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蘭子,孩子就要出生了,你一定要堅持住呀!”周母滿臉焦急的安撫人。
“奶奶我疼的太難受了,”月蘭慘白的臉上都是汗淋淋的,發蒙的眼睛里都是茫然。
周母急的團團轉,現在出門到處都亂的厲害,想找穩婆也找不到,周家三個孫媳婦的胎兒,都是水清憑著自己的一點小經驗幫著看的,可是真正要生的時候就沒辦法了,這個是體力活必須自己承擔痛苦。
“怎么辦?這可怎么辦呀!”周母急的直掉眼淚嘟囔。
“什么辦法都沒有娘,蘭子必須自己用力把孩子生出來,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疼也要生出來,我跟三嫂都是這么過來的,我去端吃的過來給她喂喂,”蓮花鎮定的安撫她娘,跑去鍋屋端了一碗芋頭稀飯出來。
“小姑,月蘭……”
“蘭子啥事都沒有,女人生孩子都會遭這一茬罪,你不能進去,在外面不能讓鍋里斷水斷吃的了,”蓮花頭也不回的交代道。
“好的小姑,”石頭胡亂的點了一下頭。
“蘭子給飯吃了,吃過飯就不疼了,”蓮花端飯進屋蹲在月蘭跟前要喂她。
“姑我吃不下,”月蘭睜開有些糊涂的眼睛,沖著聲音處搖頭不想吃。
“乖,吃兩口飯,你這孩子要出生看著還不到時間,你現在不咬牙吃,后面真正到生的時候,哪有力氣生孩子了?”蓮花強行的要喂月蘭吃飯。
月蘭張開嘴被蓮花連喂了好幾口飯,她疼散架的身體,因為幾口溫熱的飯也暖和了一點。
“怎么樣了?”水清一陣風的跑進來問道。
“看著不是很好嫂子,孩子橫胎生不下來,”蓮花放下手里的碗低低的說道,側頭看她三嫂手里抱著一壇子酒,酒缸口上放著小碗里面裝了刀具,“這是?”
“這是唯一的辦法,孩子和大人只能博一博了,到最后實在不行了,還得保住大人才是正經的,”水清背身倒一大碗酒出來,把所有的刀具仍在碗里泡著。
“你三哥去楊家街那邊求大夫了,這都出去了好半天還沒回來,我們不得不做兩手準備。”
蓮花聞言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她抬手趕緊擦眼淚,不敢給侄媳婦看見。
周母站在床邊看著孫媳婦,又看女兒和兒媳婦臉上也是滾瓜淚。
“你在門口聽你三哥的聲,我來給月蘭順順看,給她喂飯了嗎?”水清回身又問。
“喂過了三嫂,”蓮花滿目垂淚的說完。
水清走到月蘭跟前蹲下,伸手摸著她的額頭,“蘭子,你躺好了娘給你揉揉肚子就不疼了。”
月蘭側頭茫然的看著婆婆,眼里熬的都是血紅色,“娘?你不是要回俺莊去嗎?俺不給你回去你還推俺,說俺是喪了良心的畜牲呀!俺給你回去了,你回去吧!”她有氣無力的聲音輕飄飄的。
“蘭子……”周母哽咽的喊了一聲,臉上說不出的懊惱和后悔。
水清心里嘆了一口氣,這孩子怕是撐不住了!就是大人撐住了孩子也不一定能撐住,她還是伸手不輕不重的在她肚子上旋轉,手放在月蘭肚子上,孩子都沒啥互動的動作了。
“水清我拿到藥了!拿到藥了!”周興平嘶啞的聲音在院子里喊。
“花兒你是女人心細,趕緊去把你三哥帶回來的藥煎了,”水清盡力的平穩著自己的聲音。
“好,”蓮花沒頭沒腦的沖出去。
“婆婆,蘭子能不能闖過這一關,就看你狠不狠的下心了,”水清扭頭看著婆婆說道。
“說做什么你就做吧!”周母止不住眼淚的回道。
“石頭進來幫忙,”水清對著門外喊道。
“娘……”石頭無措的走進來,看著他娘不知如何是好。
“先把手在酒里洗洗,然后過來抱著蘭子的腦袋,你大姑來了沒有?”水清看著亂糟糟的屋里很是煩躁。
“沒看見大姑呀!我現在去找大姑……”
“來不及了,興平你去煮藥,還是得換花兒進來幫忙,屋里人少不夠用,”水清不得不耐著性子吩咐人。
“你等著,”周興平轉身跑去換妹妹進屋。
蓮花進屋洗干凈手,被水清指揮著跟她娘一人按住一條腿,“不管蘭子怎么掙扎都不要給她動明白嗎?”
“明白了,”三人緊張的答道。
“都按住了,”水清說完從酒里拿出刀具,顫抖著手走到月蘭身邊蹲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下刀側切,別看她平時兇悍的剁別人手指頭,那不也是別人嗎?輪到自己至親的親人了,誰的手都是顫抖的。
更何況這醫療完全不發達,生割搞不好就得活活疼死!
“啊……”月蘭一聲凄厲的慘叫響徹半空,水清眼疾手快放一團布塞她嘴里,防止她疼急了咬了舌頭上血脈了。
“娘……”
“這是救她的唯一辦法,娘也知道很疼,可是疼也得這么做,還有一種方法在肚子上割,但是我不會,只能用這種辦法后面的就靠她自己了,”水清穩了穩心神都顧不上擦血。
水清看割了很大一個血糊糊的口子,放下刀具來不及洗手,跪在地上兩手環抱像刮東西一樣,從月蘭的胸腔處開始用力往下刮。
“親家母你別折騰俺閨女了!要是實在不行了,就放她們娘倆走吧!你們家要是想要孩子,就把她放在馬背上趴著走動……”
“滾出去,”水清扭頭沖著門口暴怒一喝,門外瞬間安靜下來,還有拖拽的嗚嗚聲。
“娘我好疼!”月蘭嘴里的布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渾身疼的顫抖不止。
“蘭子罪也受了,剩下的便是用力生孩子出來就行了,你再聽一次娘的話吃點東西,就算不為了自己活著,你想想輝子貴子,你要是撒手了他們還能依靠誰去?”水清苦口婆心的規勸月蘭。
月蘭整個人像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抬頭看滿臉淚的石頭扯出聲音,“石頭我餓了……”
“我給你端吃的,”石頭趕忙起身把人放好,疾步跑去窗下端了滿滿一碗吃的,送到月蘭嘴邊看她一口一口的吞咽下去,心臟就跟插刀了一般難受。
“吃飽了就用力,石頭,出去準備端藥送過來,已經能看見孩子的頭了,”水清有些清冷的聲音吩咐完。
石頭驚訝的看著他娘,又見他姑他奶奶掛著淚不敢哭,他腦袋嗡一下炸開了。
“快去端藥呀!”水清厲聲訓斥他。
石頭身子不穩的拿著碗出去。
“花兒,你跟他奶奶把蘭子架起來,這樣也能讓她好受一點,”水清沉聲說道。
娘倆聞言忍淚麻溜的把人架起來,水清依舊跪在地上把人旋的溜溜光,不停的用力刮月蘭肚子往下壓,地上的血漬越來越多,周母越看心越慌。
“把人架穩了,蘭子,孩子已經出來一半了,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了,用力生他出來呀!”水清急切拍月蘭的臉頰喊。
月蘭迷迷糊糊的看著婆婆,千斤墜的肚子疼的她在地獄里游蕩了一天一夜。
“用力生蘭子,孩子真的出來了頭,你這樣不生他就危險了,聽你娘的話生了就不疼了,你別睡了你快生呀!蓮花一邊哭一邊喊月蘭生孩子。
也許是喊的太吵了,月蘭抓住床撐子,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使勁,肚子上的手壓的她不敢泄氣,疼的整顆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頭?孩子露頭!孩子露頭了!周母突然發現孩子頭出來了,她激動的指著肚子大喊。
水清無暇顧及回應,死命的壓月蘭的肚子,強逼著她清醒用力生孩子,兩只手就搟面條似的往下搟孩子。
月蘭疼的受不了了,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聲沖出來,不多久多了一聲孱弱的孩子哭聲。
“生了?生了!”院子里的人喜極而泣。
屋里的人顧不得喜悅,七手八腳的把人扶到床上躺好,水清是第一時間對著孩子的小嘴巴,把羊水弄吸出來吐在地上,覺得差不多了才扭頭周母說道;“她奶,你給月蘭把傷口縫上。”
“縫上?”周母驚駭的看著兒媳婦。
“對,縫上,她兩邊都劃的見骨了,不縫上容易發炎反復潰爛,我們好不容易把她一只腳拽出來,還有一只腳在閻王爺那呢!”水清累極的說完。
周母一聽趕緊拿過藥,里面有一節黑溜溜的線和繡花針,“清子用這個線嗎?”
“嗯,這是羊腸線,當初是我們在李家湖為花兒生麻蝦準備的,”水清一邊清理孩子一邊回答。
周母聞言手頓了頓,拿針穿線低頭開始準備縫了。
“別縫的太密了,針腳大一點都沒事,石頭端藥送進來,蓮慧來了沒有?來了也進來幫幫忙,”水清嘶啞著聲音對外喊道。
話落的功夫姑侄二人打簾子進來。
“你們洗洗手,藥讓你小姑給喂了,去把人按住別給亂動彈,水清指了指床上的月蘭。
三人迅速進入狀態,水清又自己喝了一口藥簌簌嘴,等光溜溜的孩子有反應了,對著他繼續吸羊水出來。
“三嫂?”蓮花一臉嚴肅的看著她嫂子。
水清也沒理她們,把孩子側邊歪著,手上力道不重不輕的卡孩子嘴,不停的吸孩子嘴里的臟羊水。
慢慢的孩子聲音哭的大一點了,她趴下聽還有點咕嚕聲,毫不客氣的再次卡上去,她不是專業的不像醫生們,憑著吐出來水的顏色,就曉得吐完了沒有。
孩子嘴里又吐出一點,直到水清后面卡了兩次也沒吐了,才把孩子抱起來用干凈的被子包住。
“你們看著我干什么?”水清看兩個姑子和婆婆眼不錯的看著她,石頭眼里還裝滿了眼淚。
“三嫂,這孩子怎么了?”蓮花忍住哭意問道。
“啥事也沒有了,就是他在他娘的肚子里憋悶太久了,出來又灌了不少羊水,他要是在肚子里這羊水喝了都沒事。”
“出生有羊水就不行了,孩子接觸到空氣肺部就會打開,一打開羊水咽下去,就會感染發燒感冒,好好的孩子不就丟了嗎?”水清簡單的解釋了兩句。
這年代多少孩子沒出生娘倆一塊走的!還有多少出生以后,白白丟在肺部感染上的孩子,可見需要多頑強的生命力,才能一代一代的繁衍下去,水清忙完用力的拍了拍孩子的屁股。
一聲并不嘹亮的哭聲響了,比起他剛出生蚊蠅般的聲音,這哭聲簡直是天賴!
周母覺得自己眼睛都要哭瞎了。
花兒眨眨通紅的眼睛,上前接過孩子自己抱著。
手里沒有孩子了,水清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累的兩個手臂都抬不起來了。
“蓮慧你過來扶我起來去洗洗,至于外面的事情都交給她奶奶處理了,我現在只想回去睡一覺,水清有些脫力的說完。
“娘我扶你……”
“你不用跟著我了,你得看著月蘭,鍋里的藥不能缺了,只要月蘭發燒了就給她喝藥,還有她個人衛生要搞干凈,不然容易發炎了,”水清搖搖頭拒絕了石頭。
“知道了娘……”
水清被蓮慧扶起來洗干凈血漬漬的手,疲累的走回家倒床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