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叔就問他們怎么了?叔爺說巡邏掉進(jìn)雪湖里了!”
“嬸子叔你們知道的,村里就是唱大戲巡邏的也從來不去北湖郊,更何況還是天黑夜晚去,我周叔聽了不對勁,趕緊拍門叫開花兒三嫂家看情況,花兒三嫂娘倆睡的迷迷瞪瞪的,一點事都沒有?!?
“嬸子,你說花兒三哥一家住那屋兩年了都沒事,咋他們?nèi)ヒ惶搜策壍某鍪铝四兀俊崩蠲鬟h(yuǎn)好奇的壓低聲音問道。
“哎呀!他們蛆蛆摸摸的估計去下湖了,”陶酒翁一拍大腿神秘的說了一句。
“啥下湖呀?我來村里好幾年了,我咋不知道什么下湖上湖的?”李明遠(yuǎn)聞言更好奇了。
“下湖呀!那怪不得了!”本村聽八卦的人紛紛議論開了,臉上都是一片懼怕的樣子。
“你來俺們村時間短不知道,下湖是埋那兄弟兩人的地方,當(dāng)時請了打卦先生來封的,那邊輕易不給人過去,這幾年太平?jīng)]事發(fā)生,那里也漸漸的被人遺忘了?!?
“可俺們住那呢?前幾天周叔還買了一筐香燭過去燒,他咋沒事呀?”
“傻小子,那能一樣嗎?你周叔去送錢的,他們?nèi)ジ缮兜??怎么沒給他們嚇?biāo)涝谀悄兀磕懽舆罅?!半夜都敢去北郊湖了爛根的孬東西!”陶娘子罵罵咧咧起來。
“里正不是說北郊湖那邊沒事了嗎?”其中一個人低聲問道。
“沒事了他抬人回來干啥?”陶酒翁不屑的回道。
附近的人心里都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激靈,瞬間身上長滿了雞皮疙瘩。
“聽?wèi)蚵爲(wèi)?!一年到頭也就這三天的熱鬧場面,”李明遠(yuǎn)嬉皮笑臉的說道,看他樣子明顯不曉得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
周圍的人都勉強(qiáng)的笑笑附和著。
第三天戲都還沒結(jié)束,村口看戲的人就散了一半多,同時隱隱晦晦的小面積流傳北郊湖抬人的事,膽小的人帶著一家老小看完就走了,膽大的即使不怕什么,被人添油加醋的說多了也慫了。
李族長心里恨不得吃了族中那個幾個后生,臉上卻沒有表達(dá)半點情緒,依然表現(xiàn)的興高采烈的坐在頭排看戲,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
“叔,他們……”
“怎么傳出來的?”李族長咬牙擠出話來。
“是八子發(fā)高燒在床上胡言亂語說的,前天晚上俺們抬人路過村口很多本村的人看到了,昨天她們戲都不看了去五房那邊溜閑,聽了七七八八出來學(xué)的話?!?
“死婆娘活膩歪了是吧?”李族長抬手就砸了一個茶杯。
“叔,八子皮頭他們?nèi)ケ苯寄沁叀辟F池臉上也多了一些惱怒,看看門口對著李族長耳邊,輕聲細(xì)語的說了好一會話。
“這話還是皮頭醒了親自說的,他也不知道到?jīng)]到下湖,但是他們幾個千真萬確看見七叔兄弟了,皮頭說七叔這里還插著他不離手的大斧頭,”貴池伸手指著自己的胸口比劃。
“老七不甘心呀!”李族長頹然的跌坐在椅子里。
“好好的又把他們招出來干什么?這幾個該死的畜牲,我們努力了好幾年!被他們短短兩天就毀了,你想著法的穩(wěn)住周家的人……”
“叔,周家人知道了能愿意嗎?”
“難道你想自己住過去送死嗎?還是族中有哪一家活膩歪了?現(xiàn)在愿意搬過去等死?”
貴池緊緊的閉上了嘴巴,作威作福的活著他膩歪了搬那去干嗎?“要是他們執(zhí)意搬走呢?”
“這可由不得他們了,搬來我們李家湖就得我這個里正說了算,我不放人他們哪里也搬不走,若是不聽話!我當(dāng)即報官讓他們當(dāng)逃民下大牢去,”里正臉上多了一抹冷酷。
貴池低垂著頭不敢說話了,無比乖覺老實的聽吩咐做事。
村里三天大戲在興高采烈中開始的,也在驚恐八卦中結(jié)束的,這給嚷嚷要搬來的人當(dāng)頭一棒,往年大戲結(jié)束后村口人群久久不散,一臉羨慕的表示掙錢要搬來!
今年戲到晚上還沒結(jié)束就散的沒什么人了,第二天一早零零散散的人跑的跟鬼攆了一般,不少人聲稱夜里總感覺冷颼颼的,跟平常完全不一樣。
水清聽蓮花回來繪聲繪色的描述,她笑的都直不起來腰,這大概就是以訛傳訛的力量吧!本來沒有的事硬是被人傳的都嚇?biāo)廊肆恕?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這一次香腸灌完就停了,”水清抬眼看一院子的香腸掛著,臉上說不出的開心和高興。
“三嫂,今年俺們不忙了做點臘八飯吃可以嗎?”
“可以呀!春夏不是收了好多赤豆嗎?你去小屋舀一碗出來泡著,明天做一鍋臘八飯全家吃了健康?!?
“好嘞!”蓮花高興的跑去鍋屋,找了半天袋子一看有四五種顏色的豆子,她每樣豆子都舀了半碗出來泡著。
回家沒事又煮了一鍋糯米飯出來,一個人忙進(jìn)忙出的做糍粑做油餅餃子。
下午周父趕馬車帶人回來,收了半車廂的豬頭和瘦肉,兩筐的豬小腸單單放在筐里。
“有沒有跟人家說這次收完不收了?”
“爹說了,人家屠夫非讓過年前再去一趟,最后一趟小腸不要錢了,俺跟爹答應(yīng)了,”周興平撓撓頭高興的笑起來。
“不要錢的去就去吧!蓮花在她爺那屋炸了點心,你吃一碗墊墊回頭回來再洗這些東西?!?
周興平把牲口牽進(jìn)屋里喂上草料子,出來拿干毛巾把結(jié)冰的頭發(fā)捂化,烤了一個時辰的火起身,直接推車去了他爹那邊。
一直到天黑都沒回來,水清吃過飯喂好孩子帶上床坐著縫衣服。
“三嫂你睡了嗎?”蓮花推開門濃濃的聲音里一片潮意。
“怎么了蓮花?”水清聽著聲音不對勁,趕緊起身穿衣服舉燈出來,莫非李家人又來了?
“三嫂,秋生沒了……”
“你說什么?”水清猛然驚的倒退了一步,“好好的怎么會沒了?明遠(yuǎn)不是暗中幫忙請大夫了嗎?”
“秋生……秋生被我姐的婆婆抱回月湖莊那天,她婆婆和上門要賬的人拉扯,結(jié)果不小心摔地上當(dāng)場沒了,”蓮花說完哇啦一聲哭起來。
“賬不是還完了嗎?怎么還要賬呀?”
“那樣的賭鬼怎么可能還的完呀?人家前腳把船拉走,后腳他又去賭了欠,討債的人討出甜頭了,怎么可能放過我姐她們?”
“你怎么知道的?”
“我姐……我姐跪在俺家門口哭呢!”
水清走了兩步停下,“花兒,不是我不愿意幫你姐,我們幫不了她的,但凡是跟賭債沾上關(guān)系的人,以后別說你姐了,我們幾家沒有一家可以跑掉,泥鰍才三個月,你三哥還是跛子,我一個婦道人家沒法幫蓮慧了?!?
“她要是覺得傷心就去報官,縣老爺不管就去府城跪釘板告狀,如果有骨氣去京里滾釘板也能告御狀,賭紅眼的人是沒有人性的,我們幫到最后都是家破人亡?!?
“三嫂……”蓮花驚駭?shù)目粗?,“這么嚴(yán)重?”
“不這么嚴(yán)重別人敢肆無忌憚的上門搶砸嗎?這是蓮慧當(dāng)母親的沒有保護(hù)好自己的孩子,我們聽了只能表示惋惜同情,別的我不能伸手做什么,我得為我的孩子著想?!?
“你回去告訴公爹這是我的立場,那些賭場明里暗里都跟官府有關(guān)系,我們這樣的人家根本惹不起他們的,”水清歉意的看著蓮花。
“我知道了三嫂,”她擦干眼淚轉(zhuǎn)身往家里跑。
“花……三嫂呢?”蓮慧看就妹妹一個人過來,她麻木的眼里閃過失望和傷心。
“三嫂和爹是一樣的態(tài)度,你已經(jīng)不是俺們周家的閨女了,爹他們幫你也出不了頭了,秋生……秋生沒了都怪你自己!”
“你要是心里恨就去報官,縣老爺不管,就去府城跪釘板報府老爺,府老爺要是不管你就去京里滾釘板告御狀?!?
蓮慧震驚的看著妹妹,她無措茫然的樣子除了傷心,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蓮花看了心里剎時疼的喘不過來氣,蹲下好半天緩過來聲音沒有起伏的說到:“秋生沒了,為什么只有你回來跪著?你的水娃哥呢?你公爹呢?”
“我……”蓮慧仰著臉臉上都是悲傷。
“你走吧!是你害死了秋生,你還讓俺們怎么給你出頭呀?你明明知道你婆婆欺負(fù)你,你明明知道那個賭債是還不完的,你能昧著良心讓俺們替你出頭?”
“你是不是就此打算讓那幫人賴上俺們家?周蓮慧?俺們怎么對不起你了?你要害娘家兄弟爹娘家破人亡?你安的什么心呀你?”蓮花突然像瘋了一樣對著她姐拳打腳踢起來,“你給我滾!滾……”
周家父子走出來冷冷的看著蓮慧。
“爹……我不知道是這樣的,是……是……是公爹讓我回來求的,如果我不求他們還不上錢可能會用我抵債……”
“蓮慧,你回去告訴你公爹,只要你被賣了,我明天就去告官,我讓肖家兩父子給你陪葬,”水清冷著臉出來說完。
“三嫂……”蓮慧披頭散發(fā)的哭起來。
“滾走呀!別哭臟了俺家門口,你根本就不配在俺家門口哭,滾走!”蓮花不管不顧的推人走。
“爹,我想和離了,我早就想和離了,”蓮慧撕心裂肺的喊出來。
水娃子躲在暗處一個趔趄,慧子要離開肖家了?
“遲了慧子,”周父無力的搖搖頭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里。
“三嫂,我求求你幫幫我,我真的想和離了,秋生是我公爹偷偷抱給我婆婆的,等我追回去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摔在了地上,三嫂我真的知道錯了!”蓮慧絕望的哭爬到水清腿前。
“蓮慧你唯一和離的途徑,只有報官這一條路你自己想清楚了,肖家把你所有的嫁妝用的一干二凈,你三哥和公爹手里有一份當(dāng)初買嫁妝的明細(xì)清單,婆家私自用兒媳婦的嫁妝是犯律法的,到時候只要把這份單子交上去,水娃子這大牢肯定是跑不掉了?!?
“報官?”
“對,就是報官,”水清重復(fù)了一句。
“報官,報官……俺愿意報官了,”蓮慧輕輕的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說道。
“慧子別報官,都是俺們家對不起你,你別和離行不行?”水娃子從暗處跑出來對蓮慧懇求起來。
“我怕不報官,你三兩天就把我賣走了,”蓮慧突然冷靜下來平和的對水娃子說道。
“不會的……慧子,我爹就是隨便說的,你別當(dāng)真……”
“隨便說的?不會吧!隨便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話你說的自己信嗎?你打量蓮慧糊涂以為我們都跟著糊涂呢?”蓮花冷笑嗆聲起來。
“你不和離我就報官吧!”蓮慧松懈下身體整個人都枯萎了。
“別報官慧子……”
蓮慧起身都有些站不穩(wěn)了,“你不和離就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把我的嫁妝也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