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嫌棄花兒,”蓮慧輕快的走進來上前摸著布匹。
蓮花聽了眉開眼笑道,“算姐姐識貨!這兩匹布三嫂說也給你帶著,雖然卷頭壞了點但是不妨礙裁衣服出來,這兩個包袱是給你扯的花嫁衣服布料,還有這一個包袱里的,”她說著打開布包給蓮慧看。
“三嫂知道你喜歡顏色鮮艷的衣服,就把這幾件也給你穿了。”
“不是說留給草沫子穿的嗎?”
“三嫂說顏色鮮艷的衣服不穿放久了會掉色,索性都給你穿了,以后沫子喜歡了她再重新買布料做。”
“這布料摸著跟那衣服一樣呀!”周母后知后覺的說道。
“還是俺娘識貨!三嫂就是看布料都是好料子,價錢便宜的沒地兒找,才全部都給買了回來,娘曉得俺們的鄉下婦人的,哪個出來不是滿身補丁呀?它就算是掉色了,不也比俺們身上的衣服強百倍嗎?”
“這話沒錯!”周母這倒是很認同的。
“還有這個也給你,是三嫂給你買的,”蓮花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裹打開,放進蓮慧的手里。
蓮慧淚盈盈的看著妹妹,強忍著眼淚不敢落下來。
“三嫂說再嫁的女子艱難,有時候一套首飾,就能換來在婆家挺起腰桿過日子,俺們現在能買得起的,一樣都不會虧待你。”
蓮慧低頭看著手里,雖說是銀的,可是放在手心卻是沉甸甸的重,兩個銀鐲子都是最時興的花樣,還有一個銀鎖、以及戒指簪子耳環。
“去了好好把住自己的東西,將來傳給自己的孩子,”周母語重心長的囑咐大閨女。
“曉得了娘,”蓮慧低低的說了一句。
“好了,擦擦眼淚看你爹他們吃完了沒,時間不早了你們姐倆睡一屋,明遠單獨睡一屋,娘家不興女兒女婿回來睡一屋。”
“知道了娘,”蓮花抱著她娘笑。
蓮慧小跑著去堂屋發現桌子空空的,回來古怪的跟她娘說道,“桌子被收拾干凈了。”
“那就是三哥跟明遠哥給收拾洗刷了,俺們準備睡覺去,”蓮花一點不意外的揮手。
“你三哥天天在家洗碗筷嗎?”
蓮花聽了抬頭看她娘笑,“你女婿在家也是天天洗呢!三嫂在家帶孩子還做好多事,三哥幫著洗個碗有啥呀!俺們今年掙了不少錢,不信晚上爹肯定會給娘看的。”
周母笑著白了一眼閨女,想著兒子老實的打不出個屁來,就是給兒媳婦倒洗腳水都不為奇,隨即也就丟開了心思。
“行了你們姐倆去睡覺,有什么明早再說,我來給床收收。”
蓮慧扶著妹妹走去自己的房間,鋪好床姐倆躺著仰面朝天說話。
“姐,你成親以后準備干啥呀?”
“種辣子呀,爹讓俺們大量種辣子給你用呢!”
“辣子種了后,除了澆水除草別的也不需要忙了,你總不能干嘴等到辣子成熟吧?”
蓮慧想了半天,“他家窮的就兩間房子,沒田沒地的俺想種地也沒有呀!”
蓮花聽了撲哧笑起來側身看著她姐,“你可以買點豆子做豆腐豆干出來賣呀!或者做魚丸擺攤子,你不是會做魚丸嗎?”
“打魚是俺們姐妹從小就會的事,這是一本萬利的事情,夏天掙夠錢了,天冷可以跟俺們學灌肉腸,到時候爹回來帶你們去鋪子里賣掉,日子總能一點一點過好的,三哥就是這樣一點一點過起來的。”
蓮慧扭頭看著她妹妹,“俺沒有三嫂有本事!”
“沒事的姐,你只要按照三嫂說的步驟做,日子一年就能紅火起來,可是你不能再軟弱了,說話也別有口無心的了,想想秋生……你一個當娘的軟的孩子都顧不住,以后可不能這樣了,你軟弱了人家就欺負你。”
“俺記住了花兒,”蓮慧哽咽的眼淚流下來。
蓮花翻起身把兩個碎疙瘩放在她姐手里,“姐,這是我給你的壓腰錢,你放好了別給娘知道了,我也不是非要瞞著娘。”
她偏疼了大哥二哥快三十年了,一朝一夕之間是改不過來的,眼下你或許覺得娘變好了,那是她不知道大哥坐牢要砍頭了,如果她知道了,你信嗎?你晚上得的那幾件衣服都會被娘給賣了!”
蓮慧一骨碌翻起身來,“砍頭?好端端的為什么會……?”
“好端端?”蓮花不由自主的冷笑起來,
“爹分家給了他二十五兩銀子,讓他好好養活娘,結果你也看到了,他拿著錢去孝敬了賣三嫂的那個爛女人,結果錢被人騙干凈了不說,還被人家連打帶踢的趕出來了!他氣不過去砍傷了人家相好的,被官老爺捉進了大牢里。”
“他畜牲一樣的人,自己都被判砍頭了,還對官老爺說爹在李家湖住,說俺爹有錢呢!要不是三嫂聽到風聲想了辦法,說不定俺們此時全家都被下大牢了!”
蓮慧沉默的看著妹妹,“花兒,你明知道俺嘴不好,為什么還告訴俺?”
“告訴你,是為了讓你明白什么是禍從口出,三哥和明遠哥一直在打聽大哥的事,過完年大概會花好多錢贖買大哥,砍頭不用死了便是流放,俺們這一年累死累活白忙了一場!”蓮花說完重新躺下看著屋頂。
蓮慧側身看著黑暗中的妹妹,“花兒,俺以后盡量不說話了。”
“姐你知道嗎?三哥至今不敢告訴三嫂兩個孩子的事,三嫂今天來前,還讓三哥回去給石頭娘上了墳!俺們以后也忘了以前的事吧!你以后沒事了盡量別回來,好好的把自己日子過起來。”
“我也是!三哥現在再也不是三棍子打不出話的人了,讓他跟三嫂好好過日子。”
“好!”蓮慧堅定的應了一聲,黑暗里姐倆相視笑了一下。
“姐你走后水娃子來找過你,”蓮花明顯感覺到她姐身體僵住了,她還是緩緩說了起來。
“他個畜牲真的想要賣了你,當初要不是三嫂和明遠哥反應快,俺以后怕是就沒你這個姐姐了,他家被賭場的人天天堵門要錢,他竟然讓人去找李家湖的后生下水,這事被李家族長知道了,差點沒把俺們都攆走。”
“就在上個月,他鬼鬼祟祟的又來家里大鬧,被三哥打了一頓攆走了,事后明遠哥打聽到,他表哥又欠了賭場五十多兩銀子!”
“他去俺家要磨纏你幫忙還賬呢!姐,你說他們家賬還的清嗎?如果真的能還的清,你能來豐安莊?肖家能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蓮慧輕輕的回道,“他家永遠都還不清賬的,要是知道俺最后還是走了和離路,我就該一生下秋生就和離的,至少他能活下一命。”
“那樣的家如果秋生還在,你們娘倆更沒有活路出路,秋生或許知道所以才沒的,爹說孩子出生幾個月都有投胎的記憶,他是心疼你呢!說不定你成親以后,他還要在投你肚里來。”
蓮慧捂著臉蜷縮身體無聲的哭起來,“花兒,我要是再有孩子了還叫秋生。”
蓮花側身抱住她姐,“可以的姐。”
這一晚姐倆算是敞開了心扉說話,第二天早起蓮慧的雙眼腫的跟個桃似的,周母看了也沒多問,曉得兩個女兒說到了死去的外孫了。
“你三嫂這是真舍得炸!”周母看鍋屋堆滿了吃的。
蓮花走進來笑道,“一年忙到頭,這是三嫂今年第一次炸東西,平日根本沒時間弄,這不俺們回來了一大家子,三嫂炸東西足足忙了兩三天準備。”
“三哥他們起來了嗎?起來了就快過來吃早飯,”蓮慧扭頭問妹妹。
“三哥早起來了跟爹去田里看田了,三嫂估計夠嗆!泥鰍那個搗蛋鬼,他睡覺必須要三嫂陪著,不然能嚎一早上不閉口,別等三嫂娘倆了給留一點起來,俺們吃俺們的。”
“那行,”蓮慧麻利的盛了一碗起來溫著,其余的都盛出來擺好等她爹回來吃。
娘仨正說悄悄話呢,就聽震天的哭聲傳出來。
“得!肯定是三嫂起床泥鰍醒了。”
“老三進去讓你媳婦帶孩子再睡一會,”周父帶著兒子女婿回來,進屋就聽震天的哭聲,他想也不想的吩咐兒子。
周母看老伴兒子女婿都習以為常的樣子,這事應該經常發生。
“吃飯,”周父笑呵呵的坐下,震天的哭聲也沒有了。
沒多一會周興平出來洗手坐下。
“哄睡了?”周父問。
“睡了,剛來有點認床,昨夜折騰到下半夜才睡,剛剛水清剛坐起來他就驚醒了。”
“從家里帶被子來了嗎?孩子認生得帶他睡習慣的被子床單來就好了,”周母經驗老道的說道。
周興平呆愣住了,“沒帶呀!”
“今天過年不能回去了,明天一早你回去給討過來,晚上不耽誤他睡覺用,”周父想了一下說道。
“好,”周興平答應道,還給石頭兄妹夾了餃子和糍粑。
“爹,我想吃個糖糕,”石頭把干凈的糍粑夾給他爹,“妹妹你吃糍粑嗎?”
草沫子搖搖頭不說話,看著一大碗糖糕。
周興平二話不說夾了過去,順手還給自己也夾了糖糕,抬手要給閨女也夾的。
“爹,我跟妹妹合伙吃一塊,俺們喜歡吃炸餃子呢!”
周興平拍拍他的腦袋,“你們要嗎?”
三個孩子對看了一眼都把碗推過去,周興平分別給他們都夾了兩個。
蓮花在旁邊笑倒在她娘的懷里,“三哥這感覺好怪呀!”
周母也忍不住笑起來,“你三哥就是這么沉悶的人,吃飯!”
果然還是石頭了解他妹,一塊油糕他吃大半,他妹吃小半還都是勉勉強強吃完的,然后就是孩子們喜歡的炸餃子。
“都趕緊吃完飯,一會都進屋換新棉襖穿了,今天是過年都穿新衣服,”周母看幾個孩子吃的差不多了開口宣布。
一聽穿新衣服,幾個孩子吃的飛快。
“奶奶吃好了!”石頭放下碗說道。
“俺們也吃好了!”
李明遠起身笑道,“我帶你們幾個進去穿新衣服,沫子你們姐倆讓你小姑帶進去換。”
“我來帶她們進去換,你坐著別動了,”蓮慧趕緊起身按住妹妹,牽著兩個侄女進屋去。
不多久幾個孩子出來笑嘻嘻的。
“嗯!孩子就得穿顏色翠的衣服,”蓮花看著孩子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