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枯灰的草繩是放了蜜豆甜棗的，這個青綠草繩的是包了肉和蛋黃的，一個甜口的一個咸口的，”水清指著冒熱氣的鍋說道。

“中秋節你怎么想起來做粽子了？”

“今年端午節的時候，我吐的死去活來的沒過節，現在剛好人緩過來了補過一下，過節不拘吃什么，我還做了月餅就是做的不咋像，”水清說完不自覺的笑起來。

“你雞蛋都煮了夠吃嗎？不夠我明天再去鎮上買點回來。”

“天熱我怕雞蛋放臭了可惜了，，就都給煮成鹽水蛋吃了，要是再買就等我生了再買雞蛋回來，你一會把魚燜上回來盛一點送去前面屋。”

“我天黑送去都行，穩婆來過了沒有？”

“估計一會……”水清話沒落音門口傳來拍門聲。

周興平走過去扶著她起身出來開門，門口站著婆子齜著黃牙笑。

水清進屋點亮兩盞魚油燈，等穩婆過來給她看胎位正胎位。

“小娘子明天開始就要減少吃食了，你這隨時都有可能發動，吃的太飽到時候受罪，胎兒看著都很好也已經入盆了，”穩婆放下衣服認真的叮囑水清。

她們這樣的一旦接人錢了就會負責到底，不然砸了招牌，以后還有誰愿意找她們接生？這不是砸飯碗斷后路了嗎？

“好，”水清乖覺的點頭答應，又拿了十幾文錢遞給她。

穩婆一臉笑容的走出來，周興平手里拎了兩個熱粽子遞過去，“嬸子你也嘗嘗味道。”

“那我不客氣了！”穩婆笑的異常熱情的接過粽子，現在還沒哪家舍得這么吃的。

“她怎么說的？”周興平看穩婆走遠了問水清。

“讓我注意了隨時都可能會發動，別的一切都還好。”

“那我不出去打魚了……”

“你該打魚繼續打魚，現在正是魚肥的時候，空一天都太可惜了，真要生了我喊蓮花找穩婆都來得及。”

周興平皺皺眉，想說不同意，又舍不得一天的打魚天。

“沒事的別瞎操心了，你趕緊去把魚燜了回來吃飯，”水清也沒時間給他胡思亂想，催人出去忙碌。

十月初秋的天除了白天熱的發蒙，早晚還是很涼快的。

水清端一碗稀飯愜意的喝了一口，吃了兩塊蔬菜攤出來的饃饃，桌子上一碟切開的水鴨蛋，一盤炒出來的酸豇豆。

“你吃粽子嗎？”她對進來洗手的周興平問道。

“吃一個咸的試試！”

水清盛了一個帶肉的剝開放他碗里，又給自己剝了一個鹽水雞蛋，“少了茶葉煮少了很多滋味！”她感慨的嘟囔道。

“那我明天去鎮上給你買點茶葉回來，鎮上要是沒有我去府城給你買回來，”周興平走過來坐下接話。

“為了吃點茶葉蛋不至于，你嘗嘗粽子的味道如何，”水清指著碗說道。

“原來粽子還能包肉吃呀！我還是跟我爹前些年給地主家打魚，吃過一個白米粽子，”周興平用筷子插著粽子看半天。

“能包好些東西呢！”水清說著起身又拿了一個蜜棗的剝出來放他碗里。

“做人不要死心眼子，過分的固執鉆牛角尖就得窮困潦倒一輩子，有時候適當的靈活一些。”

周興平抬眼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無聲的吃著碗里的粽子。

“吃完粽子再嘗嘗我做的月餅，”水清扭頭從鍋臺上端一碟都是芝麻的圓餅子。

“這看著不像月餅呀！”

“我當然知道不像呀！不就是吃個意思嗎？我這肚子大的又不能做甜餡子，湊合著吃兩塊就算過節了。”

周興平很快吃完了兩個粽子，拿起巴掌大的芝麻餅咬了一口，感覺挺好吃的，就是不好吃他也沒吃過沒發言權。

“我去睡覺了，鍋屋什么都交給你了，”水清有些睡眼惺忪的起身。

“你去睡吧艾草繩我來點，”周興平放下手里東西走過去，接了水清手里的火石引燃了艾煙，送進屋里把床帳掖好才出來繼續吃飯。

晚飯吃完他起身，端起水清撿好的東西送去前面屋，屋里周父正在跟李明遠說話，桌子上擺了面條和饃饃，還炒了瓜菜蒸了茄子豇豆。

“三哥你怎么過來了？吃飯了沒？”蓮花看她三哥進來問了一句。

“你三嫂在家做了一點吃的，讓我給你們送過來嘗嘗，這不要中秋節了嗎！應個景的，”周興平進來放下盆。

“三嫂在家包粽子了！”蓮花看了臉上都是驚喜。

“都是烀好的正好吃，”周興平拿起一甜一咸放李明遠碗里，給他爹也放了兩個，緊著又剝開了一個咸的弄成兩半給孩子。

“青繩子是咸的帶肉、灰繩子是甜的蜜棗的，”周興平對他妹妹說了一下。

“這是什么三哥？”蓮花指著一碗芝麻大餅。

“說是月餅，沒有甜餡子你三嫂就塞了幾個甜棗在里面，就吃個中秋過節的意思，還有這雞蛋是用鹽水煮出來的。”

“三嫂這手真是巧！原來粽子還能做成帶肉的！這個是蛋黃嗎？”李明遠吃到最后忍不住問道。

“就是蛋黃，今年端午節她渾身不得勁的沒過，這不快生了反應不大了，就說做點出來跟著中秋節一起過了，明遠喜歡吃自己再拿，這個俺家做了一鍋出來，”周興平把盆往他跟前推了推。

“爹，我想嘗個甜的，”石頭把半個咸的吃完了開口要甜的。

“給你半個行嗎？整個太多了吃多了晚上不好消化。”

“可以的爹，”石頭想也沒想的答應了。

周興平又剝了一個甜的出來，切一半給兒子，剩下一半看閨女的碗里還有一小半咸的就沒給她。

“三哥給我吃，草沫子的吃完再給她，這丫頭恨食恨的兇，吃不完扔了都還要。”

蓮花直接把剩下一半夾去了自己碗里，“這是什么甜棗做的呀？感覺甜絲絲的真好吃！等明兒不忙了我也來包一盆，最近吃的喝的都是三嫂做好了給我送來的。”

“花兒要包，也得等十一月封魚汛了再包，那時候不忙了，你包點還能解決俺們早晚的飯，另外你明天去村口買兩條肉，讓石頭兄妹帶去給他們夫子當節禮。”

“家里也要買點肉打點酒回來，明晚俺們全家一起過個團圓節，來李家湖的頭一個中秋節要過的隆重點。”

“知道了爹，”蓮花高興的答應道。

“明早不用花兒去買肉了，我去買肉順便送他們兄妹給夫子拜節禮，光有孩子去家長不去不像話。”

周父聽了一想也是的，“那行！花兒明早不用去了，讓你三哥去村口置辦。”

“爹，明晚讓我姐他們來嗎？”蓮花忍不住開口問了一下。

“叫他們來吧！我明早會過去通知他們，”周興平代他爹回答了妹妹的話。

周父目光閃了閃顯然不是很贊同。

“看看蓮慧都如今這樣了還出來擺攤，就曉得肖家明天是不會過節的，”周興平輕聲對他爹解釋了一下。

“人多也熱鬧些周叔，”李明遠也跟著輕聲勸起來。

“聽你們兄妹的安排了，”周父在小女婿面前也沒表達意見。

“明遠你跟爹繼續吃飯，我先回去了家里就你三嫂一個人。”

“三哥你回去吧！”李明遠要起身被周興平擺手拒絕了。

回到家周興平把屋里收拾好進去，看水清煩躁的翻來翻去睡不著，拿起扇子坐在旁邊默默的扇著，半個時辰不到鼾聲傳出來，他又扇了兩個時辰才停手睡過去。

早晨天還沒亮就起來了，輕手輕腳的走出來把早飯做好，拿了一串錢裝好出來等在他爹門口，看見兩個孩子走出來，塞給他們一人一塊餅子。

走到村口停下，“你們倆在這里等我一下，”說完他跑去屠戶案子跟前。

“麻煩你給俺割兩條肥肥的肉，割的好看點家里孩子送給夫子的。”

村里屠夫看看他，“跛子你還挺舍得的呀！丫頭片子也給她上學？”

周興平笑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摸出三十個錢放下，接過兩條肉又來到旁邊要了兩壇子酒。

“你給夫子買了，你們自己不買一壇子嗎？”賣酒的陶老頭笑著打趣他。

“打的，一會過來買孬一點的，今天俺未來妹婿去吃飯也不能少了酒，”周興平笑著回答。

“那肉呢？”旁邊的屠夫趕緊問道。

“肉也買四十個錢的，大妹婿小妹婿今晚都在弄差了不好看，”周興平撓撓頭不好意思說道。

“一年就一次節安排的很合理，自家人又不在乎吃的好壞，你的兩壇子酒拿好，”賣酒的善意的對周興平笑言。

他放下錢拎著酒跑去孩子跟前，帶著他們朝著學堂走去。

“看不出周跛子家還挺重視禮節的！今年端午節他也是兩條肉，不過自家沒舍得買吃，”賣肉的屠戶感慨道。

“聽說他娘子是秀才的閨女，所以別看人家腿腳殘疾，家里還是很興規矩的，這一聽兩個女婿過節回門，咬牙打酒買肉的，是個忠厚規矩的人家，”賣酒翁閑著跟旁邊屠夫低頭拉閑話。

石頭夫子打開學堂門，看周興平笑笑的站在門口，手里拿的東西已經算是魚戶能給最好的東西了！

他對周興平點頭微笑，對著兩個孩子招手進去示意溫書。

周興平趕緊把東西抱進屋里放好，“夫子，祝你中秋節團圓和樂，”說完彎彎腰走了。

回到村口看見水娃子他們剛好過來，走過去對著他說道：“妹婿，晚上別急著回去了，帶蓮慧回家過個中秋節。”

“好的三哥，晚上俺們收完攤子就過去，”水娃子激動的答應道。

周興平也沒說多的話，來到肉鋪子重新買了肉打了酒，回去直接送去了他爹家放下東西，然后回自己家下湖灘，拎著魚食開始了一天的打魚工作。

晚上回來洗漱干凈去前面屋，屋里已經是一片的說話聲，蓮花一路小跑著端菜上桌，水清坐在灶洞邊幫著燒火。

傍晚的時候李明遠也送來一份過節禮，其中就有一份肥肥的肉，蓮花看看肉索性都給燒出來了，打算晚上好好給兩個孕婦補補。

桌子上燒的是堆桌滿盤的，今天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都敞開了讓他們吃，水清沒有口福她吃不了大葷。

蓮慧就不一樣了，蓮花給她舀了兩碗肉都還吃的意猶未盡的，又給她舀了滿滿一碗，才有些撐的放下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