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圓月上枝頭

墨羽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廂房，泡了壺濃茶解酒。

在蘇園與蘇軾把酒言歡

回到丐幫又被眾人拉著灌酒慶祝。

慶祝什么大家伙兒也說不清楚。

反正就是高興，高興就要喝酒。

這便是武林中人。

幾杯濃茶下肚，墨羽才感覺肚子舒暢了些，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這時敲門聲響起，喬峰推門而入。

“墨先生，不曾想你有如此才華，何苦瞞我?”

“別，還是叫我老弟吧，別扭得很...你這么晚跑來不會也是來灌我酒的吧？”墨羽瞪大了眼。

喬峰酒量他是知道的，整個丐幫綁一塊也喝不過他。

“不是...”喬峰欲言又止，“其實...”

“咦？”墨羽眉頭輕皺，“婆婆媽媽的，這還是我認識的大豪杰喬峰嗎？小媳婦還差不多。”

喬峰坐下，為墨羽的茶杯滿上，“老弟，有沒有興趣留在丐幫...”

墨羽若有所思，“汪幫主的意思？要我留下來做什么？”

喬峰道：“是汪幫主和眾長老的意思，副幫主虛位以待，馬副幫主也沒意見。留下一起振興丐幫吧。”

墨羽端起茶杯，沒有急著回復，反問道：“聽說這些年丐幫勢力在逐漸沒落，你可知為什么？”

“為什么？”

莫非是汪幫主能力不足?這句話喬峰是不好開口的。

“因為大宋承平，國泰民安，國家正在走向鼎盛時期。乞丐自然就越來越少了。振興丐幫就是打官府的臉，就是打朝廷的臉，你覺得上面會怎么想？”墨羽伸出食指指天。

“如此說來...丐幫越沒落，才越好?”喬峰感覺自己說了句既荒唐又合理的話。

墨羽思緒跳出歷史長河，以現代人的角度思索了一番，最終點了點頭。

“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如此。丐幫和其他幫派大不相同，振興和沒落皆由局勢所定，自己人反而難以左右。但沒落歸沒落，終究是沒那么容易滅亡的，至少千年內都是如此。”

屋內靜默了許久

“老弟一番話令我茅塞頓開，這才想起祖師爺創建丐幫的初衷，是為了讓行乞者互幫互助，而不是為了擴大勢力。”

喬峰感慨頗深，忽又如釋重負，拍了拍墨羽肩膀。

“如此也好，你有更好的前途，請你留下是幫主和長老們的意思，其實我更希望你走向仕途，那才是正道。”

墨羽搖頭輕笑，沒有說話。

走什么仕途?官場的爾虞我詐，他可玩不來。

遠的不說，就說蘇軾，他估計也沒幾年好逍遙了。

朝廷內黨同伐異，打壓異己是常事。

屆時新黨執政，他就會被貶官下放。

要不是太祖皇帝定下了“不殺士大夫”的規矩，歷史上的蘇軾就不會只是被貶廣州了。

墨羽擺手，不再討論那些事不關己的事，“喬兄，今天那些達官貴人幫我聯系了嗎？”

“沒有！”喬峰一聽這話，立馬拍桌而起，怒氣沖沖道：“我說老弟，你想干什么？又不是窮得吃不起飯！你缺錢我借你，我這里不夠，還可以帶你去找幫主，賣詞之事休要再提...”

墨羽左耳進右耳出，話鋒突轉，按著喬峰肩膀道：

“喬兄，你我一見如故，早就想與你結拜為異姓兄弟了，不知喬兄意下如何?”

喬峰噎得不輕，感覺跟不上墨羽跳躍的思維。

現在結拜？明顯氣氛和時機不對吧？

墨羽行為反常，應該不是無的放矢。

轉念一想，莫非有什么隱情，又信不過我，要以結拜之誼約束才肯講?

墨羽確實借了這個由頭，但結拜之心也早就有了。

喬峰抗的是義字旗，是一個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人。

長生路上一起走，吾道不孤。

喬峰硬生生憋下怒氣，心想等結拜完了，再以大哥的身份教訓你。

“結拜亦是我愿，大半夜不好準備，就在院子里吧。”

兩人一同出了房門，雙雙跪在地上。

“我喬峰。”

“我墨羽。”

“今日義結金蘭。”

“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異口同聲宣誓完畢，朝天地恭敬三拜。

墨羽起身，將喬峰拉入屋內，低聲道：“大哥，今天給你交個底，不要和別人說。”

“什么？”

“我肚子里其實沒什么墨水，今天的兩首詞是抄的，我從一個已死的盜墓賊那里搜到一本詩詞文集，里面都是沒問世的上等佳作。很多我根本用不上，不如賣掉。”

墨羽為了省事，找了個不那么荒唐的借口。

“這...怎么是這樣？虧我還叫了你一聲墨先生，肚里沒墨，該叫你水先生才是。”喬峰冷哼，他突然有些后悔，怎么就和這種沽名釣譽之徒結拜了？

墨羽苦笑，“大哥你就別調侃我了，水先生也好，火先生也罷，幫我牽線聯系，回頭我幫你找個媳婦。”

“什么跟什么啊？找媳婦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喬峰擺了擺手，沉吟了片刻還是覺得賣文的事太荒唐了，“你剛才說用不上是什么意思？”

“比如說這首: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這首詞妙吧？但我一不是兵，二不是將，寫出這東西誰信?人家一調履歷，就知道我八九成是抄的，之前的名聲立馬敗光！”

...

清早

洛陽城南，張府，大宋云麾將軍的府邸

大門朝南

門口一名護院正打著哈欠，街尾走來一名衣衫破爛的乞丐。

見乞丐竟直奔張府而來，那護院當即揮手趕人，“走開走開，這里是你能討飯的地方嗎？”

乞丐奉上一張拜貼，“奉墨羽先生之命，給張將軍送來拜貼。”

“墨羽先生?哪個墨...”護院皺眉疑惑，一看乞丐突然想起，“昨日蘇園詞壓群英、得蘇大人賞識的那個墨羽?”

“正是。”

...

“墨羽?他拜訪我干嘛？蘇東坡的意思？”云麾將軍張虎看完拜貼面露疑惑。

管家老范答：“沒說，只說久仰將軍風采，想要瞻仰真容。”

“狗屁的風采！不過那首永遇樂確實深得我心，八十六年，望北猶記，烽火澶淵郡...”

日頭西斜，墨羽獨自來到張府，門口仍是上午那個護院。

“墨先生，里面請。”

“有勞引路。”墨羽微笑著點了點頭，跟在后面。

護院帶著他來到客廳便離開，也沒有安排茶水。

堂堂從三品武將的家里，這點禮數都沒有？明顯有刁難的意味。

等了半個時辰，墨羽都有些不耐煩了，張虎才姍姍來遲。

笑呵呵道：“是墨先生啊，稀客稀客，之前聽下人說什么墨羽，張某一時沒想起來是誰，就在剛才一拍腦袋，原來是洛陽第一才子。”

墨羽起身，“洛陽第一才子不敢當，小子墨羽拜見張將軍。”

“坐坐坐，不知蘇大人有何差遣?”張虎一坐下，便有下人端茶過來。

“與蘇大人無關，在下仰慕張將軍英姿，前來一睹真容，順道給將軍送來一副良藥。”

“老弟說笑了，大宋國威強盛，本將戍守邊疆，毫無戰功，哪來的英姿。而且本將軍無病無災，也不需要什么良藥。”

張虎端起茶盞，吸溜起茶水來。

等著墨羽自己道明來意。

“張將軍莫要著急推辭，這藥方看過再決定需不需要。”

墨羽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的宣紙，上前放在張虎面前。

張虎面露狐疑，打開一看，上面竟是一首詞作《破陣子》。

不對，是半闋《破陣子》。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詞是好詞，讓人眼前一亮，尤其是他這種武將，可以說是震懾心靈！感觸頗深！

“這是何意？”張虎仍舊不解。

墨羽突然義憤填膺，慷慨激昂道：“張將軍鎮守邊關，領兵神武，西夏軍民一聽張虎之名便肝膽俱裂，可謂勞苦功高。但朝廷里那些酸儒腐仕，一句出身微賤，胸無點墨，便否定了您多少年的功勞，墨某為將軍感到不值，只能略盡綿薄之力。”

張虎心中的刺被點出，亦是皺眉郁結。

聽到最后一句卻變了臉色，戲謔道:“既是幫我，那另外半闋呢？”

墨羽嘆了口氣，遺憾道：“墨某沒經歷過沙場，翻盡史書，遍讀塞外詩詞，苦熬了許久的心思，才寫下半闋。如今花光了積蓄，只能暫住在一個丐幫朋友那里，找些糊口的路子，這下半闋實在沒精力再繼續，只能交給將軍自己解決了。”

張虎嘴角抽搐，這小子是要賣文啊！

他倒是更愿意相信墨羽說的是真的。

不然他想不通誰會把這么好的詞拿來賣？

大宋崇文抑武

有這文采，隨隨便便都能活得滋潤，哪會缺錢?

“老弟有心了。”張虎神色復雜，朝客廳外喊道：“老范，取五千兩銀子來。”

一名管家模樣的老者很快取來一疊銀票，遞到張虎面前。

張虎揮手示意他退下，便將銀票塞到墨羽手里。“老弟如此為我考慮，我豈能讓老弟一直住在丐幫?去買座好點的院子。”

“謝將軍，墨某身無長物，明日便給將軍送來家鄉特產作回禮。”張虎沒有提另外半闋《破陣子》，墨羽也識趣，只是暗中送來。

大家心知肚明，各自留了點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