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離開的一個多月后,某天,姑姑梳頭的時候,驀然發(fā)現(xiàn),原本烏黑柔順的發(fā)間多了好多根白頭發(fā)。
除了頭幾天,這一個月里,姑姑并沒有哭,只每天夜里聽見奶奶的哭聲,哭泣也是一種情緒的發(fā)泄,家里哭得最多的就是奶奶,足足哭了一個月。
姑姑還每天都去安慰奶奶不要哭了,本身奶奶就有高血壓,哭多了并不好。
哭了一個月,奶奶漸漸地恢復了平靜。
回過神來,奶奶總覺得姑姑不太對勁,姑姑越來越不喜歡跟人交流。奶奶讓姑姑哭一哭也好,發(fā)泄出來,不要什么都悶在心里。
但姑姑并沒有,不跟人提及任何相關的事,也不哭,還告訴奶奶她沒事。
表面上事情結(jié)束了,姑姑很冷靜,也不在人前流露任何的情緒,甚至姑姑自己也覺得可能她天生情感冷漠。
其實,姑姑是沒有真實感,她的內(nèi)心深處總覺得可可是去了某個地方,終有一天,可可會跨進家門,喊一聲“我回來了”。
可可離開的第五個月,那一晚,姑姑靠坐在床頭,在手機相冊里翻到了可可的照片,看著照片中淺笑嫣然的可可,姑姑靜靜地回想,可可的一舉一動如在眼前,可可的奶聲奶氣猶言在耳。
老子說“道法自然”,生老病死,是人世間的自然規(guī)律,只是可可的離開來得太早,太快,太突然。
在這個無人知曉的深夜里,姑姑的心被刺痛,如同打開了某個情感的閘門,喉頭哽咽,淚水禁不住地噴涌,無聲地涕淚橫流,用掉了一包紙巾也止不住不斷流下的涕淚。
人都說時間會撫平一切的傷痛。
可可離開的半年過后,一切貌似已經(jīng)風平浪靜,沒有人提起可可。
但姑姑知道,她的內(nèi)心滿是煎熬。
姑姑封閉了自己,沉默寡言,開心不起來,感覺任何一個笑容都是對不起可可,任何的享受都是對可可的罪惡。
從可可離開之后的每一天,姑姑沒有在凌晨三點前入睡過。醫(yī)生說姑姑思慮過重,還告訴姑姑不要想太多才能保證一個好睡眠。
佛說生人的牽掛會影響逝者的安息。
姑姑不愿影響可可的安息,想要放下,但此處充滿著跟可可的回憶,即便有些地方,姑姑再未踏足。
或許,換個地方,去一個新環(huán)境,能夠換換心情。
姑姑想要離開,離開這個村子,離開這一空間。
恰好那段時間,姑姑以前的公司老板準備籌備一家新的公司,一直游說姑姑去給她幫忙。
公司在省城,或許這也是離開的一個契機。
姑姑問過家里人,要不要都一起換個地方生活一段時間。
奶奶說她離不開,在村子里生活了一輩子,她的人際關系都在村子里,離開了并不能適應。而且她們都走了,要是可可回來了找不到家里人怎么辦。她守著家,她也能心安。
至于哥哥,還是個孩子,昨天號啕大哭,今天就可以嘻嘻哈哈,很多事情還不懂深層的意思,想得少,快樂就多。而且哥哥好好的上著學,轉(zhuǎn)學并不簡單。
爸爸是一家之主,頂梁柱,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爸爸更堅強,還要撐起一個家。
所以,最后只有姑姑準備離開。
姑姑說“原諒我自私地想逃離”,奶奶說“換個環(huán)境也好,不能總封閉在過去”。
離開之前,姑姑去山上看了可可。
姑姑跟可可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囑咐可可自己照顧好自己,睡覺不能踢被子,冷了穿衣,熱了換衣,缺什么托夢告訴姑姑,雖然可可從沒有托夢告訴姑姑缺什么過。
姑姑還跟可可周圍的鄰居說,看在可可乖巧懂事的份上,麻煩鄰居們多照顧一點可可。
以前,姑姑也不相信這些,人死如燈滅,一切都會隨風消散。但如今,姑姑愿意相信,可可在另外一個世界好好地生活著。
最后,姑姑告訴可可,她要離開一段時間,可能會很久都不來看可可了。不過,如果可可愿意,也可以跟姑姑走,去可可還沒去過的省城,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姑姑還在心中默念,如果真的有下輩子,可可,可不可以來做姑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