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推著獨輪車來到村口碼頭，臉色復雜的看著蓮慧，她大著肚子笨拙的忙碌不停，浮腫的臉蠟黃蠟黃的沒有光澤，這一看就是吃的太差了造成的！

清瘦的身體，都有點撐不住她大大的肚子了，她眼里閃過心疼和憐惜，推車走到他們身邊支撐好車；

“吃魚丸……”水娃子熱情的招呼起來，一看是蓮花他訕訕的住口了。

蓮花沒什么表情的看看他，“把這個吃了，”她從肩膀上拿下一個罐子，硬聲硬氣的遞給蓮慧，眼底有不易覺察的難受，平日再怎么怒其不爭，也做不到睜眼看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姐餓死。

“給我的？”蓮慧有些意外的看著妹妹。

“趕緊吃了吧！這推車上兩筐都是菜，你們晚上回去了帶家里吃別給人看見了，吃完了過幾天我再給你送?！?

“這么大的肚子出來討生活不知道……”蓮花話沒說完住口不說了。

蓮慧打開罐子嗅了嗅，是她沒見過的東西，忍不住抱著罐子喝了一口水，甜甜的、酸酸的、瞬間就讓她愛上了，意猶未盡的放下來，“水娃哥給你也嘗……”

“這是專門給你做的，他要吃就吃這樣的，”蓮花伸手從筐里摸了一個出來遞給她姐。

“你肚里還有一個呢！現在吃東西不是緊著他吃的時候，三嫂專門省給你和你肚里孩子的，趕緊吃了，我等著趕回去干活，”蓮花不耐煩的催她姐吃完。

她心里不恥肖家這個姐夫，娘子懷孕瘦弱成這樣了！都還讓人出門擺攤子賺錢，但是也沒有表現出來，又不能把她姐接回去過日子，不過如今造成這樣的生活，也是她姐自己不爭氣過的怪不了誰！

蓮慧接過反復看了半天，轉手把胡柿子遞給了水娃子。

或許被蓮花說了一句孩子打動了心，連吃帶喝的把罐子里的東西吃完了，把空罐子遞給妹妹，“蓮花你不用給我送菜，我……有菜吃……”

“有菜吃還蠟黃浮腫成這樣？我不是可憐你們，我是可憐你肚里的孩子，你現在正是需要吃好點才行，”蓮花拿過空罐掛在身上推著車準備回去了。

“明天把空筐給我帶過來，餓了渴了筐里有黃瓜胡柿子擦擦就能吃，別舍不得吃，你吃好點你肚里孩子才能好，那東西回去炒了燒湯都可以，”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蓮慧看著妹妹走遠，低下頭掀開草蓋子蹲下看，滿滿一筐紅的東西，另外一筐黃瓜茄子扁豆辣椒什么都有。

“這……？”

水娃子也蹲下看了一眼，給這么多嗎？這要是拿去鎮上賣錢，肯定可以賣不少錢的！他拿起手里這個咬了一口，除了酸酸的味道，沒別的味道了不是很好吃。

“你要吃嗎？”水娃子問蓮慧。

蓮慧吞了吞口水，“我剛剛都吃了一碗了不吃了……”

“給你吃，”水娃子直接遞給蓮慧了，他起身把筐放進攤子里面，這都是好東西被，看見順走了就虧了！家里也確實沒什么吃的，全靠他爹每天出去打魚，順帶撈點水菜回來對付一頓。

“水娃哥給你吃……”

“太酸了我不喜歡吃，我吃根黃瓜就行了，”水娃子從筐里撈出一根黃瓜擦干凈，掰了一半放在碗架里，留著給蓮慧一會吃。

“這不是甜的呀！”蓮慧咬了一口奇怪的說道。

“甜味不明顯，到是這黃瓜吃著很不錯，”水娃子揚了揚手里的黃瓜。

“我覺得挺好吃的！”蓮慧笑瞇瞇的吃著。

晚上回到月湖莊，肖母看著滿滿兩筐的蔬菜都高興壞了。

“這真是慧子妹妹送給你們的？”

“不然還有誰舍得給俺們？”水娃子隨手拿一個出來，在身上擦干凈遞給蓮慧吃。

“一會就吃飯了慧子別嘴饞了，一個燒出來都夠一家人的菜了，”肖母快言快語的從兒媳婦手里拿下來放筐里，她看兒子拿以為是兒子自己吃。

水娃子又從筐里拿了一個硬塞給蓮慧，“喜歡吃就吃，這是你爹跟你三哥專門省給你吃的，你不吃你肚里孩子還吃呢！”

肖母怒著臉準備開罵，觸及老伴的眼神她低下了頭。

“慧子妹怎么送給俺們這么多？”肖父過來不解的問道。

“看慧子臉色浮腫蠟黃的厲害，人站著都打飄，心里不落忍送的，慧子你去屋里躺一會，飯好了我叫你起來吃?！?

“哪個懷孕不是這樣……”

“水娃子就沒這么幸運過，他還沒出生的時候，家里沒有擺過攤進過錢，”肖父厲色的看著老伴說道。

“慧子去休息吧！”他看兒媳婦面色疲憊的都沒精神了，心里暗自后悔放任老伴行事了，周家再怎么說狠話，都放不下這個女兒的，這不人家直接送兩筐菜過來打臉了不是！

“爹娘我進屋了，”蓮慧確實有點支撐不住了，灌鉛的腿邁了半天才進屋，倒床上就睡了過去，晚飯水娃子來叫她都沒叫醒。

“睡醒了沒有？”

“沒有，我給她留點飯菜起來，半夜醒了再吃也是一樣的，”水娃子拿碗盛了一碗起來。

“留什么留？哪個女人沒生過懷過？怎么就她比人金貴嬌氣……”

肖父猛然一扔筷子，“四六不懂是吧？你生過你懷過，怎么不見你為肖家一天賺幾十文錢？你那時候懷水娃子，喝口水都要人遞給你，伺候的這么好怎么就懷了一個？”

“你現在嫌棄我了？”肖母怒眼滿臉暴怒的看著肖父。

“娘要是覺得俺們在家吃閑飯，我就帶著慧子住到李家湖那邊去，省的天天回來看你跟爹不是吵架就是吵架的，吃什么都心疼，索性分開住了直接省了兩人嚼用，”水娃子重重的放下碗。

“你這個孽子……我養你這么大，你這么跟我說話？娶了媳婦忘了娘的畜牲！我怎么就掙命生了你？”肖母一臉傷心欲絕的哭罵兒子。

“我帶慧子每天在李家湖村口擺攤，來來往往的人看著，娘以為人家周家是瞎子嗎？還是娘以為周家，跟慧子死去的大嫂娘家人是一樣的人家？”

“你……”肖母頓時沒了怒氣。

“我每天都被人調侃家里窮成了什么樣？甚至還有人私下戲謔的問我，要不要典妻？娘覺得我該怎么回答他們？我們擺攤好幾個月了吧？娘算過有多少錢了嗎？去買個地基應該沒什么問題了吧？”

肖父看兒子眼里都是冷光，他又看向老伴，兒子不會無緣無故說錢的事情，“加上之前攢的有六兩銀子了吧！買個地基完全沒什么問題。”

肖母面色閃過慌亂沒接兒子丈夫的話，“買什么地基？這里你爹你爺住了好幾輩子……”

“董大表哥借了多少錢走？”水娃子不眨眼的看著他娘。

“董家又借錢了？”肖父臉色頓時變了厲聲責問老伴。

“又不是……木瓜又不是不還……我，他是我親侄子，我能眼睜睜的見死不救嗎？你這樣責問我是什么意思？”肖母色厲內荏的責問兒子。

“明天開始，我跟慧子賺的錢不會再交給家里了，”水娃子盛了滿滿兩大碗飯走了。

“你這個逆子……”

肖父冷冰冰的看著老伴，“你以后閉好你的嘴，有吃的你就吃一口，沒有就給我老老實實去打魚。”

“他爹……”肖母氣勢弱了下來，“董家我大哥家就那一條根，我不能眼看著他淌了，俺們家不是有你們爺倆……”

“你要是不放心董家，就回去伺候你侄子去，”肖父端碗看著菜碗半天，用力的把手里的碗砸了。

辛苦一年又一年，村里搬走一戶又一戶，肖家明明早就有希望搬走的，一次次落空一次次失望，好好的一個兒子看著岳父臉色吃飯，現在好不容易有點希望了，輕飄飄的一句又不是不還了？

“董家什么時候還錢？”肖父怒吼一聲問道。

肖母被嚇的努力縮了一下身體，“還……還……”她還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怕是又還不上了吧？”肖父有些頹然的坐下來，他看了好幾家地基現在破滅了！

“當家的……我……”

肖父起身出去了，難道一輩子都淹死在月湖莊了嗎？

蓮慧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起來水娃子遞給了她一碗飯，還有炒出來的胡柿子，“我覺得這個炒出來的比生吃好吃！”

“是嗎？”蓮慧端過飯扒拉兩口飯，“怎么炒熟的比生的酸的厲害？”

“酸歸酸有味道，”水娃子笑著說完把一筐魚丸搬出來，又洗了好幾個胡柿子和黃瓜帶著。

“這個婆婆不是說當菜細細吃嗎？”

水娃子聽了拿黃瓜的手一頓，隨即恢復了正常，“這是小妹送來給你吃的，不是給家里細細吃的，你吃完了俺們就搖船去李家湖吧！”

蓮慧笨拙的挺著肚子去鍋屋刷洗，出來跟著水娃子顛顛的上船走了。

水清吃完中午飯，慢悠悠的拎著罐子走過來。

“腌辣椒里面切點蒜子放進去腌才香，光腌腌辣椒不好吃。”

蓮花停下手里的刀，趕緊起身過來扶著水清，“三嫂你吃飯了沒？”

“吃過了，我來給你送一罐子胡柿子，你自己吃一碗，給蓮慧一會送一碗，這會中午頭最熱正好吃了解渴消暑?！?

蓮花看看罐子，“嫂子我也腌了甜拌的?！?

“你一個人在挺忙的，以后每天我做一盆帶你分，也給你省點時間出來做別的事。”

“三嫂這樣你會不會太累了？”

“坐著就能拌涼菜出來累什么？我回去午睡了，”水清放下罐子手撐著頭回家睡覺了。

蓮花看人進家后她拿碗舀了一碗出來，拎著罐子路過菜園子，又摘了黃瓜和胡柿子裝兜里帶著。

“趕緊吃了，還有這些坐著沒人餓了就吃，”蓮花一股腦的把兜里的東西都給了她姐。

“妹妹……”

“快吃了，明天晚上我給你送一份飯，你吃了飯再回去，你但凡爭氣一點，我跟爹都不可能看你餓死，可是你總是讓人傷心！”

蓮慧聽言眸光里溢滿淚光低頭打開蓋子，“怎么這么多？”

“三嫂讓我拿給你的，以后我每天都給你送一份，既然有這么多你留著慢慢吃，晚上讓石頭把罐子帶回去，天這么熱，別傻乎乎的站在太陽底下曬著，”蓮花交代完趕緊跑回了家。

蓮慧動容的看著妹妹走遠，轉身拿了一個碗倒了一碗給她夫君。

“水娃哥你也嘗嘗是甜的！”

“專門給你做的我不吃了，留著給你下午吃，”水娃子咽了咽口水沒接碗。

“三嫂帶的多就是有你的份，”蓮慧執意塞他手里后，低頭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水娃子抽出筷子吃了兩塊，又喝了一口水酸甜適中開胃，怪不得一再交代給慧子吃的，放糖了！糖貴除了給懷孕的人吃，平常人誰舍得這么吃？

傍晚蓮慧攔在路口，把罐子給石頭帶回去，走的時候還給他裝了一罐子魚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