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王志偉到街上簡單地吃了個早餐，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了印刷廠。到了印刷廠門口，才發現自己來早了，廠房的門還沒開，就和門口的看門大爺聊了起來：“大爺，您在這里干多少年了啊？”

看門大爺說道：“干了快兩年了，上一個看大門的是老馬，他干的時間長一點，應該有五六年。后來他要回去幫忙帶孫子，就不干了，要不然這差事也輪不上我啊。我姓李，大家都叫我老李。”看門大爺老李問一答十地說了起來，看來平時也沒個說話的人。

“大家什么時候來上班啊？我以為是八點鐘上班。”王志偉問道。

“那你是真來早了，按說是八點半上班就行，但是他們一般也沒那么準時，畢竟我們印刷廠在管理上也沒有那么嚴，算是一個挺輕松、挺舒服的單位。看你面生，昨天看你來過一下，你是新調過來的嗎？”看門大爺老李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

“我是昨天剛過來的，也不算是調過來的，我是長川插隊到龍門公社的知青，暫時到印刷廠工作。”王志偉回答。

“那你可算是來對地方了，咱們印刷廠邵廠長那可是個好人啊，跟著他干沒說的，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印刷廠的人沒有不說他好的。雖然咱們印刷廠沒有幾個人，但是大家人品都還不錯，在這里干活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要舒心，你說是吧？”看門大爺老李說道。

“是啊，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一個單位的氛圍跟一把手關系很大啊，我來印刷廠，也不知道能待多久，但是能到這樣的單位，我也很高興。”王志偉說道。

兩個人說話的當口，劉師傅到了。看到王志偉已經早早地來到印刷廠了，劉師傅很高興，問道：“小王，你來了咋不進去？忘給你配把鑰匙了，看我這記性。老李頭啊，吃了沒啊，我這油條你來一根？”

“吃過了，吃過了，不用了，謝謝，謝謝。”看門大爺老李連聲道謝。

劉師傅打開廠房的門，王志偉就拿著掃把開始打掃衛生了。劉師傅看到這一幕，暗暗點頭。過了不一會兒，大家陸陸續續地來上班了，看到干干凈凈的地板，大家都很高興，對王志偉的第一印象很不錯。但其中也有一個例外，雖然表面上跟大家一起笑呵呵地夸贊王志偉，但是一抹難以察覺的不屑滑過了這個人上揚的嘴角，這個人就是比王志偉早來印刷廠一個多月的溫浩然。王志偉的到來，讓他有了危機感，因為他和王志偉一樣，都是印刷廠的臨時工，大家對王志偉的夸贊聲，在他聽來，無疑是對他的批評，因為他來印刷廠一個月，幾乎沒碰過掃把，更別說還把工作臺擦干凈了。對這一切，王志偉渾然不覺。

“小王啊，昨天說明書看得咋樣了？”劉師傅問王志偉。

“看了幾遍了，基本上都看懂了，有幾個地方不太明白，操作規程為什么要那樣寫？”王志偉答道。

“沒關系，咱們今天實際操作一下，你基本上就明白了。”劉師傅說道，“以前印刷廠用的是油墨印刷機，需要人工在蠟紙上刻上內容，將刻好的蠟紙裝在印刷機上，人工抹上油墨，放上紙張，人工轉動蠟紙，油墨通過蠟紙印到紙上，然后晾干就可以了。刻字很慢，印刷也慢。現在咱們廠用的鉛印印刷機，雖然速度還是慢，但相比以前速度快多了。昨天你也看我印刷了。來，我現在印一遍給你看下。”

劉師傅接著講道：“咱們廠這段時間主要是印制報紙，還有一些其他刊物。到印刷機這一環，已經是算是比較靠后的一道工序了。前期已經進行了鉛字排版，那是最耗時耗工的一道工序，有些書籍有時要排幾個月的鉛版，才能付諸印刷。”

就這樣，在劉師傅手把手的指導下，不到一個上午，王志偉已經能夠熟練操作印刷機了，樂得劉師傅合不攏嘴。每當有人經過，他就像撿到寶一樣向人家炫耀：“這小王悟性很好，這么快就能幫我干活了。”

這個時候，王志偉就會連連解釋：“主要是劉師傅教得好，我哪有什么什么悟性，照葫蘆畫瓢而已。”

王志偉這樣一說，劉師傅更加開心了。這師徒倆開心的笑聲讓溫浩然更加難受。他第一天來印刷廠也是讓劉師傅教他學印刷，但他聽人說印刷機因為是鉛印的，對身體危害極大，所以他從心里不想學，就是聽懂了也裝作聽不懂，反正就是這印刷太難了，咱學不會。劉師傅在耐著性子教了三天后，實在受不了溫浩然的愚鈍，便跟廠長說自己教不了，廠長只能把溫浩然換到裝訂工位。這次劉師傅看到王志偉這么快就學會了印刷，那是從心眼里高興，這不僅證明了王志偉聰明好學，同樣也證明了自己是個好師傅，也能教會別人印刷，前面教不會溫浩然，那不是教的水平不行，而是溫浩然自己的悟性不夠。

溫浩然不是別人，正是縣公安局局長溫建國的兒子。

溫建國看自己兒子整天游手好閑，整天給自己整一些麻煩的事情，他就想到了一招，給溫浩然弄份工作先干著，慢慢就會好起來的，于是他就托關系把溫浩然弄進了印刷廠，等找個時間轉正就好了。結果恰巧王志偉也進了印刷廠，于是被溫浩然盯上了。本來溫浩然想著到印刷廠待一陣子，然后還是要回到社會上去，自己一萬個不想上班。王志偉這一來，反而襯托出溫浩然的一無是處。這一下溫浩然反而想在印刷廠立足了。

這天下班一回到家，溫浩然就開始喊了起來：“媽，我回來了，肚子好餓，這印刷廠干活好累啊。我爸還沒回來？”

“快回來了吧，你爸下班沒準點，不是開會，就是在去開會的路上。你等一下，飯馬上好了，咱們先吃，不等他。”正在廚房忙的吳紅霞頭也不抬地說道。

飯剛做好，溫建國就回來了，推開門：“真香啊，浩然今天怎么這么準時下班？”

“爸，我下班就往家走，哪里也沒去。這有班上的感覺還是不錯的。”溫浩然答道。

“這覺悟挺高的啊，印刷廠工作咋樣？適應不了的話，我給你換個工作，我給你弄到底下的派出所鍛煉幾年，在我退休之前，想辦法給你弄到縣里，你看咋樣？”溫建國還是想讓兒子也穿上警服。

“我才不要當公安，我覺得印刷廠挺好的。爸，你啥時候能給我弄轉正？對了，這兩天從龍門公社來了一個知青，說是趙副主任交代過來的，我本來干得好好的，這個叫王志偉的知青一陣猛表現，把我的風頭全搶了，你說這會不會影響我轉正啊？”溫浩然順利地把話題引到了自己的工作上。

“趙錦華安排的，叫啥名字？”溫建國聽著名字耳熟，就又問了一遍。

“叫王志偉，說是龍門公社的知青。”溫浩然說道。

溫建國一聽，心里有底了，于是勸慰道：“想起來了，這個王志偉看來還是有點關系的，放心吧，我來處理這個事，這個王志偉在印刷廠待不久。不過你最好別跟他起沖突，他能得到趙錦華副主任的幫助，一定是有原因的。”溫建國不知道的是，趙錦華把王志偉弄進印刷廠可謂說是舉手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