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眠委屈的揉了揉被錘的地方，又揚了揚手里提著的酥餅道：“漾漾別生氣……我看你一直沒吃東西，怕你餓，就去買了酥餅，我看好多人都在買，漾漾你嘗嘗，應該很好吃的……”
罷了，又小聲添上一句：“漾漾我不是鬼……也沒有鬼牙子這種東西……”
顧漾之看著他，覺著鼻頭有些發酸。
她的阿眠一直都是這么好，怕她餓肚子會給她買酥餅，會不遠萬里陪她來祈州。
鶴眠一直都是很乖的，很聽話的，也只聽她的話。
但是她不能不顧著他的意愿。
“阿眠，等結束了，我是說，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你會跟我回家嗎？”
鶴眠不明所以，只低頭解開包著酥餅的油紙，拿出一個塞到顧漾之嘴里：“漾漾去哪我就去哪。”
沒頭沒尾的話，顧漾之笑了笑：“酥餅很好吃，謝謝阿眠。”
絲坊齋內，二牛在門外徘徊了許久，也不敢進去添蠟燭。
屋里的蠟燭早就沒了，只有外頭的光映著。
待最后一杯酒下肚，樂鈴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看著祈州夜景，絲坊齋雖是巷子尾的位置，卻是能看清整個祈州的夜色，燭火通明，遠處的神樹下多是祈福的人。
舉起早就空空的酒盅，樂鈴朝著漆黑的夜空，笑瞇了眼：“敬我們的第十年。”
顧漾之在樂鈴府里待了兩日，本想著早些弄清楚了，早些啟程回桐安，卻是連著兩日都沒見著她人。
絲坊齋的小廝也不清楚她去了哪里，顧漾之也只好在府里等著，無事時也上街閑逛。
這日午睡貪睡了些，待醒來時已經傍晚，大約是夢里囫圇了些，有些分不清夢境現實，只怔怔地瞧著鶴眠發呆。
鶴眠看她發懵，好笑道：“漾漾睡傻啦？”
顧漾之搖了搖頭，只是睡得沉了些，只是這胸口悶的厲害，也不知是不是睡多了的緣故。
“阿眠我想出去走走。”顧漾之揉了揉胸口，說著就朝門外走去。
鶴眠應了聲，又去拿了個薄披肩披到她身上，雖是春日里頭，但夜里還是有些寒氣。
顧漾之慢悠悠的在街上晃悠著，祈州沒有宵禁，街上的燈是長明，這會子都是剛用了飯出來游玩消食的。
本是想著散步來的，結果來了興趣，見著賣小食得便想去買，正排著隊，樂鈴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站在一旁看著她買完。
顧漾之瞧見樂鈴，驚訝道：“姐姐？姐姐怎得在這，可是忙完了？”
樂鈴也不知道去了哪，整個人憔悴地厲害，聞言也只是扯出個笑來：“沒什么事，今日神樹那里有祈愿，可要去瞧瞧？”
顧漾之也是看出來她狀態不好，正猶豫著，她就拉著她朝神樹走去：“快些吧，等會兒人多了就不好掛牌子了。”
正如樂鈴所說的，人多了就不好了，顧漾之才到這，就見著人都在那兒祈福掛牌，熱鬧的像過年似的。
那日來時這樹也是可隨意掛的，不過下頭有圍著一排柵欄，今日柵欄卻沒了，想來是為了方便給拆了。
雖算不上人擠人，但也實在是多。她只好一邊被樂鈴拉著走，一邊時不時回頭看看鶴眠有沒有跟上，好在他一直在。
顧漾之不解，初來時也掛過，這不是隨時可掛的嗎？
“姐姐，這牌子是與平日的不同嗎？怎得這么多人來？”
樂鈴拉著她在人群里穿梭，頭也不回道：“平日是抽簽解簽掛的，這回兒是可自己寫的。”
走到跟前，樂鈴拿了塊牌子遞給她，讓她寫上心中所想掛上去便好，完了便自顧自地去寫了什么。
顧漾之想了想，正想著下筆，見著鶴眠好似很感興趣般，便把手里的牌子遞給他，自己又拿了塊牌子：“阿眠也來吧。”
鶴眠也不知寫了什么，寫的飛快，也不讓她看，顧漾之也低頭快速畫了兩個小人。
樂鈴早已掛好，在遠處朝她招了招手，顧漾之看了看鶴眠，他個子高挑，很輕松便掛到了高處，燈火映著他的側臉，勾勒了些許朦朧感。
心口的悶痛越發明顯，顧漾之皺了皺眉，想快些掛好去找樂鈴。
身后不知是誰撞了一下，手里的牌子掉了出去，人多雜亂，若是不快些撿起來怕是不知道會被踢到哪里去。
顧漾之低頭尋找著牌子，見在樹根下扔著，便擠開人群過去撿。手剛碰著牌子，心口便是一陣刺痛，緊接著耳旁不知是什么東西呼嘯而過。
心感不妙，顧漾之下意識朝鶴眠方才的方向看去，卻不見他的身影，眼前的景象越發模糊，額上的汗珠不斷滴落，腦海中浮現如夢中般的景象。
只這一次，一切都清晰了。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你為什么總是找那些妖打架啊？”
“阿眠好棒！下次武術大賽再拿第一！”
“阿眠乖，吹吹就不疼了。”
“阿眠你別怕，有我在……我去給你找藥！”
“阿眠快看，天帝小老頭在那罵人呢。”
“阿眠我好像闖禍了……”
“別哭啦，我不在小心他們欺負你，阿眠不怕……”
夢里的那些一幕幕，如同惡鬼撲食般朝她撲過來，是自己在妖林，是自己一直護著的，是自己闖了禍，是自己忘記了。
原來夢里的那人是自己啊，顧漾之跌坐在樹下，眼前的景色已經看不清了，只模糊看到些人影，樂鈴在叫她，那些人也在叫她。
雖模糊，但顧漾之看到遠處一抹白影，她知道那是鶴眠，她知道他在同人交談，只是她看不清了。
木牌應聲而落，微風拂過，帶下些許紫粉色花瓣。
鶴眠看著自己的身體有些許不同，體內的神力慢慢流失，一旁的孩童看他突然出現嚇了一跳。
面前的人徐徐道：“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般算來，也是時辰了。”
鶴眠點了點頭，背著燭光，看不清神色，那人又嘆了口氣：“如今天上一團亂麻，你神力全失，已和凡人無異，你接下來可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