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你咋才回來呢……？”

“順子哥你推著攤子去俺家說話，俺在這里……”李明遠不自在的看了一眼李家的方向。

“李家的男人都死完了，他們跟什么王爺謀反，被大將軍親自帶人來鎮壓的，本家李可慘了全家老老小小都給殺了！”龔順子隨著李明遠的目光看去，趕緊開口低低的說了情況。

李明遠驚駭的看著龔順子，“全都殺了？”

“嗯一個都沒跑掉，碼頭如今都荒廢了下來，一個打魚賣魚的都沒了！”龔順子嘆了一口氣，推著車跟著來到明遠家，看他屋里空空的又去了周興平家。

周興平把屋里簡單的打掃干凈，三人坐在屋里簡單的說了這么多年的過往，說到李家湖的碼頭眼里止不住的黯然。

三人聊到月上柳梢頭才準備回家去，臨走前龔順子還給下了兩碗魚丸。

“三哥，明遠，你們明天要是不急著走的話，俺們再詳細給你們說說這些年的事情，”龔順子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就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無從說起就剩一腦袋的感嘆唏噓不易了

“順子哥你明天別過來找俺們了，俺們今晚連夜就得走，家里還有一大家子等我們去接人回來，等俺們徹底安定了下來，以后時間多慢慢的敘舊，”李明遠心里急等著走接人回來。

“行，”龔順子看他們著急，推著魚丸車二話不說走了。

他們目送龔順子走遠，回家鎖好門劃一條小船回了月湖莊，把船推進屋里放好，出來走路去了芙蓉鎮。

到鎮上了已經下半夜了，倆人隨便找了一個地方貓到五更天，雇了馬車回到汾陽城。

汾陽城的清早看著還是比較熱鬧的，人來人往的街面上，零零散散的吆喝聲，還有路兩邊躺著三三兩兩的骨瘦如柴的人

李明遠去一個攤子跟前買了兩塊餅子。兩夜一天就見了這么塊餅子。

周興平一邊大口的吃，一邊拍打圍著他的乞丐朝碼頭跑去。

“老爺行行好吧！給口吃的，老爺……”

“去去……哪來的乞丐？”碼頭看船的小廝不耐煩的驅趕人，以前熱鬧非凡的汾陽城碼頭，如今冷清的就剩幾條大船在水面上。

碼頭沒什么船，他又跑去瑞昌魚檔看，瑞昌的鋪面門還緊緊的關閉著沒打開。

“明遠，如果那車夫說的都是真的，俺們得回芙蓉鎮去租房子了，不然那么一大家子人住李家湖去，肯定是住不下的，”周興平左右掂量了好半天。

“回什么芙蓉鎮租呀！去棋盤街租房子得了，住在府城里消息來的也快點，要是得到什么好消息了，俺們還能第一時間回去，”李明遠大手一揮說了建議。

“也行，”周興平面露開心的笑容同意了。

倆人決定好便來了棋盤街，汾陽府城分六大塊，一塊是碼頭魚檔街，一塊達官貴人們住的，再就是地主老爺商戶們一條街。

棋盤街是城里普通民眾住的，另外兩個一個是學院街，不少院舍都在那邊集中著，還有一個是集中各種花樓場地的街，分的很是涇渭分明。

“這房子怎么租的？”李明遠打量完房子問價錢。

“一百二十文不二價，”中人漫不經心的說道，完全不把周興平李明遠放在眼里，也不能怪他看不起人，主要是倆人穿的太破了！

周興平看他樣子想走，被李明遠一把拉住，“俺們過來租房子住下，也是為了看有沒有好房子賣，你這棋盤街的房子貴的都快趕上商貨街房子了。”

那中人上下打量李明遠一眼，臉上多了很多不屑的表情，“愿意一百文租，不愿意別耽誤時間了。”

“俺們租了，”李明遠說完拿出一串錢數了二百個出來，“租兩個月的。”

那中人驚訝的接過錢，臉上立刻多了明媚的笑容，“你們二位真想買房子？”

“那當然了！不然跟你溜什么嘴皮子？”李明遠神色不好的回道。

中人挫著牙花子笑道，“若是你們想買房子，等你們過來安定下來，我帶你們好好看看挑挑，現在這個時候買最劃算了，好多老爺家的房子都急著出手呢！你們呀買不了吃虧的！”

周興平沒跟他廢話，接了鑰匙屋里屋外看了一圈，跟著李明遠出來第一時間買了鹽，還買了一大塊肉，雇了馬車天黑趕回了豐安莊，馬車自然不敢讓直接送到的，而是停到最近的一個村下來步行回去。

“老三你們回來了？”周父看兒子送來一塊肉以及一點鹽，急忙把人拉去小屋里說話。

周興平扭頭看外面沒人在，便在周父耳邊輕輕的說了很久的話，“爹，馬上就讓她們收拾好行李，月上中天就得送人走。”

“沒問題，你現在回去把馬車先送出去，”周父接過兒子給的肉和鹽，先給老小吃頓帶鹽的東西，不然跑著跑著就倒了，那還跑個屁呀！

周興平回到家水清的肉都已經做上了，一股久違的肉香總算又有了，三個孩子坐在鍋屋看著鍋，眼里說不出的饞蟲。

“泥鰍，悄悄的去喊你小姑父他們過來，”周興平疼愛的摸著兒子的腦袋吩咐。

“好的爹，”泥鰍起身從后門跑的飛快的去喊人。

“興平，你去找月輝也來一趟，”水清覺得還是還找熟路的人保險一點。

“找他干啥？”周興平不解的問道。

“他熟悉營子鄉比你們在村外瞎繞路好，熟人帶路一夜來回兩趟不成問題，”水清漫不經心的回道。

周興平一想也是，他跟明遠前天夜里不就繞了好多費路嗎？又起身出門找月輝過來。

“三哥你這是干啥去？”李明遠跟郭四子正好迎面走來。

“俺們對豐安莊的路不熟，我去找輝子……”

“我熟呀，晚上我跟明遠去送人走，你跟爹帶著石頭他們明天照常下地干活，明天晚上俺們偷偷的送吃的走，大后天就能全部都走完，”郭四子上前一步輕聲說道。

“也好，”周興平轉身跟著進屋，進屋不久蓮花姐妹帶著孩子過來，屋里的孩子們無憂無慮的開心雀躍，大人們心情緊繃的都要失神了。

晚飯好一盆肉上桌，水清給每個孩子舀了半碗，不敢讓他們吃狠了，畢竟夜里還要跑路，吃狠了孩子鬧肚子跑不掉。

大人也是每人吃半碗，今晚將就沾鹽解饞，等明天安全了在好好吃一頓，水清不經意間給了花兒一個眼神。

蓮花微不可見的晃了一下筷子，她低頭快速吃完道，“姐，你家里的東西都藏好了沒有？”

“好了，所有吃用使都封地窖里了，”蓮慧老實的回答。

“俺家的東西還沒收拾好，明遠哥我們回去收拾，你們幾個都跟姑姑走，姐夫，三哥這邊的馬車交給你了，”蓮花給了李明遠一個眼神。

“放心！”郭四子放下碗起身，跟周興平去菜園地找車套上，倆人趁著霧蒙蒙的天，悄悄的繞到河邊穿過柵欄等在草地里。

周興平一瘸一拐的跑回家去接他娘，“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周母壓低嗓音說道，懷里還抱著被子，玉霞妯娌們抱著孩子跟在后面。

“輝子娘通知了沒有？”周興平不放心的又問。

“爹，已經在家等著俺們了，”月蘭小聲的回答道。

“走，”周興平跟周父拿孩子們的衣服在前面帶路，路過月輝這里喊了一聲，“貴子，你這次也跟著走。”

“三叔我走了不是……”

“沒事，你平時在村里露面少，俺們也是三兩天的事就過去，”周興平拍拍月貴的肩膀，表示讓他不用太擔心了。

“那我走，”月貴趕緊扶著他娘跟在后面，一行人從屋后竹林繞了二里多路，翻過柵欄看見兩輛馬車都停在不遠處。

“玉霞你們妯娌跟你大姑奶奶坐一車，花兒，幾家的孩子就交給你了，”周興平淺聲交代妹妹。

“三哥放心吧！”蓮花看八個孩子爬上車，她上去揮手放下簾子，月貴跟李明遠坐在車頭趕馬車。

這邊周母她們剛坐好，郭四子趕馬車前頭帶路跑了起來，周興平跟他爹一直看兩個馬車跑遠了，才躲躲藏藏的跑回家。

回來水清并不在屋里，他轉身朝菜園地跑去，月光下果然看見一個人影在拿東西。

“撿重要的東西拿，等這邊安全了我們冬天回來拿都不遲，主要帶吃的、還有所有的錢過去才是正經的，”水清覺得該是用手里錢的時候到了，百廢俱興的機會就在眼前。

“明白了，”周興平挑著筐把芋頭送進屋里裝起來，出來看了半天確定沒人了，又去大樹下把木箱子刨出來搬回家藏好。

一切都收拾好夜已經很深了，兩口子靠坐在門邊，看著夜空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孩子不在身邊，夜里他們睡的并不踏實，直到天色有了紅霞映出來，才看見郭四子一頭汗的跑進來。

“路上順利嗎？”周興平壓抑著顫聲問。

“順利的三哥，慧子和岳母她們都安排好了，今晚月上柳梢俺們就出發，”郭四子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好，安全了就好，”周興平趕緊端了一盆涼好的芋頭給他，“晚上早點過來吃飯，這些都是帶鹽油的東西沒事就吃。”

“明白了三哥，”郭四子扛著鐵鍬慢悠悠的回家了，路上還拘了水灑身上跟頭上。

“四子，這么早就下田了？”村里有人也扛鍬出來下田正好碰見他。

“天熱，不早點出來誰能受的了呀！”郭四子回著話還停下挖了一鐵鍬泥巴。

“可不是，這天一到響午根本就不能出門！俺去拔稗子了回頭說話，”那人一搖三晃的走了。

回到家郭四子洗了一把臉，吃了幾個涼芋頭倒頭就睡了過去。

傍晚醒來喝了幾口水，又吃了一碗涼芋頭扛著鐵又晃悠悠的去了田里，這個時候田里的人還有不少沒回去的。

水清做好飯出來看遠處忙碌的人，眼里閃過無數的思緒，晚色入黑幾人回來吃完飯心照不宣的搬糧食。

“三哥你帶這么多糧食走？”李明遠看馬車堆滿芋頭，忍不住拉周興平問道。

“我們這一趟去了，差不多會在那邊常住了，家里的田爹應該都會交給大妹婿保管，東西俺們能盡量帶的就帶了，”周興平輕聲解釋了一下。

郭四子聽完點點頭，幫著把芋頭搬上車，屋里能帶走的幾乎都帶了，“三嫂，你今晚不跟著走嗎？”

水清搖搖頭，“明天晚上在一起走，你們路上趕車走慢一點，興平去送妹婿……”

“三哥別跟著來了，人多容易被人看見，”郭四子把馬車牽出來，這次主要帶的是蓮花家的東西，還有周母她們臨時穿用的東西。

水清這邊只帶了毛芋頭，另外夏生兄弟急吼吼的想跟著走，她也就沒跟小輩的爭位置，遲早都是要走的，也不在乎遲一晚走。

看著人走遠了水清插好門說道，“興平，我思來想去這事應該告訴里正一聲，走不走是他們的事情，說不說是我們的道義。”

周興平撓撓頭，“那我現在去說？”

水清沉默半響，“明天我們走之前讓他爺去說，畢竟他爺還要回來住，現在說了我們連夜走就不顯得異類，你現在得去告訴絮子一家才是正經的。”

“那我先告訴我爹再去成山家，”周興平轉身出門去了周父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