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張陵大袖飄飄到了衡水城之前。
這里相比上次他過來,看起來很混亂。
城門外全是各種難民。
這是從西邊戰區逃過來的普通百姓。
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形銷骨立,幾乎沒有人樣。
幸好現在不是饑荒之年,這些人還能勉強在外面找點野菜之類的果腹。
如果是災年,這些人大部分都會餓死。
就算如此,現在這些難民也只是吊著口氣。
張陵面無表情,看著路邊都是賣兒賣女,甚至賣自己的難民,心底微微一嘆,這個世道,普通百姓真的如草芥,一條命還不如牲口。
這時,城門方向一陣騷亂嘩然。
“張氏來挑人了,張氏來挑人了。”
隨著喊聲,路邊有氣無力的難民,尤其是那些年輕力壯的,都驚喜歡叫著涌了過去。
剩下的婦孺老幼猶豫著也慢慢挪移過去,口中有氣無力叫著。
“行行好,挑我吧!只要一口吃的,我什么都能干。”
“死老不死的,滾開,你們來湊什么熱鬧?張氏只要年輕力壯的。”有青壯的難民不滿喝罵。
甚至動手推搡,將老人直接推倒在地。
“肅靜!”
突然一個如炸雷一樣的喝聲響起,震得所有難民臉色蒼白,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只見兩個粗壯提刀的大漢,穿著一身勁裝,隨手一掃,就將擋在前面的一群難民如稻草一樣的掃開。
兩人身后,是一個穿著管家服飾的中年男人,他背負著手,眼里有精光閃動,一看就是個實力強大的武者。
他邁著八字步走前幾步,環顧四周一眼,眼里全是冷漠無情。
難民們沒在意中年管家眼里的無情,只是眼巴巴的盯著他。
中年管家這時開口:“我們這次只要幼女和少女,有愿意賣的,就將人送來過眼,符合條件的,我張氏就收了。”
等中年管家說完,兩個提刀壯漢揮舞著帶鞘長刀,大喝:“聽到沒有,五管家說了,只要幼女和少女,家里有長得端正的幼女和少女可以過來了。其他人都散了。再堵在這里,別怪我們下手無情。滾滾滾!”
說完,兩個提刀大漢開始驅趕周圍的年輕難民。
年輕力壯的難民聞言都失望無比,在兩個提刀大漢的驅趕下無奈退去。
張陵冷然一笑,竟然剛好遇到張氏的人,正好讓他們回去報信,讓張氏的人聚集,然后一網打盡。
他就要上前拿了中年管家。
突然,城門口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
“張行五,你們竟然先來一步,這是想將好貨全部挑走啊!”
隨著話聲,一個白面無須穿著管家服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勁裝護衛一搖三擺走了過來。
張行五聞言轉頭看過去,一臉嗤笑:“這不是凌氏的兔管家嗎?怎么,你們凌氏也想收點女奴?”
凌氏的兔管家聽到這話,暴跳如雷,尖利大叫:“兔你娘,張行五,你全家都是兔兒爺。看我不撕爛你這張滿嘴噴糞的臭嘴。”
說著,他一撲而出,速度竟然飛快,眨眼就到了張行五的身前,伸手撕張行五嘴巴。
張行五嘿嘿冷笑,兩大世家一向不和,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見面了冷嘲熱諷是常事。
大打出手更是家常便飯,尤其是現在關系著招收女奴之事,自然是誰先招,誰就能挑到最好的。
所以一來就動手,最正常不過。
只有將另一方壓下去趕走了,才能安心挑選。
張行五眼里射出厲芒,身形一閃,避過正面攻擊,一拳狠狠打向兔管家的側腰。
他們兩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雙方實力其實也大差不差。一動手很快就打成一團。
兩人的手下護衛互相對視一眼,都大吼一聲,同樣戰成一堆。
兩方都是武者,最低的也是三流高手,動起手來威勢也算駭人,四周的難民都忙不迭的遠遠逃開。
很快就凸顯出來張陵。
張陵穿著黑色長袍,身形挺拔,神態間自顯尊貴,雙目隱現睥睨目光。
任何人一看他就知道不是凡人。
他走近戰圈。
打斗中的兩個管家自然也一眼就發現了張陵,他們心中驚疑,互相虛晃一招就分開。
“不知公子何人?”
兩人同時問道。
張陵面色平淡,看著張行五道:“本人張家寨張陵,現在有一事讓你去辦。”
此話讓張行五臉色赫然大變,他驚駭看著張陵有些結巴:“你……你是張陵?”
兔管家本來暗暗不爽張陵看都不看他一眼,此時也是一臉驚懼之色。他掃視一眼張行五,悄聲的慢慢后退,遠離張行五身旁。
也許普通人不知張陵是何人,但對于他們這種世家的管家來說,卻是如雷貫耳。
如果只是殺一個張氏的嫡子,張陵可能還沒有這么大名聲,但隨著張陵迎戰天下俊杰天驕的事傳開,張陵之名就響徹方圓千里。
幾乎每一個世家都將張陵列為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
張氏為此還驚慌過一段時間,一直在提防張陵上門來找事。
沒想到,提防之事,今天終于發生。
張行五面色慘白,他見到張陵點頭承認,再也忍不住恐懼,反身就跑。
但跑了幾步,就被張陵一步趕上,隨手就抓著脖子提了起來。
“先不忙走,本人還有一句話讓你帶回張氏。
你回去通知張氏,今日辰正之時(晚上八點)準時拜訪貴府。”
說完,他隨手將張行五丟了出去。
實在是這張行五太臭了,竟然就這樣被嚇尿。
張行五撿回一條命,如蒙大赫,屁滾尿流的飛快逃走。
他手下的護衛更加不敢停留,同樣連滾帶爬跑了。
剩下當場的兔管家和他兩個護衛,蒼白著臉,站在一旁陪著低賤的笑容。
張陵對兔管家輕笑一聲,負手朝著城門走去。
這時,那些難民突然跪下。
他們這個時候感覺張陵應該是一位大人物,頓時宛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開始大叫。
“請公子大發慈悲,救救我們吧!”
“公子行行好,賞我們一口吃的吧!我們做什么都愿意。”
難民們一邊喊著,一邊跪著爬了過來。
張陵眉頭一皺,看向跪在地上爬行大叫的難民,暗暗一嘆。
尤其是看了一眼那些幾乎半死不活的老幼婦孺,心中終究還是不忍。
他沉默了一下,看向兔管家,招手道:“你是凌氏的兔管家?”
兔管家臉色更白幾分,臉上擠出難看的笑容,卑躬屈膝,又戰戰兢兢的走近。
“回張公子……張寨主,我是。”
“幫我一件事如何?”張陵面上露出溫和笑容。
“請張寨主吩咐,小的一定拼死也要完成。”兔管家額上都是冷汗,不管張陵要他做什么,張口就答應下來。
“你幫我購買一些米糧,每日給這些人施粥,直到他們找到生路為止。錢財的話,你先幫我墊著,過幾日,我讓人給你送來。”
兔管家聞言一愣,他沒想到張陵竟然是吩咐他做這樣的事,真的是出乎意料。
他沒有遲疑,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不管如何,先應付好張陵再說。至于施粥……做幾天等張陵離開了自然就撤了。
對于張陵說的送錢來,兔管家根本沒當一回事。
他覺得張陵也就是這樣隨便說說而已。
張陵自然不知道兔管家心底怎么想的,但他已經決定派人來監督這事。
如果連他的錢都敢貪墨,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行,兔管家是吧,我記住你了。現在你趕緊去購糧施粥吧!”
兔管家點頭哈腰應下,然后帶著兩個手下離去。
張陵看向四周的難民,揚聲道:“大家都聽到了吧,本人已經讓人去購買糧食去了,你們就安心的在這里等著。”
“多謝公子憐憫,公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公子真是好人啊!您一定會長命百歲。”
“公子之恩,無以為報,只能給你磕頭了。”
難民們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說著樸實無華的感謝之言。
他們要求不高,只求能吃飽肚子,但這個要求在現在也是一種奢望。
張陵心中暗嘆,普通百姓在這個世道太難了。
他心底第一次隱隱生出某種想法。如果有能力,那么庇護一方百姓,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也不枉自己來此一趟。
他掃過所有難民,抬手道。
“好了,大家請起。我能幫大家始終有限,大家養好了身子,還是得盡快尋找生路去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
“公子請留步!”
“公子請等等。”
無數難民突然驚慌叫起來。
張陵停步,看向難民。
“大家還有何事?”
“公子,你……你能不走嗎?我們怕萬一公子你走了,那人不給我們施粥。”有難民忐忑不安說道。
張陵看了看滿眼期待的難民,心底都是無語。
世家之人這是做了多少天怒人怨之事,才讓這些普通百姓對他們一點信任感都沒有?
“好,那我就在這里暫留一會。親眼看到那人施粥我再離開。”
難民們聞言一陣歡呼,都感恩戴德的磕頭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