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朝小洞孔往下看。

只見，喬遠山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幾乎要哭得暈過去。

屋子里的宮人，也都跟著哭了起來。

太醫渾身發抖，跪著爬到床邊，取出銀針等工具，開始給朱陵游做檢查。

邊檢查，邊問：“皇上今夜為何在此處？”

正哭著的宮人們齊齊噤聲。

喬遠山也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欲言又止。

太醫聲音微抖：“今日，皇上都吃了什么，用了什么，見了什么人？宮中……知道么？”

宮人們抹淚對視，一臉的欲言又止。

太醫心都沉了。

這時，喬遠山開口道：“皇上早膳是在宮中用的，午膳是在船上用的，晚膳……是私廚做的。”

私廚？

太醫道：“我要查看皇上晚膳用的飯菜。”

喬遠山遲疑了一瞬，揮袖道：“你們幾個，全部去隔壁，把飯菜端來！”

說完，拼命使眼色。

宮人們接收了信號，跌跌撞撞往外跑。

太醫想說，他可以自己去的。但是，見喬遠山有安排，便就此作罷。

他沉聲道：“天子駕崩，乃國之大事！喬公公，你需得盡快稟告皇后娘娘！”

喬遠山抹淚：“這是自然……”

借著寬大袖口遮掩，他又看向了床上的朱陵游。

屋頂。

朱南星壓低聲音，吩咐趕來的侍衛：“這個宅子里的宮人，全部處理了。內宅的侍衛，全殺了。宅子外的侍衛，換成我們的人。”

一侍衛應道：“是！”

數道黑影，在夜空里躍下。

不多時，宅子內外的侍衛全部被處理干凈，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屋子里。

太醫和喬遠山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宮人們回來。

喬遠山后背爬上一抹寒意：“張太醫，咱家先去隔壁院子瞧瞧。”

太醫點頭。

卻不料，很快，喬遠山就臉色慘白地過來：“宮人們全都畏罪自殺了……”

太醫愕然，拿著銀針的手，拼命顫抖。

今夜，只怕要有來無回了……

夜色里的宅子，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皇后下了馬車，一嗅到夜風中的味道，立即腿軟，差點摔在地上。

接著，車上又下來一人。

白蟬衣跌跌撞撞地跑入宅子，還未見著人，聲音先傳了進去：“皇上啊……”

很快，哭聲震天。

墨城的禁軍，被緊急調了過來，將宅子圍住。

不多時，大小官員也紛紛趕到。

昏暗的房間里，擠滿了人。床前，白蟬衣已經哭成了淚人。

皇后收回目光，強自鎮定：“皇上出宮之前還好好的，為何突然駕崩？”

太醫匍匐在地：“回稟皇后娘娘，皇上……皇上是服用了藥效過猛的藥丸，氣血逆行……”

聲音抖得不像話。

皇后追問：“藥效過猛？”

太醫顫聲道：“微臣不敢隱瞞，皇上服用過鹿血丸……”

鹿血丸？

白蟬衣搶在皇后前面開口：“也就是說，皇上是身體過虛，服了鹿血丸暴斃的？”

太醫抖得沒敢答話。

“嘩啦……”

皇后衣袖拂過桌子，悲憤地問：“皇上今夜留在此處，是要寵幸誰？”

“撲通！”

喬遠山跪到了皇后面前，哭訴道：“回稟皇后娘娘，是個宮女！今夜，皇上是想寵幸一個宮女……”

喬遠山滿臉是淚，哭得十分情真意切。

從謝茯苓的角度，能看見喬遠山抽動的肩膀，還有地板上濕了一片。

她莫名松了一口氣。

就聽，朱南星低聲道：“朱陵游身邊的人，也不是全然忠心于他。”

“為了自保罷了。”謝茯苓神色復雜。

只見，皇后身子晃了晃。

旁邊的白蟬衣從地上爬起身，哭紅了眼，呵斥道：“皇上要寵幸的宮女，長成什么天仙模樣？即便是尸體，也帶過來！”

喬遠山抹淚，道：“奴才這就去把尸體帶進來。”

說完，踉蹌出門去。

很快，一具宮女的尸體就被抬了進來。

白蟬衣捏著手帕，上前去看。

這一看，她幾乎咬碎了一口牙：“可真是像極了那個人！”

皇后搖搖欲墜，不明所以地看向宮女的尸體。

這時，一道灰白色人影進門來。

只看了一眼宮女，神色就變得很難看，叫出了她許久都不曾提過的名字：“謝茯苓。”

屋頂的謝茯苓不由得暗罵一句：真晦氣！

誰能想到，朱陵游那個家伙，竟然會在私宅里養一個看起來很像她的人？

“咯吱……”

是關節被捏響的聲音。

謝茯苓伸手，把朱南星的手緊緊握住，勸道：“先忍一忍。”

朱南星咬牙：“就這么死，便宜他了！”

謝茯苓伸手給他順氣。

順便，從小洞孔往屋里看。

只見，皇后攥緊手指，吩咐道：“來人，送皇上回宮……”

說這句話，她似乎費了很大力氣。

很快，一群小太監麻利進門來，朱陵游被從床上抬起來。

燭光映照下，他的唇角、鼻孔和眼眶、耳朵開始往外滲血。

抬人的小太監，差點嚇軟在地上。

“皇后娘娘……”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只見，皇后臉色慘白，驚懼又痛心地望著朱陵游的遺容。

而白蟬衣，已經癱軟在地。

唯獨一身素衣的謝白芷，眼眶微紅，悲憤和愛恨交雜地望著朱陵游。

她又看了一眼那個身形頗像謝茯苓的宮女，出聲道：“送皇上回宮。”

朱陵游被一個高大的侍衛抱出門去。

宅子外，本就不寬的巷道里跪了一地的人。

見著朱陵游，全都匍匐在地，悲慟地呼喚：“皇上，皇上啊……”

哭聲中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只有自己知曉。

夜色，濃稠如墨。

謝白芷走在后面，瞧了一眼向來身體弱、心事重的皇后，又瞧了一眼哭得一臉淚的白蟬衣。

半晌，她望著夜空，露出一絲解脫的表情，轉身吩咐隨侍：“今夜宅子里的人，全都殺了。”

不起眼的隨侍應了一聲，隱入暗處。

震天的哭聲中，朱陵游的遺體，被運回了大周在墨城臨時的皇宮。

文武官員，也全都擁擠在宮里。為了后續計劃，朱南星和謝茯苓也跟回了宮。

議事殿。

龍椅旁擺了一把椅子，皇后被扶了上去。朝臣們面色悲痛，嗚咽聲此起彼伏。

悲慟之余，有人站出來道：“大周內憂外患，而今皇上又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當務之急，新帝當立即繼位，穩住民心和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