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喚起了王競擇并不遙遠的記憶。
就像電影閃回一般,不是一秒二十四幀的那種閃回。
而是一秒一幀的那種近乎PPT放映模式的閃回,每一幀里面所有的信息就像拍照一樣繁雜。
其中讓王競擇無法忽視的重點,就是如同高音頂點的疼痛。
那是他被要求代簽的時候,因為沒有指引,也沒有指示,他在胡亂摸索中,遭受的懲罰,承受的十級疼痛。
在此之前,還有單頭老者,也就是說什么“王者,一呼百應,競擇,物競天擇。”的老王。
他化作一灘血水,注入體內,那種疼痛,讓他幾乎尿崩的疼痛。
再久遠,就是和小高一起去工地搬磚搬了一天后,起不來床、下不了地的渾身肌肉酸痛。
小時候,因為調皮搗蛋,做了錯事,被父親拿著掃把打屁股的疼痛。
更久遠,王競擇已經沒了記憶。
如果說,疼痛能喚起古早的記憶,那么這次疼痛也就是這般了吧。
王競擇感覺自己像一個沖浪板,白狐妲就像一個沖浪者,還沒有進入大浪之中,她穩穩地趴在自己身上,朝著大浪劃去。
墜落之地,是一片珊瑚草。
柔軟的珊瑚草面對高速而來的王競擇,瞬間化身為利刃,一節一節地將王競擇的背鰭削掉了。
背鰭不是血肉,但里面滿是王競擇的感受器,削掉一個,產生的痛楚,就像針扎一樣。
削掉一片,王競擇感覺自己的后背扎了一圈鋼針。
這種針扎,并不是靜態的,是動態。
不是緩慢動態的,是極速動態,一個針扎的痛苦還沒被王競擇的大腦接受,另一個針扎的痛苦就傳過來了。
這不是一個,是一波,是一波接著一波。
王競擇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后悔。
他曾承受過比這更強烈的痛苦,這種級別的痛苦,不至于讓他失去意識。
后悔,則是如果他沒有承受過那些痛苦,此時的他應該已經痛暈了,不用再承受這種痛苦了。
這是極限么?
當然不是!
王競擇的背鰭根本沒有支撐多遠的距離,就被柔弱卻鋒利的珊瑚草切割殆盡。
沒了背鰭的緩沖,魚背直接與鋒利的珊瑚草接觸。
好消息是,因為接觸面積變大,受到的阻力變大,他們的速度正在下降。
壞消息是,珊瑚草變身刮鱗器,王競擇后背的魚鱗根本承受不住高速沖擊。
自從王競擇抱著白狐妲,他心里一絲旖念都沒出現過,因為現實在折磨著他。
就像飛機降落,后輪在接觸的瞬間,承受的巨大力量。
王競擇身后劃出一道V字型深溝,溝中除了被強行撕扯下來的魚鱗,還有點點血跡。
沒有魚鱗的保護,王競擇的魚身只能接受來自珊瑚草的直接傷害。
在這個過程中,無論多么疼痛,王競擇都沒有放棄反向扇動后魚鰭。
努力向后倒退,以自身的微薄之力,對抗獻祭圈對白狐妲的殺意。
至于前魚鰭,則緊緊抱著無法動彈的白狐妲。
不遠處,墜毀的文字車熊熊燃燒著,偶爾會傳出爆炸聲來。
一淵人,一美人魚,就這般在珊瑚草上滑行了數十貝,緩緩停下。
當珊瑚草開始切割王競擇的后背魚肉的時候,這種痛苦,已經超過了他以往所有記憶。
甚至讓他回憶起了身為胎兒的記憶,肌肉的快速生長,骨骼的快速生長,這些痛苦都讓他回憶起來了。
他們緩緩停下,王競擇不再扇動魚鰭,他昏厥了。
白狐妲緩緩睜開眼睛,她暫時還不能動,只有等獻祭圈將替換的祭品完全祭品化,她才能重獲自由。
望著身下昏厥的廢物團長王競擇,白狐妲突然有那么一瞬失神。
為什么?
這個問題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就再也揮之不去。
對呀,為什么?
白狐妲是他不情不愿招到麾下,實在是沒有破局的辦法,才做團員的。
白狐妲也不甘屈居于王競擇的領導下,她覺得王競擇是一個來自低等世界的低等生物,怎么可能有能力領導她呢?
身為來自高等世界的高等生物,作為他的領導,這才是白狐妲心中一直堅持的信念。
可,這個信念,在他打開車門奮力一躍的那瞬間,動搖了。
從一開始,白狐妲寧愿讓王結占便宜,也沒思考過讓廢物團長出手。
因為她固執地認為,王競擇即便占了她的便宜,也不可能救下自己。
他孱弱的身體,他可笑的思維,他毫無領導風范,這都說明了,這是一個不值得信賴的團長。
一個不值得信賴的團長,白狐妲從未想過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他,因為不值得信任。
她身體僵硬,慢慢變得柔軟。
他身體柔軟,慢慢變得僵硬。
這個時候,正是他們最危險的時候。
如果有路過的魚人、淵人或者美人魚,他們很有可能會被套上枷鎖,成為牢籠之中的奴隸。
只能說,幸好,這里距離魚人聚集區非常遠,足足有30000貝。
白狐妲溝通王結,讓他趕緊過來,在她沒有恢復行動能力之前,他們現在非常危險。
王結此時,正在狂奔,魚腦袋的他已經拼盡全力了。
他不顧肌肉撕扯的疼痛,忍不住了,有健康能夠瞬間恢復。
不行,這具身體的極限,就是這樣了,他必須更快!
王結一邊瘋狂向前游動,一邊思考,怎么利用五個功能來加速。
1號通訊,只能在大腦出現的東西,王結實在想不出怎么作用在身體,讓身體移動的速度更快。
3號導航,和1號通訊差不多。
28號健康,是可以作用在身體上,只能修復,不能加速。
37號金融,它能查看一個生靈的不能承受財富的上限,現在看看自己能承載多少紅貝、黃貝和綠貝么?
唯一有希望的,就是7號天氣了。
前5級是雨,幾乎無用。
后5級是風。
御風而行?
可是,這里都是全氟溴烷啊,怎么利用風呢?
風,是空氣的流動。
而在淵界,這里的空氣是什么,是全氟溴烷!
在淵界,風就是全氟溴烷的流動。
想通了這一點,王結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頓時明白了該怎么利用風了。
王結停下來,喘息著,興奮著,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卷成一個圈,他控制著淵界的風從手上的兩個圈通過。
在沒有任何動作下,他緩緩離開地面。
王結控制著風,朝著白狐妲所在地方趕去。
從最初的不熟悉,到后面的任意調轉方向,王結看著身下珊瑚林,真想暢快大笑。
他飛躍珊瑚林,飛躍大片珊瑚草原,按照導航的指引,他終于找到團長他們了。
常說,害怕什么,就會來什么。
白狐妲剛剛還在擔心會有路過的魚人,結果真的遇到了路過的魚人。
此時的白狐妲已經恢復了身體的部分能力,至少嘴能說話、雙手能動。
她從王競擇的身上翻下來,從地上折了幾根珊瑚草。
在普通魚人眼中,那是珊瑚蟲的一種柔軟食物,在她手里,是致命利刃。
這群魚人發現了他們,卻沒有貿然接近。
剛剛,他們也看到了空中飛過來的他們。
暫時搞不清楚情況,只要警戒他們不要對魚人發起攻擊,他們也不想多管閑事。
在白狐妲的戒備中,什么也沒發生。
看著這群身上帶著奴隸印記的魚人走遠。
若是他們表現出任何一點點敵意,白狐妲不介意使用珊瑚草大開殺戒。
開發出風的新作用,御風而來的王結,很快趕到。
王結落地,立即使用健康功能,恢復了身體后背幾乎被削去一層的團長王競擇。
王競擇只是被疼得暈厥了,并沒死去。
接著是恢復白狐妲的身體。
可是,幾乎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健康竟然毫無效果。
“不要太迷戀科技,總有一些問題,不是科技能夠解決的。”
白狐妲笑著回應,獻祭是另一套系統的東西,和異快系統不交集。
王競擇蹙眉,和王結繼續警戒。
相對于團長王競擇只能選一個地勢相對高一些的地方瞭望,王結就厲害多了。
他嘗試利用風,從腳底板向下吹,把他托舉起來,懸浮在半空之中。
王競擇看著,很快就明白了王結是怎么做到了,不由得搖頭失笑。
有他懸浮在那么高的地方,王競擇便離開那個小土包,來到墜毀的文字車面前。
“文字車,消失!”
王競擇羞恥地大喊道。
不出意外,文字車依舊在熊熊燃燒,并沒有消失。
任何物品,都是有其使用的極限。
一旦超過了這個極限,即便是文字車,也會像是被橡皮擦擦除一般,沒了作用。
王競擇望著熊熊燃燒的文字車,不由得苦笑,沒有了文字車,接下來怎么趕路?
如果時間都浪費在干路上,那還保持憤怒有什么用?
白狐妲終于恢復了,她也游了過來,看著熊熊燃燒的文字車,沉默不言。
為了救她,一輛文字車報廢了!
白狐妲不知道,可以在原界任意世界,召喚出最適合當時情況的文字車價格幾何。
但她知道,商城里面的一個點,就是六界通用的能量點。
一個能量點,相當于3600世界所有物質換算成能量的總和。
也就是說,假設這輛文字車價值一個能量點。
那么,一個3600世界,就在眼前熊熊燃燒。
“團長,對不起!”
白狐妲,嚅囁著說道。
“沒事,下次行動,告知我一聲就好。”
王競擇渾不在意。
實際上,他也會錯了白狐妲道歉的原因。
王結也從高空下來,盯著文字車,陷入了沉思。
“走吧,讓我們去完成第四個目標!”
王競擇魚鰭一揮,帶著兩個團員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