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娘看了下來一眼，嘆了口氣，道：“看看，看看，你們活了幾十歲了，連一個小女娃的擔(dān)當都不如！”

惡婦人馬上懟道：“你這么看好這小丫頭，你跟著她去啊！”

惡婦人兒媳幫腔：“就是！”

楊老娘怒道：“走！現(xiàn)在就去找族長！看看不贍養(yǎng)婆婆，還惡語辱罵婆婆的人，該不該浸豬籠！”

“那，那她剛才踢我不算忤逆嗎？我畢竟也是她長輩……”

惡婦人撐著地面坐了起來反問，不再嚎叫了，聲音也沒剛才那么有底氣了。

“是你先打她在先，人被打急了才自保的，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瞧瞧，瞧瞧，我小外孫女這額頭上的傷痕，不是你打的嗎？”

楊老娘輕撫著小七的額頭，心疼地說。

“哎喲！哎喲！”小七趁機賣慘，“痛啊……背上，腿上……全身都痛！要痛死了！”

然后她捂住了胸口，捂住了肚子，蜷縮成一團，在楊老娘懷里顫抖哀嚎。

就像已經(jīng)痛到了肝腸寸斷撕心裂肺的境地。

裝啊，必須得賣命裝啊！

就是要讓那惡婦浸豬籠！

嘿嘿，浸豬籠是啥樣子的？小七還沒見過呢！

是關(guān)進豬圈里去嗎？

小七好想看看呀！

“七寶，你咋啦？”喬老娘的臉都嚇白了。

“小七寶，我的小外孫女啊，你可別嚇外婆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外婆和丟丟可怎么活啊？！”

楊老娘嚇得手直哆嗦，臉都變色了。

“快！快去刮鍋煙灰！”楊老娘說。

民間急救方法就是，將鍋底黑灰刮下來，用水沖了，給人灌進肚子里去。

小七聽到要被灌鍋煙灰了，立馬不裝了。

“我好了。”她立起身來。

喬老娘惶恐得一把將她抱住：“我的兒啊，你可別嚇娘啊！你給娘說，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哇？”

小七搖搖腦袋說：“我剛才好像肚子痛，想上茅房。”

“那……現(xiàn)在呢？”

“突然肚子又不痛了。”小七說。

“這么快就不痛了？”喬老娘和楊老娘都表示不相信。

小七干脆一蹦而起，跳了兩下，說道：“真的不痛了。”

心里苦笑……苦笑……

都要灌鍋底灰了，我還能裝得下去嗎？

她的腦子里牢牢記得牛母裝中毒時被灌糞水的情景……

有前車之鑒，她可不敢裝了！

“鬧啥呢？”

這時候進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幺舅爺。

另一個是個中年男人。

不認識。

楊老娘一見那人，就對他說：“楊大，你快來給老娘評評理，回頭你再告訴你爹去，我們家這是要翻天了，兒媳婦孫媳婦都爬到老婆婆頭上拉屎了！”

楊大說道：“楊三婆婆，你不要氣，我爹聽說您病了，特意讓我過來瞧瞧的，您老人家有啥委屈盡管跟我說便是。”

原來這個楊大是楊氏族長的兒子，是被幺舅爺專程去請過來的。

幺舅爺在楊氏一家里是因為怕老婆而出了名的，所以才會讓自己的老娘被媳婦兒欺負成這樣。

他心里其實還是很心疼老娘的，只是耳朵太軟了，怕老婆得很。

幺舅爺也是沒了法子，這才跑到槐樹村去找的喬老娘來。

他到槐樹村去之前跟老婆是這樣說的，說是“老娘這一病怕是有點不好，我去把二姐請來看老娘最后一面”……

誰知二姐被他一請回來，老婆就給下馬威了，嚇得他趕緊跑去找族長。

就這樣子，族長讓自己的兒子跟著他來主持公道來了。

“楊大侄子哇，我家二女子回來了，帶著我的這個小外孫女回來了……”楊老娘對楊大說，“可她們這一只腳才邁進門檻，我的這個小外孫女就被那可惡婆娘給打了，老娘我慚愧啊！”

說著，她轉(zhuǎn)臉又朝著惡婦人對楊大控訴道：“你說這么些年你管過我這個老婆子嗎？前幾天我病得起不了床，她不但沒給我端過一碗湯水來，還忙著算計我家里的豬和鵝了！現(xiàn)在我二女子回來看我，還沒進屋她就把她們照著打，把我的小外孫女都打成這樣了！”

聞言，楊大有些生氣地瞪著惡婦人，道：“你們這樣做太要不得了，不孝順公婆這就是忤逆罪，我要稟報了我父親，會把你們綁到祠堂去穿鐵衣的！”

惡婦人一下沒有了囂張氣息了，嚇得馬上堆上笑臉對楊大解釋道：“大兄弟，不是這樣的，剛才只是一場誤會，我們也并不曉得是二姐她們回來了，還以為是老娘這邊進了賊，所以……都怪我眼花啊！”

小七：你才是賊！你全家都是賊！

“是不是誤會我只會如實回去稟報給父親，讓父親來作定奪。”楊大一臉嚴肅地說。

平日里這家婆娘是咋個對待老婆婆的，他還不知道嗎？

楊老娘和小丟丟那么可憐，早就有人議論紛紛了，但大家又本著別人的家事不好管為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現(xiàn)在是楊老娘的兒子自己找上門來告狀了，族長就不得不管了。

“娘，我們真的不是這樣對你的……”

惡婦人一秒變成了善婦人，“娘，你身體不好明天讓貴娃用架子車推你去城里醫(yī)館找先生好好看看……”

“不用了。”楊老娘當即回絕，“你們回去吧，別騷擾我和我外孫女團聚。”

盡孝不是作秀。

幺舅爺夫婦和他們的兒子兒媳，然后心虛地一一溜了。

喬老娘攙扶著楊老娘，拉著小七往屋里走去。

來到了四面透光破舊不堪的屋里，喬老娘無可奈何地接受了事實——

從今以后，這個風(fēng)雨飄搖的娘家老自己必須得擔(dān)起這個艱巨的擔(dān)子了。

“二女子，你快坐下，給娘講講你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楊老娘拉著喬老娘的手，讓她坐到堂屋里那張破竹椅上。

喬老娘不肯坐，反倒攙著楊老娘往竹椅上坐了下來。

小七搬來了一根烏漆麻黑的原木凳子來，讓喬老娘坐到了楊老娘的膝前。

“小丟丟，你餓了沒有？”小七瞅瞅外面漸黑的天，問著小丟丟。

小丟丟搖頭。

不過——

咕嚕咕嚕……

不知是誰的小肚皮發(fā)出了響聲。

小七趕緊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小丟丟也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其實兩個小朋友都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