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習(xí)內(nèi)舍，一口滾燙茶水含進嘴里。

噗～

滿嘴茶汁噴了一地，林盤山震驚的看向陸長歌，反復(fù)確認道：“你要打誰？”

“我要壓軸，挑戰(zhàn)傅廷。”

林盤山仔仔細細的盯著陸長歌看了許久，見他不像在開玩笑，連連倒吸口涼氣。

被隔壁壓了三年，兩位師傅的心情都不太好。若是換了別人大清早來找他談這些胡話，早臭罵一頓將人轟出去了。

但這是陸長歌，曾經(jīng)的武院門面。

林盤山揉了揉臉，將目光投向一旁看書的老伙計。

然而王沖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認真模樣，讓林盤山不由的在心中暗罵。

就會教書的老東西，果然讀書人的心里都壞的流膿！

他思索了一陣，不動聲色的將話題扯開，關(guān)心道：“長歌啊，離開咱們這兒三年了，剛回來還適應(yīng)吧？”

林盤山年少時曾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惡漢，到老了依然長著一張能吃人的兇煞臉。

若被外邊的學(xué)子們看到，一向脾氣暴躁的林師還有如此溫柔關(guān)懷的一面，定要驚的下巴脫落。

濃眉豎立的老臉上，甚至罕見的浮現(xiàn)一抹難看的笑意。

這笑容，能讓小兒止啼，連陸長歌都隱隱感到后背發(fā)寒，抱拳謝道：“多謝林師關(guān)懷，學(xué)生一切都好。只是與東陽武院約斗一事……”

“你坐呀。”

一直默不作聲的教書先生王沖，突然給他搬了把椅子過來，有意無意的拍了拍林盤山的肩膀。

兩人是相伴數(shù)十年的老搭檔，林盤山頓時會意，二人并坐在一張長椅上，不約而同的扮起兩副面孔。

武院的兩位師傅，林盤山性烈如火，動輒打罵學(xué)子。而王沖恰恰相反，永遠是慈祥微笑的好好先生，萬事講究以理服人。

一旦兩位師傅聚在一起，必然是一位叉腰后仰，一位微笑前俯。

王沖從懷中摸出一本薄冊，利索的翻到寫著東陽武院的一頁。

“看看吧，這五位就是東陽武院明日出戰(zhàn)的名單順序。”

王師傅有個外號，叫六扇門編外捕快。

意思是他的情報收集能力極強，平京城大大小小武院的學(xué)子實力，以及師資水準(zhǔn)，他都能摸的一清二楚。

薄冊上不僅記載了東陽武院的學(xué)子武道修為，甚至還記錄了三年來他們每一次突破的時間節(jié)點，根據(jù)往年經(jīng)驗分析出他們科舉前的最終境界。

陸長歌也不禁乍舌感嘆，王師傅當(dāng)年沒高中進士真是可惜了。若能入朝為官，指不定還能進一步推動科舉選才進步。

然而王沖給他看的用意可不是要在學(xué)生面前炫耀，他指著傅廷那一欄，上邊洋洋灑灑寫了數(shù)百字。

“或許你覺得自己很了解傅廷，其實并不然。三年前，他的天賦確實不算突出，就是要搏一搏科舉末位也要幾分運氣。可人家命好啊，前年外放為將的叔叔剿匪立功，奉旨被調(diào)回平京。李東陽趁勢在他身上砸了一筆銀子，自那以后武道日益精進。”

“他現(xiàn)在位居新秀榜地榜八十五名，按目前的趨勢，半年后很有機會沖上進士前百。你和他之間的差距，可不僅僅是兩個品級這么簡單，他刻意壓制了突破速度，七品的每一步都很扎實，就等一個厚積薄發(fā)的機會。”

王沖太了解天才的通病了，他們是武道上天賦最高的一類人，卻也是最驕傲的一類人。

在天才眼中，旁人都是玩物，往往一點由頭就恨不得玩命證明自己，更何況陸長歌被整整壓了三年。

但天才必然不會愚蠢，只要將事實擺在面前，有理有據(jù)的分析給他聽，王沖相信陸長歌會做出正確的判斷。

最重要的是，還得給他們一個臺階下。

王沖自信的輕搖羽扇，一切盡在掌握，他抬起二指，如同在虛空下棋，走下了最后一步。

“你剛守孝歸來，我們也不愿過度勞累，不如留在賀蒙他們之后，第三位出戰(zhàn)如何？”

第三位出戰(zhàn)，剛好避開兩個七品武者，就算是輸，頂多只是惜敗，不至于摧毀信心。

在王沖看來，這是再合適不過的臺階了，陸長歌沒理由不順坡下來。

然而陸長歌依舊十分堅決，他再度搖搖頭，斬釘截鐵道：“我還是想和傅廷打一場。”

“行了！”

林盤山黑著臉吼了一句，少年天才總是不知天高地厚，別說是同輩武者，說不定禁軍校尉站他們面前，都有膽子揮舞拳頭沖上去。

可既為人師，他就有義務(wù)糾正這種狂妄自負的心態(tài)，不能再讓他一錯再錯下去。

林盤山板著臉，言語間也不再客氣，嚴(yán)厲的呵斥道：“我知你心切，可武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急功近利，狂妄尊大，你看看你現(xiàn)在成什么樣子！這樣下去，還有希望高中進士嗎？”

王沖被這大嗓門嚇了一跳，隱晦的給他個眼神，示意言辭不要那么犀利。隱忍了三年磨難，這股韌勁可不能在他們手里被磨滅了。

林盤山急火攻心，兩人雖約好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可他牛脾氣上頭，早把約定的界限拋之腦后，一言一語都是真情實露。

被王沖一把按了回去，林盤山憋著火環(huán)抱雙臂，翻了個白眼示意你來。

王沖再度溫和一笑，羽扇輕柔的給陸長歌扇著風(fēng)，寬慰道：“你雖才恢復(fù)到九品巔峰，但春闈還有半年，師傅們都相信你，其實真的不用心急……”

突然，他感到臉龐有些許刺痛，說到一半的話停留在嘴邊。

原先別過頭去的林盤山也轉(zhuǎn)了回來，目瞪口呆的望著陸長歌爆發(fā)出的無形真氣。

陸長歌身軀一抖，真氣快速收回氣海，淡淡的說了一句：“我不是九品巔峰。”

！！！

“你八品了？”

林盤山猛的站起，不由分說的搭在陸長歌手腕上，一縷真氣探入，轉(zhuǎn)眼間又被湮滅。

“你八品了！”林盤山大聲的驚呼了一聲，連房梁都晃了兩下。

王沖也不復(fù)淡定，他驚疑的打量著陸長歌，有些懷疑的試探道：“長歌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一直在隱藏實力？”

陸長歌頓時哭笑不得，都說讀書人心思活絡(luò)，說不定王師腦海中已經(jīng)腦補了一場他假裝修為散盡，實則默默努力的大戲。

他無奈的否認道：“我確實剛恢復(fù)八品……”

“不過我有信心，能與傅廷一戰(zhàn)！況且如今武院中也就慶之一位七品，兩位師傅想來也不愿明天輸?shù)奶珣K吧。”

看著二人遲疑的面容，陸長歌知道。

這一下，才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