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嫂好辛苦地帶大了兒子，娶了媳婦兒，卻不想老天爺并不照顧她，一家人就那么走了……只剩下小丟丟一個……”

楊老娘流著淚，拉過身邊的小男娃來，對他說：“快叫姑婆，這是你姑婆。”

喬老娘已經(jīng)唏噓得說不出話來了。

自古以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窮苦人家的女兒活一輩子也就只是為了求生存，哪里還顧得上老家的兄弟姐妹。

喬老娘撫摸著自己親大哥的小孫兒，難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楊老娘又說：“你那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兄弟，只顧著他一家?guī)卓谶^日子，絲毫也不管小丟丟的死活，我這老婆子少不得掙命活著，只為看顧著小丟丟，他真的是個造孽的孩子啊！”

喬老娘也落淚了。

繼母從前雖然對自己倆兄妹不好，可她這么老邁了卻接下了照顧大哥孫子的責(zé)任，喬老娘心里十分感動。

小七伸手過去拉住了小丟丟的手，問他道：“小弟弟，你今年幾歲了？”

因為小丟丟長得又小又瘦，她自然地就喊他做小弟弟了。

小男娃睜著一雙黑丟丟的眼睛看著她，“我已經(jīng)四歲了。”

才比小七小一歲，看起來卻比小七矮多了，就像個兩三歲的孩子一般。

況且還是個男孩子。

嚴(yán)重發(fā)育不良啊。

“七寶，你應(yīng)該叫他侄子。”喬老娘說。

小七：哇哦，我又多一個侄兒了！”

“你的大名叫什么呢？”小七又問小男孩子道。

小男孩望著她，一臉茫然。

楊老娘接口道：“哪來什么大名！他娘生他的時候正是大旱里頭，一家子人連飯都吃不飽，都想把他丟了的，我就說好歹也是一條命呢，就當(dāng)狗兒貓兒來養(yǎng)吧，然后就叫他丟丟了。”

“啊……哦……”

對于突然鉆出來這么個小侄兒，小七還不太適應(yīng)，望著他發(fā)愣。

小侄兒長得真乖啊，就像年畫上畫的年畫娃娃一樣（瘦版）。

腦袋大身子細(xì)。

一個下巴尖尖的。

比小喜還瘦小。

一看就是營養(yǎng)不良。

對，餓的。

她的心里頓時就蕩起了一股心疼的漣漪來——

乖侄兒，不怕不怕，你小七姑姑來了！

以后小七姑姑一定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跟正版年畫娃娃一樣！再也不允許別人欺負(fù)你了。

再看這個老外婆——

衣著襤褸，身上穿的粗布衣服已經(jīng)是補丁重補丁了，一張干癟的臉蒼老得就像一顆風(fēng)干的黑桃。

不過這外婆看起來就比較慈愛可親了，比起小喜的那個面相刻薄的外婆，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唉，為什么這樣慈愛的老外婆卻得不到她兒子兒媳的善待呢？

楊老娘拉著喬老娘的手久久不肯丟開，“二女子，你來了我就可以掛心了是不是？我這個老婆子你不要管我，橫豎我也活一天是一天了，只是小丟丟可憐哇，他還這么小……”

說到這，楊老娘又老淚縱橫了。

“二女子，你不要怪罪娘，娘從前沒有照看好你們兄妹，對你們兄妹不好，讓你們受苦了……”

喬老娘難受得又說不出話來。

“二女子，是娘對不住你，你只管怨娘就是……不過，娘求你收下小丟丟，他好歹也是你大哥的孫子……”

“你那個白眼狼兄弟和兄弟媳婦不愿意養(yǎng)丟丟，嫌棄他……見我執(zhí)意要留下丟丟，便把我和丟丟攆到了這破房子里，不管不顧……”

“這些日子來我身體又不好了，家里的事都落到了小丟丟身上，他剛才不過是到坡上去采一點菌子……”

楊老娘生病了，小丟丟上山去采菌子回來給她熬湯喝，就在外面耽擱了半下午。

楊老娘的藥煎糊了，發(fā)出的糊味把隔壁住的兒媳婦給熏到了，所以兒媳婦跑過來發(fā)威。

先前已經(jīng)把楊老娘給罵過一通了，楊老娘忍氣吞聲沒有作聲。

正好小七她們來了，那惡兒媳婦沒看清，把小七當(dāng)成小丟丟了，所以拿著東西劈頭蓋臉打下來。

說到這，楊老娘咳嗽起來。

喬老娘趕緊伸手去給她拍背。

小七便忙著點頭答應(yīng)：“外婆您放心，我收下小丟丟了，我會養(yǎng)他的。”

楊老娘心里一寬，可算止住了咳嗽，抬眼一看，看向小七。

她的老得像干核桃一樣的臉上，綻開了笑容。

雖然光線黯淡，但眼前這小女娃就跟晴天里的一道陽光，一下照亮了整個院子。

“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長得這么俊？”楊老娘馬上丟下了喬老娘的手，拉起了小七的手。

小七笑吟吟地牽過喬老娘的手來，回答道：“外婆，我是我娘的女兒啊！我叫七寶呢！”

楊老娘十分驚訝，看向喬老娘，“二女子，她說她是你的娃娃？”

二女子能生出這么漂亮一個娃娃？

二女子都這么大年紀(jì)了，能生出個這么雪團似的娃娃？

她簡直不敢相信！

可是，喬老娘卻點著頭說：“是的，這是我的小女兒，小七寶。”

楊老娘大喜，道：“好哇！好哇！平常里我一直都說我家丟丟長得好看，可不知我家還有個小外孫女長得更好看呢！”

她們這邊喜極而泣，那邊卻是另一番風(fēng)景。

那惡婦人在門檻外嚎著呢……

她的嚎叫引來了一男一女。

一見到那一男一女，惡婦人馬上就驚風(fēng)火扯地嚎了起來：“大伢子，這個小娼婦打我哇！哎喲，打我哇！”

這一男一女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是俄婦人的兒子和兒子媳婦，兩口子都長得像坨屎，皮膚黑黃，又矮又胖。

“啥？一來就打我娘？！”

那兒媳婦大吼一聲，指著丁翠兒罵道：“哪里鉆出來的大逆不道的娼婦！敢打我娘！看你打扮得就像個女妖精一樣，一定不是個好人！我這就稟報族長去，捆了你這個娼婦去，浸豬籠！”

“對，浸豬籠！”那女人身邊的男人也叫囂道：“一來就打我娘，還穿得這么花里胡哨，一定是在外面浪的娼婦無疑了！”

丁翠兒嚇得直往喬老娘身后躲。

“不是……不是我打的……”

小七一見五嫂嚇道花容失色，當(dāng)即怒了——

放你娘的屁！

你老婆才是娼婦！

不養(yǎng)老娘，虐待小丟丟，你們?nèi)叶疾皇侨耍?

“人是我打的！咋啦！”小七氣勢凜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