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天冷的難受,你現在進去就給穿了。”
“現在穿……”郭母特別想穿又有點猶豫舍不得穿,不停的摩挲著棉襖。
“穿上吧!”郭四子扶著他娘進屋再出來,他自己的那一身棉襖收起來了,準備成親穿一次就留著以后給他娘換著穿。
約么片刻鐘左右郭母出來了,溝壑的臉上都是濃濃的喜悅,枯樹皮般的手不停的摸著襖子邊,新襖子穿著軟乎乎的暖和,高興完了又犯起愁來,“周家讓俺們擺飯……俺們拿啥擺呀!”
“蓮慧家給送了肉和糧食,俺看了那天可以擺一桌飯出來,娘你坐著別走動了,俺把東西都整理一下。”
郭母摸索著坐進新板凳里,歡喜的神色更不用提了。
屋里很快被擺整齊了,郭四子抱著掃把去鍋屋掃了掃,出來想了想東西還是放到睡覺屋里,他家與左鄰右舍住的又遠,鍋屋也沒個門啥的新東西放進去丟了咋辦?
嫁妝一送完接下來的幾日里,蓮慧就在屋里著手縫被子。
為了彈兩床被子出來,周興平初六早上跑遍了芙蓉鎮,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開工的,兩床黃棉花被子手工要了五百個錢,想想買的棉花才要多少錢呀!
沒辦法自己彈的不緊實又急要,只好付了錢貓在人家作坊里,等了大半天兩床被子好了,棉花剩了小半袋原樣扛回家來
蓮慧負責自己的出嫁東西,水清就負責幫忙做飯做菜。
嫁喜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周母紅著眼睛進女兒屋里,手里端了幾個染紅的雞蛋,“慧子,記住了這雞蛋在子孫桶里,明天你去了就把雞蛋拿出來,別給嘴饞的人看見給你吃完了。”
“知道了娘。”
“還有,這一把花生你裝身上,去了就撒床上別忘了。”
“不會忘了的娘。”
周母絮絮叨叨的交代了不少東西,夜已經很深了她才不舍的走出去。
“原來出嫁有這么多規矩!”蓮花出嫁都是水清操辦的,壓根沒什么放東西一說,她自己先是王家直接吃了一頓算過禮,后面被買進周家的時候連頓飯都沒有,可想而知更不懂這些規矩了,蓮慧第一次出嫁直接送上門的,壓根沒享受過隆重的成親禮節。
晚上姐倆說了許久的話,早上五更天便被人叫起來,來人給蓮慧梳頭打扮,水清悄悄的給她做了一碗糖水雞蛋吃飽走的。
因為是二嫁即使熱鬧也沒過度張揚,周家就簡單的放了幾掛鞭炮,燒了兩桌請的梳人抬轎飯。
媒人酒足飯飽笑呵呵的走出來喊道:“時辰到了!”
抬轎的轎夫一溜煙跑出來,等人上轎子坐好,吹了幾聲喜氣的喇叭一路去了郭家。
周母看著后面陸陸續續挑過去的嫁妝,一邊潑水一邊哭的淚水漣漣的。
相比周家的傷感,郭家門口側是被火把照的燈火通明,一扇門貼了紅紅的喜字,門口稀稀拉拉的站著三四個婦人交頭接耳的說話。
“來了!”有一個婦人豎耳朵聽見了響動。
“既然來了俺們趕緊準備新娘飯了,”她們都是郭四子求的相熟人的來幫忙的,不一會拍拍打打的聲音到了門口。
蓮慧下轎子一身紅棉襖的被送進屋里,接著就有年紀大的婦人高聲喊道,“新娘子進家了,送轎的們進屋請上坐。”
吹嗩吶的跟轎夫們趕緊進屋坐好,等著新娘子揭過蓋頭開飯。
來的婦人相熟也沒鬧蓮慧,順利的揭了蓋頭喂了生飯,然后一窩蜂的都出去吃飯了,郭家也是兩桌飯,轎夫加幫忙的剛好兩桌款待完。
蓮慧看人出去了,她起身翻找了挑進來的東西,找出雞蛋給藏起來,又把手里的花生灑在床放好,然后獨自坐在屋里看著油燈等到天亮。
堂屋兩桌飯吃到天色大明才結束,幫忙的婦人把桌碗收拾洗干凈各自帶著回家,周郭兩家的親事算是成了!
郭四子走進來看蓮慧問道,“你餓嗎?俺給你盛飯吃。”
“不餓,她們都走完了?”
“走完了。”
蓮慧拿下頭上的簪花小心的放進包裹里,套了一間舊衣服,蹲在地上開始撿她娘給配送來的東西。
兩床被子抱床上,新的碗筷拿出來都是放好,出來看見瞎眼的婆婆坐在門口發呆,蓮慧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還是去鍋屋開始了洗掃麻撿。
蓮慧出嫁的頭兩天周母還有點不適應,直到第三天早上水清在鍋屋開始大力的做飯,她才有點感覺閨女出門子了。
郭四子這次上門簡直像換了一個人,衣裳是新棉襖,人也看著也有點靦腆的笑了,蓮慧在他身邊則顯得嬌俏不少,“三哥,”他主動打了一聲招呼。
“妹婿來了快進屋里坐,俺來放一掛鞭炮就來了,”周興平笑著對他招呼起來,點著炮仗放了一掛長長的鞭炮。
周母走出來熱情的招呼女婿進屋。
車二娃子來到周家的田頭看麥子,聽見周家放鞭炮聲又看見蓮慧邊上站著一個男人,他目光一凝感覺情況不對勁,連忙走到離周家不算遠的幾家相鄰門口說話。
“二娃子來看田呀?”正好門口幾個人都在閑聊周家的嫁女。
“這不打過春了嗎!俺爹讓俺過來看看田咋樣了,周家有啥喜事嗎?”他裝著好奇的問道。
“今天周家女婿郭四子上他家回門呢!你家不是幫他們看田的嗎?咋你們不知道呀?”
“俺們家就是給他們帶看個田的,兩家住的上下三里路遠咋知道風聲呢!咋看上了郭四子呀?”
“俺要是他家也能看上郭四子,幾乎白得了一個兒子為啥不同意呀?周家這回嫁女的親還是周老頭同意點頭的呢!”
“乖乖!周老頭對他這個女婿真是舍得呀!陪送了那么些嫁妝不說,人家還給閨女陪了五傾子田過去!”
“還陪田了?周老頭這么舍得?”有一個人有點不信他說的。
“這俺還能撒謊不成?四子娶親那天早上找青牛媳婦去幫忙,她們一共去了三個幫忙的人,都看見周家用紙壓了一塊大土坯,一塊大土坯就代表五傾子良田。”
“這新搬來的周家這么舍得嗎?早知道俺小舅子也沒親給他提了……”
“想美事呢?聽說不止一家人提周家回來的閨女,他不聲不響的選了郭四子,不就圖他娘以后走了周家又多一個兒子嗎?選你小舅子他圖啥?”說話的人斜眼看著車二娃子,眼底多了很多幸災樂禍。
“二娃子,估計你家今年種不上周家的田了。”
“為啥?”車二娃子被剛聽來的消息震住了。
“這還用問為什么嗎?郭四子是他女婿,他的田還能不給他女婿種?俺聽老周頭說他還有兩個兒子,在原來的莊子上還沒搬來,今年這個回家女安排掉了,估計那兩個兒子也就該來了。”
“啥時候說的呀?”
“就老周頭來建房子,人家房匠問哪頭朝東?東頭房子就給他兒子住,然后他就說不一頭東了,他有三個兒子一頭東不行的。”
“看他家那些孫子就知道不可能一個兒子,”其他人都紛紛議論起來。
車二娃子心不在焉的說了兩句,急匆匆的跑回家去了。
“你們知道他為什么跑回去嗎?”問話的男人臉上都是逗笑。
“為啥?難不成他看上人家回家女了?”
“他?他到想可是人家周家不愿意呀,車老漢托人給自家三兒子說周家女,結果人家沒搭理他們家。”
“他三兒子不是有親嗎?看不出來五條虎家還惦記人家的嫁妝呀?”
“五條虎咋了?你們看人家周家的底氣多足,三個兒子兩個女婿家底又好,車老漢拿啥跟人家比呀?村里兒子多的人家又不是只有他家,你們看里正家還有六個兒子呢!前街的人家兒子多的有他們張狂嗎?”
“這到是真的,看來他看田的活計要掉了!”說話的幾人眼底都是高興和開心,人嘛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別人有,村里與周家相鄰的人知道車家包了周家的田地活,心里早就冒酸水了。
“爹,不好了!爹……”
“什么不好了你慌慌張張的?”車老漢心煩氣躁的在家烤火,聽兒子大呼小叫的喊起來立刻就發起火來了。
“周家那個二嫁女成親回門了!”
“誰?周家的?你看錯了吧?”車老漢瞪大眼睛看著兒子,都沒聽家風聲就回門了?
“我專門去他家門口看的,嫁給了瞎眼婆兒子郭四子今天正回門呢!還陪送了五傾子田,這事他們那邊的人都知道,周家旁邊的人家還說,周老頭另外兩個兒子要搬來村里住了,俺家今年種不了他們家的田了,周家的田要全給他女婿種呢!”
車老漢聽著聽著就摔了過去。
“爹……爹……”車二娃子扯開嗓子喊起來,背著他爹送上床,一家人跑過來七手八腳的掐人中。
好半天車老漢醒過來,眼邪嘴歪不停的流著口水,半個身子在不能動彈了,家里人慌張的去找大夫過來整治,偏癱了!開了兩幅藥就走了。
晚飯結束蓮慧小兩口回去了,周興平起身說道:“爹,俺們明天就得回李家湖了,家里的菜地等著種菜呢!”
“行吧你們明天下午回去,上午俺們爺幾個去車家算工錢,那邊結過清了,我好安排后面的事情。”
“那就這么說定了,”周興平起身回屋開始收拾東西,晚上水清帶孩子進屋睡覺才收拾妥當。
一早周父就帶著兒子女婿來到車老漢家,剛到他家門口發現他家人神色都不善。
李明遠和周父對看了一眼笑道,“車大叔在家嗎?”
“在家你有事嗎?”問話的是一個半大小子。
“有事的,俺們是周家的人,過來想問問他去年交田稅的事……”
“東家來了!你們一早來是交代俺們干活的事嗎?”車二娃子一聽田稅慌了,車家趁周家男人不在家,悄悄覓下了十多袋糧食。
后來周老頭回來,他爹又對周家人多報了田稅的糧食,他們家也是抱著周家打魚的對田事不精通,拿多拿少他們也不知道,如果現在田要回去給郭四子種,他們家立刻就能穿幫了。
周父瞬間凝目冷了臉色看著車二娃子,車家真悄悄的昧糧食下去了?來時還是兒媳婦交代詐他們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