跨進了門檻。
“誰啊?”一個幽曠的聲音馬上傳來,那份無力感不禁讓我覺得周圍的空氣在變冷。就算沒有看見過聲音主人,聽見這種話音也覺得必然是個瘦弱無比的女孩。
這里便是蕾米莉亞小姐口中的魔法圖書館,和外面比起來,這里確實稍稍亮堂一些,好歹遠處和我對面的大墻有著大塊大塊的染色玻璃,陽光光從深色的玻璃透過,于是逐漸黯淡下去。我想,蕾米莉亞小姐平時大概很少涉足此處,說不定連女仆長也很少來吧。那個很熟悉的身影,“帕秋莉·諾蕾姬”,坐在遠處面對著我們,右手邊一張玻璃圓桌、放著紅茶和一堆大書。在并不明亮的光線下,她那眼神顯得更加陰郁了。她的音量小了一些,“算了……會打破屏障進來的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要讀取她的記憶,在這種情況下的話……對方是知識淵博的大魔法使,一旦我露出一點馬腳,她大概能立刻認出我的身份。想要拿到她查看自己監(jiān)視術的記憶,只能先把她放倒了。“帕秋莉,小姐,您大概是把全部力氣都用在剛剛維持臺上的結界了吧?”
“那又如何?……沒禮貌的妖怪……就算我的魔力消耗大半,你們要是想在這里鬧事,我一樣不會放著不管。”
“啊、算了算了,”我忙擺擺手,“想來您也是沒有勝算的。”
“你說什么……”她好像有點生氣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憤怒被挑動的時候,對我來說尤其有趣。
“呀,生氣了么?”我有點嘲諷地假裝嬉笑著。
“你……”她的臉色更為陰沉了,啪一聲,魔法典籍拍在了桌上,“來單挑吧。我輸了,條件什么的隨便你們,——除了拿走并且不歸還這里的書。我贏了,的話,唔……讓我想想……”
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身邊周圍。“那,穿黑衣的兩位就把身份老老實實暴露出來吧。如果可能的話,再給我留下點魔法實驗素材之類的……哼哼……”
什么……這可不行。這么說的話,我可不能輸。大概也算是中了這家伙的激將法,但我沒打算放一點水。好歹,我能感覺到她的魔力消耗了大半,氣場比我都弱下了一些。
“誒,這樣的話,我來陪您玩玩吧。我對剛剛轟開您的家門感到抱歉,但我來這里之后本來就是需要打倒您的喔。”我對著她攤了攤手,然后向她靠近了幾步。
一聲炸響,我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腳下卻突然噴發(fā)出了煙塵。“警告”啊。著實有趣……我想,她在魔力本就剩得不多的時候,還使用這種程度的攻擊,看來還真是氣上頭了呢。
待撥去煙霧,我再看她,卻已飛浮起身,到那半空去了。我深呼吸了一下,稍稍活動手腕、準備戰(zhàn)斗,一回頭道:“文小姐,請您幫我保護好她……我上了。”
看著她們躲到了一邊,我于是也使出力氣、飛起懸停在和魔法使相同的高度,眼前,她身邊飄出了幾個冒著彩光的法陣,咻咻幾陣彈幕向我射來。
我稍微思考著。即使這種程度的魔法使,這樣強力的攻擊還是用不了多久的。我也許應該考慮接著消耗她,直到她沒力氣再打下去。我抬手引導出一陣小型彈幕,讓我和她的攻擊在半空中相撞、爆炸開了。借著煙塵,我閃進了左側五米開外的書架后頭,向著她背后的方向迂回。這就是在迷宮里戰(zhàn)斗的感覺嗎?……毫無疑問,她并不敢貿(mào)然攻擊書架。
“別想跑……水符【水銀之毒】。”又是那樣有氣無力的聲音,從她原先的位置傳來。她不明原因地真的很想逮住我,急躁到還沒打得起勁就宣告了符卡——即使我到目前為止還沒對她做什么。
隨著宣言落下,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潮濕起來。臨近格子瓷磚地面的空氣中,甚至出現(xiàn)了淡淡的白霧,我感到周圍越來越“沉重”,心呼不妙,于是向上抬升,落在了一排木制書架的頂上。我看見了她的位置,于是沒有再停下來、而向她的上空直飛而去,帶去了一排壓制式的彈幕攻擊。
我大概不能用符卡吧。面對知識淵博的家伙,她也許能從我的宣言里聽出我的種族來的……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沒有閃躲、直接用屏障硬扛下了攻擊,和我預料的一樣,這家伙身體不怎么好,雖然我也并沒有好到哪兒去——我躲過她的一陣還擊,繼續(xù)和她交火。不長時間,她的攻擊稀疏了一些。飛行之中,我看見她在喘著氣。她本就消耗了大半氣力,又怎么可能贏過我呢……該結束戰(zhàn)斗了。我沖了上去,直接逼近了她,雖然我想我并不擅長近身戰(zhàn),但她在這方面應該更弱一些才對。
我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吃了一驚、準備直接這樣引導彈幕射向我,我用力把她的雙手向外一翻,她的攻擊全部打偏——在她左右兩側的書架上發(fā)生了爆炸。
“呀——!你、你怎么可以!——”
“帕秋莉小姐,……抱歉了,我趕時間。”
我把妖力附到腿上,一腳狠狠踹在了她暴露的腹部。隨著慘叫,她按著拋物線墜回了地面,煙塵和地面附近的帶毒水霧,都慢慢消散了。我也喘口氣、定了定神,降落到了地面,向她的落點走去。
阿燐和文小姐也趕來了。我說,“我們把她抬到那邊她原來坐著的椅子上吧……她這副樣子要是被人看到可不好。讓別人以為她睡著了至少可以拖延一會兒時間吧。”
我和阿燐二人一前一后七手八腳地把她抬了起來,她的身子很輕——大概不只是因為我和阿燐一起抬著這家伙,多多少少,她的體重也是我能夠這么輕松地抬著她的原因。
“呼,終于完事了……”我自言自語著,又準備開始讀取記憶之際,突然想到了什么,“唔,文小姐,很不好意思,但是,能請您先出去一下么。”
“為什么呢……啊、不過,不過好吧。”
就算她已經(jīng)算是知道我的身份了……我還是不要太張揚吧。
解開了斗篷的綁繩,涼涼的空氣涌了進來,我用暴露出的第三只眼看向了她,“可能要一會兒的。給我點時間,阿燐。”
我認真地看著她的記憶。按著順序往前像翻書一樣翻過她的腦海,按著順序,從剛剛和我戰(zhàn)斗失去意識的瞬間開始,到自己走進大圖書館,再到?jīng)Q斗場上拼命輸送魔力維持結界、煎熬般的十幾分鐘,再往前,午餐時間之前,她準備從大圖書館走出去之后,她去到了紅魔館的大門前、找那女仆長交談著關于決斗的事宜。紅魔館的門口,人類眾多,比起我進來時見到的光景,更加擁擠一些。我仔細地看著——人群之中并沒有我所想的身影。有點失落,即使我集中了精神想象她的樣子,也沒能看得見她。
正當我準備走人的時候,我一眼看見她記憶的角落,目光停留于此。
沒看錯的話,那應該并不是幻覺……戴著深深刻在我記憶里的鴉青色小圓帽,一襲黃衣、身邊藍色第三只眼一蹦一跳地走在路上,向著紅魔館的西北方去了。好遠……朦朧的,走在被開辟出的小徑上的樣子。是她……真的是她。
我渾身有點發(fā)起抖來。誰能想到我和她分別了這么久之后,竟是以這樣的方式,看到她第一眼呢?
“阿、阿燐……我看到她了……她往西北方去了……動作快。”我趕忙結束讀心、直接往大圖書館的門口走去,邊走邊重新系上了斗篷的綁繩。
“啊、明白了,覺大人。我看看……這里的西北方,唔,是叫做神靈廟的地方。現(xiàn)在過去的話,估計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吧。”阿燐翻著地圖、跟上了我。
跨出了大圖書館的門,鴉天狗小姐拿著她那黑盒子,靠在雙扇大門的后邊,側著腦袋看我們出來,“喲,你們要走了嘛。嗯,我再進去一會兒。二位請自便吧……還是說,準備離開紅魔館了嗎?”
“嗯。”我點點頭,“那就回見了,文小姐。托您帶的東西可一定要帶到啊。”
我神態(tài)自若地回到一樓下邊,女仆長套牌面的演講似乎剛剛結束,人流也逐漸向著門口靠攏了。我也一頭扎進了人堆里,牽緊阿燐的手。接下來就又是漫長的等待和被推擠著向前的過程了。我感到無趣、回頭向上看了一眼。
“……唔,那吸血鬼呢?”我看著閣樓上,本該坐在那華貴椅子上的家伙此時此刻并不在那里。
隨著人流前行,我總算掙扎出了陰暗走廊后的紅魔館大門。遠端,女仆長和小吸血鬼二人站在外邊靠近霧之湖的草坪上,被下午的陽光輝映著。小吸血鬼向著我們這邊東張西望,像是在找誰的樣子,在我和她視線碰撞的瞬間,鎖定在了我身上。她動作很收斂地向我揮了揮手,似乎在示意我過去。
“覺大人?……您看見了?”
“嗯。我最好過去一下對吧。”
總算擠出了人流,我整了整衣服、向她慢步走去。“有何貴干,蕾米莉亞小姐?”
“必要的話,我應當挽留您一下的。身為旅人,最好不要在傍晚臨近的時候再繼續(xù)走了哦?如果您愿意留下來,我會給您準備房間。”
……為什么要挽留我呢?我看著她的眼睛,這家伙似乎真的很想讓我留下來,似乎有什么事情似的。我不太明白。可是……正事要緊。而且,夜晚到來之前我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我應該繼續(xù)走的。
“您知道……我的時間不多。如果您真的盛情邀請的話,我……在我干完正事之后,如果有空,我一定來。”我禮貌地退了一步。
“如此嗎……那,您接下來走的方向是?”
“從紅魔館往西北側走,是到神靈廟吧。”
“‘神靈廟’……唔,那您可得盡快噢。如果走得快的話,徹底入夜之前,是能到的。我想道教大概是宗教戰(zhàn)爭的主角吧?您往那里去的話可又要卷進不小的沖突里咯。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
“我會注意。”我點了點頭,“時間有限,那我就先告辭了,蕾米莉亞小姐。”
“……唔,我等著您,覺小姐。”
她這樣的告別反倒把我有點弄得不知所措了,我只好先回頭走人。邊走著,我邊回味吸血鬼的話音,“我等著您”,是什么意思……她好像真的很想把我當作朋友,我猜的話,身為一家之主,盡管侍從無數(shù),也會反而感到有些孤獨吧?我和她似乎有很多奇妙的共同點啊,比如,都身負著作為姐姐和家主的責任。再要說的話,生活品味也還蠻像的。畢竟同為妖怪,而且她對我倒是已經(jīng)付出了足夠的善意,我應該回應一下她的期待的。
想著想著,我不覺又加快了腳步。
其實幻想鄉(xiāng)并沒有那么大,就算用走的來還是很花時間。偏離宗教戰(zhàn)爭需要的路徑上,我就再沒有見到一個人類了。于是,足足兩個時辰在我和阿燐輕松愉快的、圍繞著已經(jīng)進行了幾乎一天的旅途的談話中過去。天色漸暗……
樹林子里的空氣相比起來更加潮濕,也更加清新一些,我深深呼吸著、腿上已經(jīng)感到有些酸麻。小動物的叫聲時時環(huán)繞耳旁,有點像是地靈殿里的感覺,讓我感覺很舒心。小家伙們里最強的那位,當然是阿空,很久以前就被我派去深深地獄熔爐里的頭號寵物之一。她倒也是前些日子引發(fā)間歇泉異變的罪魁禍首——不過我并不怪她,小家伙們擁有了力量,想要炫耀也是可以理解的。這么說……我和她很久沒見面了。自從派她去了那里,我和她之間唯一的交流就是通過阿燐來維系的了。
這里似乎又離人類村落不是特別遠了,頂多三里,或是多少路。我遠遠就看見了屬于寺廟的那座高塔,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中式傳統(tǒng)風格,斗拱飛檐,白墻黑瓦在最后五分之一個太陽的橫照之下半邊閃爍著暮光。下邊修著很顯眼的石臺階,一路通到寺廟的正門。
等我和阿燐到它跟前、爬完了這么高的臺階,太陽已經(jīng)完全落山了。寺廟的前邊用著平整的灰石磚修葺出寬闊氣派的參拜道,兩邊黑暗籠罩的樹林點綴著,使得前方盡頭那道火光格外顯眼。白墻中鑲嵌著的拱形門有著木制豎紋,邊上立著火把。近看的話,上面似乎還有些什么淺淺的浮雕。厚重的一對銅門環(huán)卡在門上,我走上前、心里忽然有點不安。
堂堂地靈殿之主,此時這樣突然地借宿,未免太不禮貌。可是……我總不能睡在外面吧,而且露營要用的東西我還真是一件都沒有。作為沒有經(jīng)驗的旅行者來說,我大概是其中最失敗的那類。
這種時候是必須要放下身段的,起碼得有個好讓我躺的地方。……試試看吧。
我伸出手去——滑了一下,但我還是抓住了門環(huán),慢慢地用它敲響了門。
等待不久,吱呀的悠長門齒聲音,配合上門內(nèi)忽然露出的寺廟內(nèi)景,一種奇妙的、心曠神怡的感覺涌上我的心頭。門向里張開,一個白影探出了腦袋,“二位,天色不巧,若是參拜之故,還煩請明日再來吧。”
“不、我不是來參拜的,”我忙解釋,“我們是過路的旅者,天色漸晚,只想找個暫可以容身之處。您要是不方便的話,那我還是……”我的語氣非常軟。
“不是參拜的話,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院內(nèi)詳敘。嘛,請進吧,當心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