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冰刺骨一樣……

耳邊有陣陣嗡鳴，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這樣就可以了嗎？會不會對機體產(chǎn)生副作用？”

“按理說是不會的，設(shè)計機理以及塑造材料全部與本體一致，不會有排斥反應(yīng)，現(xiàn)在就等他醒來看功能性了。”

什么排斥反應(yīng)？偽-1掙扎著睜開眼，刺眼的燈光讓他禁不住抬手去擋，但雙臂麻木，動彈不得。視線依舊模糊，他看不清病床前那兩個人的模樣。

“他醒了。”那個男人首先注意到了他。另一個女人轉(zhuǎn)過身來，檢查偽-1的身體狀況，可女人的手剛要觸碰到他的眼睛，就被他躲開了。雖然很困難，但偽-1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

“能控制面部表情，目前看來還不錯。”女人笑著說道，“偽助手，別動，我需要檢查你的其他部位狀況。”

“你是……誰……”偽-1艱難的吐字，聲音沙啞至極。

“我是艾琳啊，怎么？”女人有些驚訝地轉(zhuǎn)過頭看向男人，“之前的檢查報告里沒有提到記憶中樞受損的情況啊。”

“不……我看不太……清，抱歉……”偽-1吃力地說。

艾琳又檢查了他的眼部，然后將房間內(nèi)的燈光調(diào)暗了些：“除了看不清，還有別的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看到偽-1搖頭，她松了一口氣：“那就好，你可能還需要適應(yīng)一段時間，注意休息就好。”

艾琳說罷就要離開，但偽-1叫住了她：“等等，林……他在嗎？”

艾琳沉默了，慢慢替他關(guān)上了燈：“好好休息吧，這些事等你好起來再說。”

一片沉默。

是……不愿意來嗎？偽-1在黑暗中閉上了眼。

一周后，偽-1的眼睛恢復(fù)了正常，一切疑問在他看到鏡子中的自己開始——那張臉，不再是馬里恩的模樣，而是最初林曜為自己設(shè)計的模型。

會議桌的另一邊，是許久都未見過的艾琳一行人，偽-1還未開口，艾琳就直接解開了他所有的疑惑。

“你受傷掉在了哈密爾頓海域，被我們勘探到救了起來。如你所見，我們的基地建在百慕大中心島的地下海域。”

“你受傷太重，中央處理器嚴(yán)重破損，外部也有多處難以自愈的傷口，我們的技術(shù)人員對你進(jìn)行了整體的改造，這當(dāng)然，包括你的臉部模型。”

“你去哈密爾頓，是為了誰？伊諾，還是戴夫？”

“戴夫？”偽-1略顯疑惑，“他怎么了？”

艾琳嘆了口氣：“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他現(xiàn)在極有可能被關(guān)押在哈密爾頓。上次你問起林的事情時，我沒有回答你，就是因為這件事之后，林就和我們鬧翻了，去了零區(qū)。”

“原諒我們擅自為你選擇了這個臉部模型，我們也能猜到，你這次遇到困難，大概是因為之前的那張臉。所以這次的修復(fù)提升不僅僅是針對你的機體性能，你現(xiàn)在可以隨意變換面部模型，只要你將見過的面部數(shù)據(jù)錄入處理器就可以操作。”

“我知道林常常掛念著你，這樣的技術(shù)用在你身上，應(yīng)該也是他想看到的吧。”

艾琳垂下眼眸：“為什么你不愿意追隨林呢？明明你們的初衷是一致的，你也看到了，這個被冷血的既定規(guī)則腐蝕的世界是如此不可救藥，你我同是零區(qū)走過來的人，為什么就不能勠力同心呢？”

“林現(xiàn)在的迷茫期是我們早就預(yù)料到了的，本來打算過段時間我們商量好針對戴夫的相關(guān)計劃之后再去找他，但現(xiàn)在你來了，我們希望你能夠代我們?nèi)ヒ惶耍瑒駝袼脝幔俊?

偽-1抿緊嘴唇，好久才開口：“零區(qū)我總要回去的，林那邊我會順帶問一下。但是你說的勠力同心，很抱歉我現(xiàn)在不能給你回復(fù)。”

沉默。

艾琳嘆了一口氣，終究是尊重了偽-1的選擇：“謝謝……”

整頓好之后，偽-1就立刻啟程回了零區(qū)。登陸前，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像是固執(zhí)地，選擇了以馬里恩的面貌示人。

外面下著小雨，酒館前的小路有些泥濘，滴滴答答的聲音不絕于耳。

偽-1伸手推開了大門，特蕾莎一邊調(diào)著酒，一邊和柜臺前的人說著什么。

她見到偽-1，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笑著招呼：“你回來了，戈什剛剛才走，他帶了些有趣的甜食，你來看看。”

偽-1笑著走近柜臺，卻在看到特蕾莎面前人的一剎那停住了腳步——是林曜。

“好久不見。”林曜伸出了手。

偽-1低垂著眼眸，不動聲色地握上去。

很敏銳地，林曜通過觸碰就察覺出了偽-1的變化，他笑了笑：“很適合你。”

偽-1迅速抽出手來，不自在地摸著手腕：“謝謝。”

特蕾莎見了笑出聲來：“不過幾年沒見，怎么就弄得這么生分了？”

偽-1皺緊眉頭，終于下定決心將馬里恩的相關(guān)證件都拿了出來，交給了林曜。

看到那些東西后，特蕾莎忽地收了笑意，調(diào)酒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這是伊諾要我交給你的。”此時的偽-1將面貌變了回去，他看向特蕾莎，目光帶有歉意，“這才是我真實的樣子。”

林曜接下東西，卻轉(zhuǎn)而交給了特蕾莎。

特蕾莎面色沉靜如水，伸出的指尖卻微微顫抖，終究，她沒有去碰那些遺物。

她伏在柜臺上，聲音中帶著哽咽：“原本我們只要救出伊諾，然后回到零區(qū)，安穩(wěn)地經(jīng)營藥廠，就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這樣多好……”

“為什么，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我已經(jīng)失去你一次了，現(xiàn)在又失去了伊諾，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了，馬里恩，我該怎么向凱瑟琳交代……”

偽-1想安撫他，但伸出手后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該明白，不是將弄亂的東西放回原位就能當(dāng)做一切未曾發(fā)生。它在那里，真實地存在過，就像被撕碎的畫被重新粘在一起，完整之間的裂紋總是存在，所謂的挽回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不要再回頭看了，有些事情就放下吧，該向前看了，那才是我們真正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