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不愧是燕王帶出來的，個個訓練有素。

謝茯苓干脆原地鋪了便攜的墊子，又讓夏冰和文竹取出干糧、小零嘴，坐在原地等著。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城門被打開。

剛露出一條門縫，一匹馬就從夾縫中疾馳出來，直接奔向謝茯苓。

謝茯苓磕著瓜子，抬頭。

馬還未停穩，朱南星就躍下馬背，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謝茯苓身邊，裝模作樣道：“今晨喜鵲叫個不停，為夫掐指一算，就知道是你來了。怎么，想為夫了？”

謝茯苓嘁了一聲，沖他挑眉：“你怎么沒問我，有沒有被那些對著我的弓箭嚇到？”

朱南星腰一彎，將謝茯苓打橫抱起來，放在馬背上。

“駕！”

馬兒奔向大開的城門。

朱南星一手握著韁繩，一手護著謝茯苓，揚聲道：“都看好了！這是本郡王的媳婦兒！

攔人和拿著弓箭指著她的事，只此一次！再犯，就拉去斬了！”

城樓上，響起了一陣哄笑聲。

京城，早就已經不是謝茯苓記憶里的京城了。

四年的時間，一座數百年的城池，在風雨飄搖中迅速老去、失去生機。

城墻斑駁，主城大街兩旁，樓宇屋舍殘破不堪。

叛軍果真是土匪！

謝茯苓嘆息：“這里曾那么繁華，若是戰后重建，該花多少銀子？”

更重要的事，曾經的繁華，是數百年歷史的沉淀。

就算重建，也無法恢復如初了。

“所以，不將朱子申千刀萬剮，實在是對不起老祖宗。”朱南星回道。

朱南星的住處，在原燕王府。

到門口時，沒看見牌匾，謝茯苓還以為朱南星帶錯了路。

她問：“這是哪里？”

“家。”朱南星回她。

他翻身下馬，把她扶下來：“咱們家的牌匾，被人換成了別的牌匾。我瞧著礙眼，拆了。”

說著，他指向墻角被大卸八塊的牌匾。

謝茯苓定睛一看，頓時嫌棄得不行。

勇王府？

勇王？

她嫌棄道：“真難聽！”

朱南星笑：“肚子里就沒什么墨水的土匪，能取出什么好名字？”

謝茯苓有些惋惜：“可惜了，這么好的宅子。”

朱南星朝她遞手：“幸好，那群土匪雖大字不識幾個，卻是見錢眼開、貪慕虛榮的。

牌匾換了，宅子好歹沒毀，我已經命人收拾干凈，連地都洗了。”

“那就好。”謝茯苓松了口氣。

朱南星牽著她：“走吧，回家看看。”

兩人上了臺階，邁入大門，在重重院落穿梭。

往日大氣的紅色圓柱子，如今被金箔包裹著，放眼看去，金燦燦的。

大門進去的假山早已被拆掉，換成了一整塊的玉雕，水池也被填平整了。

謝茯苓問道：“松泉苑的那一片松林還在嗎？你的冷泉呢？還留著吧？”

冷泉？

朱南星愣了一下，耳尖可疑地紅了。

當年，剛成親，血氣方剛的，媳婦兒就在身邊，看得見吃不著，只能去泡冷泉。

冷泉里，可留了他不少東西。

不巧，昨夜剛留了。

“咳……”朱南星清了清嗓子：“在的，那個勇王為了附庸風雅，保留了冷泉的原樣。”

兩人手牽著手，在舊日府邸中閑逛。

其實，謝茯苓對燕王府的感情沒那么濃烈。

畢竟，嫁過來幾個月，她大多時候都是待在松泉苑里，吃喝玩樂。

之后，就去了清河郡。

她一邊走，一邊道：“回頭，讓人把那些金箔都拆了吧，怪晃眼的。拿去煉金，興許能冶煉出不少金子……”

過慣了清貧樸素的日子，這金碧輝煌的宅子，金晃晃的，實在有些適應不來。

朱南星緊緊握著她的手，她說一句，他應一聲。

兩人一路朝松泉苑走去。

松泉苑還是原來的樣子。

朱南星推開門：“這里之前住的是勇王的一個小妾，那小妾曾是個大家閨秀。

所以，松泉苑是整個王府保存最完好的地方。”

可惜，原來的床和桌椅，全都不能用了。

他嫌臟。

謝茯苓踏入屋子一瞧，果真，里邊的擺件全都換了。

就連床，都是一張簡易的新木床，甚至，還散發著淡淡的松香味。

床邊，嶄新的松木桌上，擺著一套茶具。

謝茯苓口有些渴，就朝桌子走去。

“嘎吱”一聲，朱南星在她身后關上門。

他走過來，從身后抱住她。

謝茯苓打了個寒顫：“別鬧，讓我喝口水。”

“嗯哼。”朱南星應了一聲。

謝茯苓彎腰去拎茶壺，喝了口水。

喝完，才問：“你軍中沒事可做了？”

“有啊。”朱南星回道：“只是，知道你來，我就全推掉了。”

為她推了軍務？

謝茯苓放下杯子，認真地跟他開玩笑：“你這樣，我會被人罵紅顏禍水的。”

“誰敢罵？”朱南星手一揚，抽出她的腰帶：“誰罵你，我就斬了誰。”

謝茯苓：“……”

幼不幼稚？

她的話音，被朱南星盡數吞下。

小別，勝新婚。

謝茯苓一只手搭在床邊，疲憊得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指甲蓋都仿佛酸疼得厲害。

朱南星柔聲問道：“有什么想吃的？我親自給你做。”

謝茯苓根本不想說話，從鼻子里哼哼了一聲。

朱南星湊過去親了她一口：“你既然不說，那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

“嗯……”謝茯苓懶懶地發出一聲鼻音。

朱南星給她掖好被子，神清氣爽地出了門。

他一走，房間就安靜了下來。

謝茯苓深吸了一口他的氣息，腦袋往被窩里一埋，沉沉睡去。

朱南星回來時，天都黑了。

他端著飯菜和水果進門，點亮了燭火，才去床上叫人。

笑了一聲，他將人從被窩里撈出來，打橫抱在懷里，一路出了院子，去了松林。

食物，則由文竹送去的。

謝茯苓醒來時，人已經泡在溫泉里了。

“醒了？”朱南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搖曳的燭光，有些晃眼。

四周的竹簾，擋住了視野。

朱南星掬了捧水，從自己鎖骨淋下去，輕哼道：“松泉苑后的松林。”

謝茯苓一愣。

朱南星語氣帶著幾分小嘚瑟：“成親那年，不是說好了么，要給你建個溫泉小院。

為夫剛打回京城，院子沒來得及建。你等著，今年冬日，一定給你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