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時候,顧漾之看了江柔寄來的信,大都是些囑咐,還有往生堂的事,再沒些別的什么。
想到先前她那么擔心自己,結果卻是這般,也不知道回去怎么告訴她。
正想著,鶴眠端了藥進來,隔著老遠就聞見苦苦的味道。
“阿眠,我不想喝。”顧漾之撇著嘴抱怨,那藥忒苦,苦的倒胃口,況且也不知道是治什么病的,樂鈴不清楚,鶴眠呢,他也不知道嗎?
“不行,要喝。”鶴眠很依賴顧漾之,她說什么她都聽,但喝藥這件事他不會讓步,雖然只是些補藥。
知道怎么說也沒用,顧漾之接過來憋著氣一口氣悶下去,嗆的咳起來,鶴眠忙給她拍背,又給她嘴里塞了個糖球。
等糖球的甜沖淡了嘴里的苦味,顧漾之趴在榻邊看著鶴眠,比那時候更高了,也壯了些,不再是瘦巴巴的小哭包了。
胸口突然泛起些疼,顧漾之沒忍住“嘶”了一聲。
“怎么了?”鶴眠把她扶起來,好讓她可以順氣。
顧漾之也不知道,和先前一樣,胸口密密麻麻的疼,像小針扎似的,不過也沒別的不舒服的,興許是沒有休息好吧,等回了桐安好好養(yǎng)養(yǎng)便是。
“沒事,阿眠別擔心,很晚了,快去休息,明日一早我們跟著船隊回桐安。”顧漾之扯出笑意來趕著鶴眠去休息,胸口的痛感漸漸淡去,鶴眠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揉了一把她的頭發(fā):“漾漾晚安。”
從房里退了出來,鶴眠站在門口,沒有離開,夜色凜然,白衣的少年垂下頭,若是有光亮,定能看到眼尾猩紅。
翌日早,顧漾之和鶴眠在碼頭拜別樂鈴。
樂鈴看著兩人,依舊是那副爽朗模樣:“若是有空就來祈州玩,你這身子回去找個大夫好好看看,祈州是沒個好大夫的。”
顧漾之笑著點了點頭,身后船夫催促著,樂鈴拍了拍她的手,看著兩人上了船,進了船艙,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是真的很好,她很羨慕,雖不明白為什么那只鬼突然成了人,但這世上多的是難以解釋的事情不是嗎?
他也是,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
樂鈴垂下眼簾,掩蓋住那抹神色,不過一瞬,又成了那個肆意瀟灑的女子。
可誰又知,許多年前,這般自由的女子是高門權貴手里的棋子,如同木偶一般。
江柔早得了消息,一大早便在碼頭等著,正是三月初,顧漾之去了也不過三個月左右,她倒覺著有好些年未見了。
眼看著商船靠了岸,江柔急著靠前去看,暖云忙拉住她:“我的姑娘哎,這會兒子人多,叫人撞著可不好了,我們不妨去前頭等著顧姑娘。”
江柔想了想,也是,反正是要見著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便去了馬車旁等著。
顧漾之先下了船,在海上漂了一個月,再加上近來身體越來越不適,一時間有些不適應,踉蹌一步險些摔著,鶴眠眼疾手快扶住她:“小心些。”
“好。”顧漾之點了點頭,被鶴眠扶著走了幾步,卻沒見著江柔身影。
不遠處,暖云眼尖,一眼看到顧漾之,正激動的要叫江柔,看見顧漾之身旁的人卻沉默了。
顧姑娘出一趟門還尋了個夫婿???
“姑娘,我瞧見顧姑娘了……”
她既然看見了,江柔自然也看見了:“嗯,我也看見了。”
暖云撓了撓頭道:“姑娘,咱們這……”
小丫頭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辦,聽聞顧姑娘出門是去談生意的,只是這生意談著談著怎么還談了個男子回來,也不知道家底干不干凈……
再說,這馬車是三人的,她家姑娘不會讓她走回去吧……
暖云想著,搖了搖小腦袋,不會的,她家姑娘不會不要她的。
江柔推了她一把,有些咬牙切齒:“走!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說著叫身后的幾個小廝去搬東西。
顧漾之看見江柔過來,高興的勾起唇角:“**姐!”
突然想到身旁的鶴眠,顧漾之笑意僵了僵,這,她還沒想好怎么說……
江柔快步走來,又不知說些什么,四人面面相覷,氣氛有些微妙。
顧漾之咳了咳,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姐姐,這是……鶴眠……”
江柔本想著好一通質問這陌生男子,卻沒想到這人竟是鶴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拍了拍暖云的腦袋,附耳輕聲道:“去,瞧瞧是人是鬼。”
暖云不解,這人分明就是人啊,鬼哪來的影子,她家姑娘也忒奇怪了。
江柔抿了抿唇,神色不自在地拉著顧漾之朝馬車走:“這里風大,先回家,先回家。”
倆人在前頭咬耳朵,身后暖云和鶴眠同行,不自在極了。雖說是顧姑娘帶來的人,這公子也俊郎,不過她總覺著哪里怪怪的。
“他不是鬼嗎?”
“咳,這說來話長,就不長話短說了……”
“???”
“哎呀,他不是鬼,是被……被施了咒術,對,咒術。”
江柔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看顧漾之眨巴著眼睛看她,很是乖巧的模樣。
好吧,她信了。
四個人擠在馬車里,本來三人的空間一時間有些擁擠,本來又有好些話說,這關頭卻又都說不出口,便都沉默著,車廂里安靜的厲害。
顧漾之忍不住咳了幾聲,江柔皺著眉道:“怎么回事?”
“興許是一路上勞累,回來休息幾日就好。”顧漾之笑了笑,近幾日是覺著乏的厲害,她也只覺得是在船上呆久了,接接地氣便好。
“這怎么成。”江柔的眉頭皺的越發(fā)深了,本就看著比先前瘦了許多,圓潤的小臉如今都快成瓜子臉了,叫人停了馬車,又叫暖云去東街請大夫,還交代一聲要向大夫。
暖云得了令,一溜煙就跑沒影了,她才不要在那里擠著,尷尬死了。
顧漾之嘿嘿一笑:“勞姐姐費心了。”
看她穿的單薄,江柔從下面的匣子里掏出一個披肩來給她披著:“說什么呢,如今都是自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