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老太太收起了滿臉的笑，有些疑惑道：“她怎么這時候來了？”

兒媳婦向婆婆請早安和晚安是常事，但沒必要連午安都要請。

況且這兩年來司徒夫人開始吃齋念佛，早安晚安都不怎么親自來了，只是讓貼身丫鬟和婆子過來代為問候。

她今日為何突然就來了呢？

正疑惑著，司徒夫人已經走進來了。

她的身后跟著周姨娘和司徒嫣。

周姨娘手里牽著小猴。

小猴在周姨娘腿邊蹭來蹭去，一副怕兮兮的樣子。

司徒老太太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們今天來得齊呢，大小老婆都來了。”司徒老太太笑著說。

司徒夫人也笑著說：“是啊，兒媳婦前些天念齋吃素，就沒有親自過來向老太太請安。”

“今兒不吃齋了嗎？”老太太問。

司徒夫人答道：“今兒不吃齋，心里記掛著老太太，所以就過來了。”

說著這話，眼睛卻瞟了一下小七。

小七禮貌地上來，給司徒夫人行了下禮，說道：“夫人好。”

司徒夫人忙道：“七寶不用這么客氣，我們姐妹倆就不用這么客氣了。”

哈哈，姐妹！

一屋子的人都聽得別扭。

這時，婆子在門口稟道：“老太太，開飯了，是在餐廳里吃呢，還是擺進這屋里來吃？”

避開了這尷尬。

老太太問司徒夫人：“你們也在這里吃么？”

司徒夫人笑道：“我們還是回屋去吃的。”

“我說嘛，突然間齊刷刷地都跑來了，又沒事先來打聲招呼，我這里臨時抱佛腳可弄不出這么多飯菜來。”老太太說。

說著，她拉起了小七的手，“丫頭過來，挨著我坐，嫣兒過來坐這邊，玉兒這兩日有些著涼，不過來。燁兒今中午跟他老子在外應酬，也不回來吃。”

說到這，她又看了眼小猴，問道：“小猴兒是跟著我吃呢，還是跟著你娘回屋去吃？”

小猴在司徒夫人面前表現得很規規矩矩，站得老老實實的。

他沒有回答，只拿眼睛看著他娘。

心里：娘，你不是說過來為我討個說法的嗎？

周姨娘將眼睛偷偷瞟向司徒夫人。

可是司徒夫人卻連正眼也沒瞧她。

丫鬟婆子端著碗筷上來了，司徒夫人跟著一道擺碗筷。

周姨娘見狀，也只得趕緊跟著張羅擺飯。

司徒家的規矩就是這樣，婆婆吃飯，兒媳婦要擺筷舀飯，然后站在婆婆身旁伺候婆婆用餐。

這是大戶人家的規矩。

司徒夫人是大家閨秀出身，這些規矩是斷然要做得一絲不茍的。

周姨娘心里很是失望……

剛才小猴哭著跑了回來，向她告狀，說是喬七寶欺負他了。

她問：“那野丫頭怎么欺負你了？”

小猴便哭著說：“她說我偷了她的東西……嗚嗚……”

周姨娘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忙拉了小猴，跑到司徒夫人這里來告狀。

“她一個村民家的孩子，跑到我家來吃吃喝喝，大家看在老太太喜歡她的份上，都好好看待著她，她倒好，反說瑞兒偷了她的東西！太太你給評評理……”

司徒夫人正好找小七的錯，便說領著她娘倆來老太太這邊，替他們擺公道。

誰知到了這里，司徒夫人卻絲毫不提“擺公道”的事了。

而且——

司徒夫人親自舀了一碗飯，送到小七面前，笑吟吟地說：“七寶妹妹，老太太這里吃的米是王妃娘娘才送來的貢米，你嘗嘗，是不是與我們平常吃的米有不同。”

一副愛護這個小妹妹不得了的樣子。

周姨娘在心里翻白眼：還妹妹妹妹地叫上了！也不看看你有幾十歲的年齡了！

“謝謝夫人。”小七禮貌地說。

司徒夫人笑道：“小七妹妹別夫人夫人地叫，叫得我們姊妹間好像很生疏的樣子，你叫我一聲姐姐就行了。”

于是小七便沒心沒肺地叫了一聲：“謝謝姐姐。”

司徒夫人：“哎，小七妹妹，多吃點。”

這一聲“哎”，聽得老太太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心里：兒媳婦，你也真敢應承啊！長了人家小丫頭幾十歲，你這個姐姐當得還真沒羞啊！

但她嘴上卻什么都不說。

畢竟婆媳關系還是要維持好的，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結果就是，司徒夫人帶著吳姨娘，站在司徒老太太和小七用餐的桌邊，侍候著她們吃飯。

侍候完了，她們便告辭了老太太，帶著小猴回自己房里去了。

一出門，小猴便小聲嘀咕著：“不是說去評理的嗎……”

周姨娘悄悄瞟了一眼司徒夫人。

你不是說過來幫瑞兒出氣嗎？

對了，小猴的大名叫司徒瑞。

司徒夫人裝著沒看見。

周姨娘見夫人不說話，她也不敢問，只得乖乖地跟著司徒夫人出了老太太的房門。

回到房里她還得不到輕松，還得侍候夫人用餐。

這時候她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響了。

可是大戶人家的規矩是不允許她這就任性去吃飯的。

除非司徒老爺回來了，她才能借著侍候丈夫用餐的幌子去吃飯。

就這樣子。

誰叫人家是正房大妻，是大夫人，自己是小妾呢？

司徒夫人用餐的時候，這才不緊不慢地說：“不是我不為小猴擺公道，你剛才也看到老太太的態度了，又是老太太用餐時間，我要是去擺道折事兒，那就顯得太不懂規矩了。”

周姨娘陪著笑臉道：“是了，是了，太太說的是。”

司徒夫人又說：“我在娘家時，我娘就教導我說，不要在長輩用餐的時候去說不開心的事，這樣是非常不孝道的行為。”

言下之意，只有你這種小門小戶出來的女人，才會不分場合去生事端。

周姨娘：難道不是你答應了為我娘倆去出氣的嗎？這會兒你又說這樣的話！果真是個虛偽透頂之人！

夫人的虛偽她又不是第一次體會到。

已經是很多回了。

她真是后悔了，早知是這種效果的，自己偏偏不信邪，還把希望寄托在這個虛偽人身上！

司徒夫人：你當我傻，是吧？讓我去替你當壞人！我不過是將計就計，讓老太太看清你是個什么小家子氣的人罷了！

老太太是多聰明的人啊，見我領著你們來，便什么事都明白了。我還去頂風作案，這不是找厭惡上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