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就算著急要走，也先說說我們……大李要怎么辦？”麥爾登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秦湛。幸好他占據(jù)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yōu)勢，要不怕是真的抓不住。

麥爾登一把年紀，又不是沒斷奶的小貓崽，當(dāng)然不至于離了誰不能活，但他別無選擇，關(guān)于大李的處置問題，只能找秦湛問清楚。

看情形，那位自稱曾柏元的副官以及他帶領(lǐng)的小隊是打算留下來控場的。然而先前黃維然的一通分析，強詞奪理之余似乎也有那么一絲道理，特別是關(guān)于誘餌的說法，哪怕是麥爾登這個知情人聽來，也覺得并非全無可能。加上秦湛什么都沒有說清楚，一門心思就想離開，難免讓麥爾登心里更加打鼓。

其他那些被制服的怪物也就算了，麥爾登也管不了。可大李是劇組一員，身為導(dǎo)演的他責(zé)無旁貸。

可秦湛哪里有功夫理他，真想隨便敷衍“將人交給曾柏元處理”，但他也知道麥爾登肯定不愿隨隨便便把自己人交出去。

這群天降的神兵，厲害歸厲害，可下手未免有些狠，特別是落在普通人眼中更是如此。劇組眾人此刻只怕正在擔(dān)心，若是將大李交給他們，說不定會像西瓜那么被砍了。

秦湛一邊壓抑著焦躁，一邊急匆匆的交代，“沒關(guān)系，你們把人留著照看就行了，又不是真像電影一樣會變異，不會有危險的。”

麥爾登一個“哦”字還沒完，秦湛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好似電影里吸血鬼貴族的設(shè)定映射到現(xiàn)實，他成了風(fēng)一般的男子。

由于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敢找曾柏元一行人幫忙，麥爾登只好自己思索善后事宜，還沒等他理出個一二三四，就聽到了安蜜兒惶急的喊聲——

“導(dǎo)演，你來看！”

仿佛是之前一幕的重演，麥爾登明知不是好事，但也只得過去，一看便傻了。

大李，劇組里的道具師，好端端的一個活人，嘴巴里長出了兩顆又長又尖又恐怖的牙。

好似吸血鬼的眷屬。

麥爾登真想把不知跑去何方的秦湛抓回來，對他發(fā)出靈魂質(zhì)問——說好的不會變異、不會有危險呢？

被麥爾登念叨的那位正在飛檐走壁，仔細去看，他腳上赫然也蹬著一雙戰(zhàn)靴，與慕景從單兵機甲上拆卸下來的制式完全相同，只不過顏色是深灰色的，更加不起眼。

他左手按在右手腕上，捂住了一大塊焦糊的皮膚。

說實在的，能夠?qū)ψ约汉莸饺绱说夭降娜水?dāng)真不多，設(shè)置特殊呼叫倒也算了，可沒人用電擊來充當(dāng)警報的，更沒有人將電流的安培數(shù)值設(shè)置的如此高，直接燒傷皮膚。

他也不怕灼傷腕動脈，造成永久不可逆的傷害。

與他并駕齊驅(qū)的凱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忍不住問，“先生，你的傷口需要處理一下嗎？”

秦湛明顯在走神——他今天走神的次數(shù)格外多。松開了手，他真沒有覺得疼，捂著手腕純粹只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冷淡的回答，“不用。”

人工智能沒有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的憤懣，很坦然的接受別人的拒絕。

秦湛卻并沒有就此結(jié)束話題，相當(dāng)強硬的提問，“事到如今，你還不說明情況嗎？”

如果只是生活類功能授權(quán)，秦湛當(dāng)然不能如此要求人工智能；而即使他要求了，凱撒也大可不搭理他。

但凱撒竟然說了，而且答案明顯觸及到了保密的界線，“將軍此次回來，肩負著秘密任務(wù)，軍方收到可靠線報，在《暗夜帝王》劇組中潛伏著……成員。”

原來是有任務(wù)的——這才說的通。

慕景揭穿編劇身份，“掌控電影走向”的根據(jù)并沒有錯，但卻有很大的欠缺，好似拼圖上少了至關(guān)重要的一塊。即使全劇組里最可疑的人就是黃維然，但也必須符合一個大前提——幕后操控者正好就藏在劇組中。

慕景沒有說明她是如何判斷出這一點的，原來早已得到可靠線報。

秦湛聽出凱撒匯報的過程中略去了一個關(guān)鍵詞語，活人當(dāng)然不會使用如此拙劣的撒謊方式，但人工智能并不具備活人的狡猾，對于不能說的事，他們會直接了當(dāng)?shù)奶^去。

除非是擁有更高授權(quán)的人進行提問，才能將那個隱蔽的詞挖掘出來。

會是秦湛嗎？

秦湛自己也不確定。

凱撒名義上……至少在名義上的所有權(quán)歸屬于軍方。這些年，無論是整備還是升級都由軍方一手操辦，他們有的是機會在凱撒的優(yōu)先級上動手腳。

況且秦湛很清楚，自己與凱撒的關(guān)系十分微妙。

至少他并非凱撒尋常意義上的主人。

不是不能下達強硬的命令，但問題在于，若是命令優(yōu)先級出現(xiàn)沖突，會對凱撒的核心處理器造成難以預(yù)計的惡劣影響。

秦湛猶豫了片刻，無比冷酷的追問，“什么成員？”

凱撒眼中又一次射出白熾光線，短時間內(nèi)的第二回。

即使當(dāng)今社會人工智能已不是什么罕見的新鮮玩意兒，但真正見過這種光芒的卻是極少數(shù)，因為這是一種程序嚴重錯誤的警報，一旦超過閾值，人工智能說不定就報廢了。

換成擬人的說法，死了。

凱撒剛才的異常狀態(tài)應(yīng)該是慕景突然遭逢的危機觸發(fā)了他的報警程序，但因為慕景是軍方指定的所有人，而人工智能天生以主人的安全為第一要務(wù)，所以程序得以在最短時間內(nèi)修正。

不過，前一次的沖擊應(yīng)該還對梅薩迪加密產(chǎn)生了影響，所以秦湛才得以向凱撒發(fā)號施令——起碼從這一點來看，出錯還算得上好事。

可這一次明顯不同，白熾光亮了好幾秒，隨即開始閃爍，伴隨著閃爍的頻次，凱撒擠出幾個字，“互……助……會……”

最后那一個字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男低音的聲線，恢復(fù)成了毫無特色的電子音。

身價不菲的人工智能退化成了粗制濫造的低等機器人。

然后，凱撒就像是喝醉了一般，腳下踉蹌，眼看要從房頂上栽倒。

秦湛眼疾手快，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拽住了凱撒的胳膊。慶幸他此刻穿著機甲戰(zhàn)靴，依靠其制動力，秦湛肉體凡胎才能拽住一大團記憶變形材料，并且確保他們兩個繼續(xù)留在房頂上。

又僵了數(shù)秒鐘，對于配備了頂級運算核心的人工智能，這差不多已是天長地久的停擺，凱撒的眼睛終于恢復(fù)成了銅褐色。

但聲音還有些沒轉(zhuǎn)變回來，夾雜了一點電子音的余調(diào)，“抱歉，先生，我的感覺不太好。”

秦湛別無他法，就算他有耐心檢修，手上也沒有合適的設(shè)備。他只是問，“你剛才說什么，互助會？是我想的那個互助會嗎？”

“啊？先生你說什么？”凱撒露出了難得一見的迷茫。

秦湛放棄了，“你能定位到慕景嗎？”

“可以，我與將軍的聯(lián)系一直都沒有斷。保持速度，我們還需六分鐘左右，即可達到她身邊。”

“抓緊。”如果仿造人工智能，給秦湛的待辦事宜也劃分優(yōu)先級，那么與慕景相關(guān)的一切必然在最緊急重要的那一欄。

——分割線——

“就在這里面？”秦湛只是隨便問了一聲，他認識這個地方，里面正是臨時的編劇辦公室。

有些事情，當(dāng)初經(jīng)歷的時候渾渾噩噩，只有掉頭回顧，才會恍然大悟。

在開拍之前就已經(jīng)完成工作的編劇，竟然會打著“完善劇本”的旗號，在片場自費租下一間辦公室，說到底，只是為了近距離控制那些人形生物吧。

但事實上不管有沒有這層判斷，秦湛都會打開眼前的門扉——慕景在門后，沒有什么比這更加重要的動機了。

“請稍等。”凱撒任何時候都恪守禮貌用語，只可惜遣詞造句足夠禮貌，肢體語言卻未必，他如同一塊鐵板似的堵在門口，擺明了暫時不會放人進去，“有件事先生必須知道。”

秦湛當(dāng)即明白了凱撒矛盾的行動是從哪里來的，混亂初起，慕景單獨行動，卻將凱撒派到他身邊，為了誰不言而喻，他有什么資格辜負？

只能強壓下焦躁，吐出一個字，“說。”

凱撒高度擬人化的臉上浮現(xiàn)起貨真價實的擔(dān)憂，“里面充滿了七號病毒。”

“什么？你確定！”秦湛的嗓音都劈了。

他不是懷疑凱撒的判斷，即使此刻人工智能的狀態(tài)有些異常，但不至于連這個都判斷不出來。

軍方最低級的檢測設(shè)備都不會遺漏七號病毒，那是全世界公認的三大危險病毒之一。

或者說，之首。

“所以阿景才會……”秦湛說不下去，腦子都快炸了，語言功能區(qū)難以避免的受到干擾。

秦湛沒有打算與人工智能體進行力量上的角逐，除了浪費時間之外不會有任何作用，他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那你還不讓開！”

“我……”凱撒又一次卡殼，腳下卻仿佛生根一般。

秦湛沒有猜錯，的確是慕景下達的命令干擾了人工智能的行動。

凱撒太先進了，稱得上是當(dāng)今該領(lǐng)域的科技前沿，他不像低等的機器人，一次只能運行一個命令，多線性進程大大加快了他的運算速度。

然而此刻，矛盾的命令嚴重干擾了凱撒的核心處理器，以至于他的行為變得十分異常。

秦湛好不容易才從燒糊的腦漿里扒拉出一點管用的根據(jù)，“我對七號病毒免疫，讓我進去，沒事的。”

感謝人工智能是理性的化身，只要理由充分且合理，他很容易被說服，完全沒有人類矯情的臭毛病。

凱撒讓開一步，還順便破壞了門鎖。

秦湛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慕景，他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