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總有離春日,皓月何曾赴約期。
寶璽千秋傳一夢,詩情萬古伴閑時。
游樂心三人出離縣尉府,卻先在近前找了家飯店給游樂今兩人點了外賣,而后再自己吃了。吃完就開車來了大智路。所謂的應陽文玩交易市場,也不過就是一家門店和幾個路邊地攤。好在碎嘴的游樂今沒有跟來,不然又是一段單口相聲。游樂心停好了車,和白尋常、蚩自芳過去。她們不見侯宏人在,就先進了那家看起來正規些的門店,但門店里的人,卻也只有在電腦前看流行劇的店主。店主見有人來,就按了空格鍵,正坐起來仔細打量。見三個姑娘衣裝時尚,氣質不俗,便一面走出柜臺,一面賠笑道:“三位想買點什么?”白尋常卻不怎么知道打聽信息的規矩,從手機里調出那道士的畫像就問道:“請問見過這個道士來過……”話還沒說完,店主的笑臉就不見了:“冇見過、冇見過!”蚩自芳也是個急性的,便喝道:“誒,你這人咋個是這樣嘞嘛……”好在游樂心忙搖頭攔住,又上前佯作一副誠懇的表情道:“不好意思!我們也是太著急了!我爸前幾天回來讓人拿假古董騙了,都氣病了!就是他和侯宏一起騙的!”所謂同行是冤家,又加上面前是個楚楚動人的美女,便帶著同情道:“哎喲,不好意思啊!——‘八金剛’……就是侯宏這個人確實不怎么地道。擺攤子的當然不像我們這些正規店鋪實在。”在那里自賣自夸,東扯西拉了半晌,才又轉入正題:“侯宏他平時也就外面擺個攤子,賣點假貨……”說著又去門外看了看:“這幾天都沒來。估計是騙了你爸的錢去哪里‘碼長城’去了。”又問起了被騙的金額。游樂心就拿出了假造像讓店主看。店主拿起放大鏡一面看著,一面假充業內資深專家在那里找茬。游樂心見這個要被姜昆埋起來的專家沒見過這造像,就借口去別處打聽消息,收了造像,告辭出門去了。
出了店鋪,白尋常就對游樂心道:“你又開了過去之眼?”游樂心笑道:“沒有了。就祖傳手藝而已。”蚩自芳有點沮喪地道:“怕是又是冷師叔教嘞喲!”游樂心佯作一本正經地在那里拿鼻子東聞西嗅:“難道應陽除了黃灘醬油,老陳醋也釀得好?這么酸!”蚩自芳也是老實,居然真的放慢腳步在那里左顧右盼地尋找:“啷個有醋味喲?”當發現自己會錯意后,就瞪起了一雙杏核眼,鼓起了兩半巴掌臉,插起了一條小蠻腰,又將小而寬的鼻子哼了聲:“我嘞,是不是你五師兄喲?”忍住笑的游樂心乖乖答道:“是嘞嘛!”但蚩自芳還是一副余怒未消的神情,一面款步向游樂心走,一面陰惻惻地說道:“那你還敢編排你五師兄我嘞呀,膽子大很咯嘛!”卻才到游樂心近前,便是雙手成爪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游樂心攻去。游樂心忙護住要害道:“五師兄誒,這盤你就饒了我噻,往后我保證……”話沒有說完,是因為她已經被咯吱得大笑起來。
兩個窈窕青春的美女,在大街上鶯鶯燕燕地嬉鬧,當然會引來不少路人注意。所以白尋常就勸止住了蚩自芳。等游樂心呼吸平穩后,蚩自芳就問她道:“這哈咋個辦嘛?”游樂心哀聲道:“剛才看這個銅像的時候疼得厲害……”白尋常就道:“不然回酒店我幫你上點藥?”游樂心擺了擺手:“不看過去就沒事。還是去問問吧。”三人卻才走了幾步,身后就開來吉詩章的的車,她停下車問道:“你們怎么在這兒?”三人概要說了來的目的,白尋常又把游樂心的眼傷說了。吉詩章聽罷就道:“檔案我已經看完了。也沒有什么線索。我去停車,等我一起。”
四人之中、顯然是以游樂心為首,因此師兄弟三人也懶得去找問話的目標,只是跟著游樂心走。游樂心也不敢太托大,所以選定好了一個攤位做目標后,還是在那里發揚民主作風:“就這怎么樣?”師兄弟三人打量一眼,就都點了點頭。固然攤主看起來又奸又滑。不過來至攤前,卻是吉詩章先開言問道:“老板,有尖兒貨嗎?”攤主本來還想指著攤子說的東西摸一摸深淺,卻被吉詩章一一點破道:“老板,你這所謂的‘蜜蠟’呀,就是個松香‘做’的呀,一眼的‘大藥’!那‘翡翠鐲’呢,根本就是玻璃的,妥妥的‘大假貨’唄。還有那‘雞血石’,仔細一瞅,不過是紅碧石冒充的,這不純純蒙事兒嘛。再看這布幣,錫的含量都沒給足咯,工藝也糙得很呀,一眼假沒跑了。那幾塊‘銀開元’更離譜,瞅著就是機床壓出來的新仿貨,哪能入眼喲。倒是這幾塊瓷器,確實是老物件不假,可年頭忒短了些,關鍵那做工也不咋地,算不上啥尖兒貨呀,頂多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玩意兒罷了。”被這樣拆穿,攤主也不惱怒:“你們是哪個大學考古系的學生吧?來實習的?應陽雖然現在不怎么樣,可在古代可是不得了的!古代有個封號叫‘應國公’,食邑就是應陽。‘食邑’你們曉得吧?”一面張冠李戴地胡侃,一面又往外拿了幾個古式紙盒。
吉詩章隨手打開一個,里面放著一方石膏枕,雕工十分繁復精細,舊做的也像那么回事,而攤主的介紹,卻讓她們哭笑不得:“喲,您聽好了啊,這可不得了,那可是應陽第一仙人游獵、游長纓在得道之前枕過的玩意兒呀!據說那游仙人吶,頭油挺重,還老愛上火嘞,所以人家親自下井去采礦,嘿,就得了這么一塊,那質地就跟冰似的,又好似美玉一般的石膏啊。這仙人瞧見這么好的膏,當場就作了一首《西江月》,詞里咋寫的呢?說是‘寒石悄凝涼夢,素胚靜臥幽光。形殊巧琢韻中藏,伴客沉眠安享。似引清風入榻,猶驅溽暑離床。每于長夜送新涼,護得酣然無恙。’瞧瞧,就沖這來歷,這物件兒那不得算是文玩里的‘尖兒貨’呀,這故事一加持,那價值可就更不一般咯,妥妥的有講頭啊!”游樂心嘟囔道:“我爹爹哪有這首詞!”卻被攤主聽了去:“你爹爹?”游樂心只能搪塞道:“大學話劇社演過游真人的大女兒游霏。”不但掩蓋了事實真相,而且還加了個警示作用。所以攤主沒等吉詩章挑錯,就自己蓋了盒子,收了進去。又堅持不懈地打開另幾個盒子道:“這些可真的是尖兒貨了!”
頭一個盒子里是一個生了銹但工藝考究的鳳冠,第二個盒子放的是一包舍利子,第三個盒子里是本集郵冊,最后一個盒子放著古幣冊。蚩自芳見鳳冠雖然有些怨氣繚繞,但很是華麗,就想接過攤主的放大鏡去細看。但吉詩章卻忙攔住,對攤主道:“不想招惹雷子的話,麻利兒把東西都收起來呀!”攤主只好收了這鳳冠:“嘿,今兒個算是遇著‘掌眼’的高手了,這下可得小心著點兒嘍!”游樂心指著集郵冊問道:“能看吧?”吉詩章先向攤主要一次性手套戴上,再拿起集郵冊檢查了一遍,然后才遞給游樂心。通常人在選擇看東西的時候,都是會被色差鮮明,花樣繁雜的吸引,所以游樂心三人的選擇時候,也是按這個本能反應來的人。但騙子也知道人的獵奇心理,所以旁邊看著的吉詩章就在不停地道:“那張是假的。那些都是修補過的。那張年份都不對!”氣得蚩自芳都想放蠱蟲了:“你到底有沒得真嘞嘛?!”吉詩章卻用手點了幾張:“這些都是真的。”又問了攤主價格。攤主本想一冊一賣,但遇到了吉詩章這個大行家,也不敢再說了。但價格卻還是可以漫天要價沖擊一下的。然而蚩自芳和白尋常實在氣他不過,所以不惜時間地在那里就地還錢。
在蚩自芳、白尋常和攤主砍價之時,閑來無事的吉詩章,又拿起了古幣冊,同游樂心翻看。其實這本古幣冊里面也是真少假多,但游樂心卻見其中有一枚三寸圍圓的十二生肖八卦錢品相完整,于是就指著低聲問吉詩章:“真的假的?”吉詩章仔細將正反兩面看了看才點頭答道:“倒是第三帝國末代王朝的,可是這枚不是山鬼雷局錢。”游樂心也不在意:“真的就行。”又向攤主問了價。攤主看了一眼道:“這個花錢兩千……”語聲未落,就被蚩自芳砍道:“二十!”氣得攤主苦笑道:“你們搶算了!我收都花了一千八!”蚩自芳當然不信:“二十!莫跟我扯東扯西嘞,就這點錢,行就行,不行咱就莫談咯!”游樂心又拿了根墜繩,卻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態度:“一千就買,不然算了。”攤主還想磨,但吉詩章道:“這東西正常在外面賣得三六一開呀,我覺著給‘四開’差不多啦,您看這樣成不?”攤主經過幾個回合下來,也就明白了“后生可畏”四個字的含義,所以伸出手哀聲道:“就當我‘割肉’給游真人燒香賠小心了!”游樂心卻轉給了攤主八百:“大家都圖個吉利。”收好了墜繩和八卦錢,又拿出那道士和侯宏的素描畫像問道:“對了,請問您和侯宏熟嗎?這道士您見過嗎?”攤主看了答道:“道士……冇看到過。侯宏外號‘八金剛’,因為留的頭發和電影里的八金剛一樣。所以有了那么個外號。原來也跟我們一塊兒在這兒擺攤出貨嘞,可這連著幾天都不見人咯。依我看吶,那肯定是逮著個大尖兒貨出手了,賺了老多錢了,這會兒指不定在哪瀟灑呢!”又故作悄聲問道:“你們莫不是要找他‘找平’吧?”蚩自芳按語境聽懂了大概,所以便哼道:“看來你們是公堂上的常客嘞!”攤主立即道:“他呀,可比我狠多咯!我這兒擺著的可都是‘尖兒貨’,實打實的真玩意兒呀,他那手段才叫黑呢!”游樂心先捧了一句:“就是、就是!”而后問道:“那您知道她家在哪住嗎?”攤主答道:“他家在火車站前面的立天銀都華府小區。八號樓八層西面。聽他說是找一個道士看的風水,特別能生財!”
來到立天銀都華府小區東門下車,看完周圍的建筑及其用途,游樂心就道:“我和詩章姐先進去,自芳姐你們堵樓門,以防他跑。開藍牙。”蚩自芳一面戴耳機,一面道:“我要克小區嘞西門嘞哈,因為西方屬金嘛,他怕是習慣往那邊走克打麻將咯,多半就在那點兒嘞喲。”游樂心笑道:“芳姐也學會看風水和名偵探駕到了啊!”說笑著分兵三路。蚩自芳開車來到小區西門,將車找了個樹蔭停好,就去向保安打聽侯宏的消息。結果真的如她所料,只聽保安說道:“他前幾天都在門外的陳婆的牌場打麻將,今天好像不是去牌場,因為托這個行李箱。”見蚩自芳面露急色,就又道:“不過也不像是要出遠門滴樣子。不然我給他打過電話?”蚩自芳笑著謝了,而后一面想,一面道:“我是他堂姑,家里出了點急事,找他看能不能周轉一下。——上午還說他在門口來接我的,現在手機沒電了!”
然而保安雖然打通了侯宏的手機,但直到最后的系統語音出現,也沒有人接聽。蚩自芳已經從門衛電話簿上記下了侯宏的手機號,所以借口回車上充電去了。回到車里,就打手機和游樂心說了情況,又道:“我就在這點兒等起哈,你們先回酒店克看哈眼睛嘛。”游樂心卻道:“不用。——把他的手機號發給劭會,讓劭會定位一下。”蚩自芳按游樂心說的,將侯宏的手機號發給了劭會。劭會卻回復道:“芳姐,這個需要一刻鐘左右,您稍等一下!”蚩自芳正欲回復,卻看見侯宏拖著行李箱正往小區門走。因為被之前那個保安攔住告知,所以下車跑來的蚩自芳,才能有足夠的時間把人用擒拿手按在地上。保安自是驚愕:“不是堂姑嗎!?”蚩自芳恨道:“老子是這龜兒祖宗!”
用藍牙叫來了游樂心三人,再才喝問道:“皇子廟頭嘞那個真銅像到底在哪點兒?!”侯宏以為自己的案子發了,就狡賴道:“警察大姐,我只是個中間人,事都是他們做滴!”游樂心卻來查看行李箱,見有密碼鎖,就隨口問侯宏道:“里面裝著什么?!密碼多少?!”白尋常見侯宏的神情還想狡賴,就用腳踢開了鎖榫。然而打開后,箱子里面卻只有一扎扎地寶鈔。吉詩章粗略一點就道:“有五百萬。”蚩自芳便又喝問侯宏:“是不是賣銅像的錢!?”侯宏卻在那里一味地呻吟喊叫:“腰斷啦、腰斷啦!胳膊也冇得知覺啦!”恨得蚩自芳還想加力,卻被白尋常攔住道:“再加力就真的廢了。”蚩自芳雖然將人放了起身,但嘴上還是恨恨道:“哼,廢了倒還省事嘞!”游樂心見圍觀的人卻來越多,便對另三人道:“先帶去縣尉衙門。”卻才要走,劭會的定位也發了過來。蚩自芳本來要回:“謝謝。不過用不著了。”可還沒打完這段話,卻見定位地點,并不是他們現在的位置:“湯池溫泉度假村生態農莊!”于是就立刻喝問侯宏:“剛才是不是去見喊你偷銅像那龜兒咯?!”侯宏見事情都敗露得差不多了,就只好答道:“是的。就是他讓我復制那個銅像去拿去換的。”游樂心再問:“知道他叫什么嗎?”侯宏答道:“不曉得。聽她秘書跟他打電話時叫她‘姚總’還是‘苗總’什么的。”游樂心給看了那釋門道人的畫像照片無果后,又問了那人的外貌特征,但侯宏的表述能力也達不到尋人要求。所以游樂心就道:“我們去湯池,叫警察來把他帶回縣尉衙門讓樂今畫像。”而后對保安們道:“人我們交給你們了啊,跑了你們就代替他坐牢吧。”又對圍觀的群眾道:“大家都幫忙看著啊,破了案給大家發獎狀和慰問!”卻又邀蚩自芳將裝寶鈔的行李箱般去了車上。
兩人一上車,蚩自芳就瞟了一眼游樂心:“你這到底是相信人民群眾嘞,還是不相信人民群眾嘛?”游樂心頑皮一笑:“太宗曰: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說罷,就打手機報了警。再問蚩自芳:“這錢怎么辦?我怕咱的車會被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蚩自芳吃驚道:“不敢吧?!敢劫公家的車!?”游樂心淡然道:“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我要沒國家給我發餉,說不定一看見就拉回家買房子、吃利息去了。”蚩自芳也不糾結:“那咱們克交警務所不嘛?”游樂心道:“算了,去湯池借人的時候再交他們。”蚩自芳將車開到了湯池鎮的警務所。拿證件叫出所長,不待寒暄就道:“這是繳獲的贓款,我們要去追其他涉案人員,麻煩你們上交到縣尉去。還要再借些警員去幫忙排查。”因為等不及協警們趕來集合,于是將地點告知了所長,帶著一個資深的本地民警,就往湯池溫泉度假村生態農莊去了。
這個資深的本地民警,不知是嫌坐車無聊,還是兼了個導游的營生,亦或是出于身為景區居民的自豪,上車攀談幾句后,就介紹起來湯池溫泉:“湯池溫泉又叫玉女泉,因為傳說有仙女在這煉過丹。溫泉分上、中、下三池,水由眼中噴出。水溫有七十度,內含硫黃什么的,泡了對風濕病、皮膚病等有較好的療效。投資了七百二十萬吊建成的,整體占地五百六十畝,是按國家二甲景區標準建的。里面有五百多間各類客房,可以同時容納一千多人住宿。還有若木樣式的別墅。餐廳很大,能吃到一百多種正宗特色傳統名菜小吃。”游樂心雖然口里笑道:“是嗎,那等我們案子結了就留下好好玩玩。”可手指卻在打字問劭會:“定位能再縮小些范圍嗎?”劭會語音回復道:“我可以試試,但是需要高清衛星地圖。”游樂心打字道:“這可以找無窮姐幫幫忙。”劭會卻回復道:“找過了。風姐說她開會去了。”游樂心發了個偷笑的表情:“找星風姐不是一樣的嗎?”劭會回了一個字:“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