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探入房間，像一個俏皮的孩子，用手輕輕撫摸在陳添裕的面容上。

點點正站在陳添裕的腦袋旁，一臉認真的在和他的頭發對練拳腳。一旁的咪咪四個海綿墊子般的腳丫從陳添裕的后腦踩到屁股，又從屁股踩回來。

陳添裕趴在惡劣的環境下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拿起了身側的手機撥通電話。

電話被掛斷了。

隨后是一段腳步聲，沈幼楚探身看進屋里，“你……沒換衣服啊？”

陳添裕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昏昏沉沉道，“喝多了有點兒不舒服，衣服沒來得及換就睡了……嗯……不舒服……”

沈幼楚明晃晃的眸子里略顯擔憂，幾步走到了陳添裕身側，低聲道，“要不要……”

“要！”陳添裕哼唧了一聲說道，“手。”

沈幼楚快速眨巴了幾下眼睛，似乎沒明白陳添裕的意思，“啊？”

“手拿來。”陳添裕閉上了眼睛，伸出手。

沈幼楚呆了片刻，才將自己的手放在陳添裕的手上。

瞬間被一扯，拉到了床上。

沈幼楚坐在床榻上，緊張地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而手已經感受到了陳添裕冰冷的兩只手傳來的寒意。

時間似乎停止了。

沈幼楚低著頭看著這個抓著自己手的男人，那張帥氣的臉似乎已經撥開她心中的霧，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我想吃灌湯包。”陳添裕忽然睜開了眼睛，笑著說道，“走吧。”

“嗯！”

沈幼楚點點頭，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

吃過了飯，沈幼楚就去食堂幫忙，而陳添裕則是坐在路邊等著周正豪來接他。

二人約定了今天去看看張鳴的母親。

買了點水果和牛奶，陳添裕走向了科室的病房。

病房里齊排地擁擠著八個床鋪，周圍全部都是照顧病患的人，房間里一陣雜亂。

陳添裕站在病房的門口，看著張鳴正在和一個小丫頭一同照顧那個正在昏睡之中的母親，他們一人拿著一個毛巾，正在擦拭母親的腳掌。

周正豪走了進去，陳添裕的手機響了。

是段偉。

“我已經到副主任醫師這里了。”段偉道，“你到了么？”

“我過去。”陳添裕掛了電話，此時病房里的張鳴已經走了出來。

陳添裕沒說什么，帶著他走向了副主任醫師的房間里。

“尿毒癥。”

副主任醫師指著張鳴母親的病例說道，“慢性腎臟病到了末期，只有一直持續透析延長身體機能供應，等待合適的腎源來完成更換，已達到身體新陳代謝恢復到正常水平。可以恢復正常人的范疇”

他看了看面前的陳添裕和張鳴，“當然，這是有條件的治愈方式，現在醫院是沒有匹配的腎源，如果申請表格填寫之后，會從全國甲類醫院里尋找。”

張鳴低著頭，臉上是深深的無力感，眼神里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大概的價格是多少？”陳添裕問道。

“換腎手術的價格在三十萬到四十萬之間。具體的價格還有術后的用藥，也要根據病人的癥狀來判斷，我不可能給你一個準確的數字。”

副主任醫生說道，轉頭看向張鳴，嘆息了一聲，“我們雖然不了解你的情況，但是能夠看得出來，手術的費用可能對你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難題，不過你可以把詳細的情況和我說一下，我嘗試通過社會媒體渠道，為你募捐一些資金。”

張鳴開始訴說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沉默了。

其實世界上比張鳴慘的人有很多，但是當周圍的人出現這種情況時，陳添裕還是有些不舒服。

張鳴有一個妹妹，已經輟學三年，現在在張鳴之前打架的那個酒吧里賣酒。

這是陳添裕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張鳴還在訴說自己的遭遇，陳添裕已經走了出去，對著門外的段偉問道，“合同拿了么？”

“拿了。”段偉從包里拿出來合同，遞給了陳添裕。

陳添裕接過合同看了一眼，叫已經敘述完情況的張鳴出來。

“我借你五十萬。”陳添裕拿出一根筆遞給了張鳴，“時效五年，利息很高。”

張鳴怔怔地看著陳添裕，“我……”

他低下了頭，雙拳攥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陳添裕沉聲道，“你覺得你沒錢還我。”

“是。”張鳴仰起頭，“五年，我還不清的，無論我做什么我都還不清。”

“這份合同你看一下，如果沒問題，就簽字吧。”陳添裕給了張鳴一份合同。

張鳴愣了愣，接過合同看了起來。

“銷售？”

“這是我能想到，在你兼顧學業的同時，帶著已經輟學了的妹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為期五年的合同，工作的地點我會另行通知你。只要你能干滿五年，本金就是合同里的錢。”

“五十萬？”張鳴看著陳添裕，

“干滿五年，且達到上面的銷售金額要求，本金一筆勾銷，但是每個月的利息，你還是要給我的。”陳添裕說道。

張鳴深吸了一口氣，“我……我每個月有多少工資？”

“職位是銷售副總，底薪合同上寫了，一千二，而你要給我的利息，是八百。”

陳添裕笑了笑，“比起其他的高利貸，跟我借錢的好處在于你不會挨打。”

“好。”張鳴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走了。”

陳添裕走到了張鳴的面前，整理了一下他有些刷白的衣領，隨后拍了拍他結實的肩膀，“去買個手機，買身行頭，國慶之前你可能就要上班了。”

走出醫院的時候，周正豪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給了么？”陳添裕問道。

“給了，也交代了那個小丫頭。”周正豪說道，“他妹妹很聰明，一說就懂了，紅色的卡是五十萬，哥哥借的錢，綠色的卡里有一萬，每個月還有八百入賬，她和老媽的救命錢，不能告訴張鳴。”

陳添裕聽了一遍，這才點點頭，和周正豪坐上了車。

“裕哥，你擔心張鳴那小子亂搞？”

“那是他媽，救不救是他的事情，和我沒關系。”陳添裕靠在副駕駛座上悵然道，“我也不缺能用的人，只是給他一條求生的路罷了。”

“那為什么要分兩份？”周正豪略有不解地說道。

陳添裕看著窗外。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一定要這么做。

只是覺得，好像認識沈幼楚之后，再也見不得那些受苦的女孩了。

深吸了一口氣，給小姨媽林蕭蕭發了一條信息【你們回來了么？我想投資一個基金會。】

林蕭蕭回復的速度很快，【買佛緣還是積德？】

【貧困山區建學吧。】

陳添裕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

煙霧彌漫在四周，味道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