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爹他們回來你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非要把我送去打魚了，你才開心高興？”石頭有些惱的質問妹妹。

“我沒有！哥哥你冤枉我，”草沫子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有些傷心的看著曲解自己的哥哥。

“沒有你不讓爺爺換房子？”石頭火大的看著妹妹，他實在想不明白妹妹這是為什么？

“李家湖的房子那么大，這邊的房子這么小，爺爺明明就是欺負你，爹自從娶了三嬸眼里就沒有我們兄妹了，八九年了爹回來看過我們幾次呀？還說不是因為三嬸苛待我們嗎？”草沫子眼里有著濃濃的憎恨。

“好了草沫子，你別再胡攪蠻纏了，”石頭煩躁的看著妹妹。

“你為什么總這么拎不清呀？你從哪里看出來李家湖的房子比這里的房子大？你是不是想天天去那邊打魚？如果你愿意去，我把我的房子給你了，行嗎？”石頭煩躁說完不想糾纏了。

“我不要，我要讓爹給我重新蓋房子，”草沫子突然尖叫起來。

石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妹妹，“你瘋了？趁早收了你的心思吧！別說爹不給你蓋了，就是爺爺都不會搭理你的，這話你千萬別讓爺他們聽到了，不然沒有你好果子吃的。”

“憑什么？大姑小姑不都是爺爺幫襯的嗎？爹為什么不能給我蓋房子？都是閨女，怎么姑姑們都能破規矩了，到我就不行了？”草沫子不退讓的看著自己哥哥，眼里都是誓不罷休的架勢。

“你大姑小姑真是你爺幫襯蓋的嗎？你吃了她那么多魚丸，難道不是她們自己忙碌出來的？”周母陰冷的走過來惡狠狠的看著孫女。

“奶……奶……”草沫子瑟縮的躲在她哥的背后，她其實挺怕她奶奶的。

“奶奶，”石頭不自在的低下頭喊了一聲。

周母看著眼前這對孫子孫女，心里說不出的煩躁和無力，“草沫子你給我死回去，要是再胡亂吵鬧我明天就把你嫁的遠遠的，從此以后你與娘家就沒關系了。”

“奶……”

“滾走！”周母壓不住怒火的吼著孫女。

草沫子瑟瑟發抖的跑走了，甚至她哥哥喊她都沒回頭。

周母看人走遠也沒了怒火，眼里多了很多的冷漠決然，“石頭，你今年有十七了吧？”

石頭奇怪的看著他奶奶，黑暗里看不清他奶奶的表情。

“你爹說的沒錯，你們兄妹并不是他的孩子，這原本是一個爛瘡，全家人都捂著蓋著怕捅破了，但是剛剛我聽妹妹的意思，她還怨恨上你三叔了，他給你們活了一條命，還活出怨氣來了！沒想到最后落下這個下場，”周母的語氣里是說不出的失望心涼。

“你個老不死的，跟石頭胡說八道什么？”周父攆過來厲聲呵斥老伴。

“事到如今還要瞞下去嗎？”周母扭頭冷聲看著老伴，“如果現在不說清楚了，你想讓沫子也毀了石頭？她拎不清的腦子又貪又蠢的，你想拖到最后讓石頭去死嗎？”周母幾乎怒吼的質問周父。

周父眼里閃過淚光低下了頭，臉上都是凝重。

“你的親爹是你大伯，沫子的親爹是你二叔，你們跟你三叔一點關系都沒有，他為了給你們兄妹活一條命，咬牙和血硬是咽進肚子里了，這就是你們千方百計要知道的秘密。”

今天我老頭子索性捅開了告訴你們，你們兄妹要是有什么怨氣都沖我來，”周父的臉上罕有的決絕沉重。

“爺……你說什么？你是不是胡說的？”石頭睜大眼睛吃驚的看著他爺，他眼里都是充血的滔天巨浪，他念過書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跟他妹妹是見不得光的人……

“你們在李家湖的做派，你爹當時說的話你還記得嗎？這些年你三嬸都不知道你們的身世，你爹不想讓你們兄妹不能做人，可是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這是逼俺老頭子把事說破了！”

“石頭，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妹妹總是這么的不懂事，你奶奶把能說的、能教的都告訴她了，可是結果你也看到了，你三叔的好心被她糟蹋的一點不剩，現在竟然還怨恨他不公平！”

“你妹妹這么大了依然不懂事，你不會也不懂事吧？你念了這么多年的書，知道這個一旦捅開了，等待你們的是什么嗎？是死呀！俺們忍心看你們兩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沒了嗎？就是因為不忍心才釀成今天的大禍！”周父眼里閃爍著蒼老憔悴，臉上都是后悔和自責。

“不會的……不會的，爺，你是騙人的對嗎？我娘她……她怎么會……”石頭崩潰的蹲下身體哭喊起來。

“你們兄妹都是不應該出生的孽種，是你爹可憐你們，也有我這個老不死的作孽，所以我心甘情愿的伺候你們兄妹，家里的好東西都緊著你們兄妹用，可是石頭；”

“你娘也并不是無辜的好女人，你是你娘未進門就有的種，為了讓你出生，你爹沒回來就讓他們成親了，你出生你爹都沒回來過，然后一年不到你娘又懷上了你妹妹！俺那時候求過你娘不要留著，俺把老三叫回來跟她好好過日子。”

你娘表面答應的好好的，背地里把郎中開的藥倒進湖里不喝，直到沫子月份大了出生，俺才曉得她跟你二叔……你們兄妹心里恨，你當俺老婆子心里不恨嗎？”

“那時候你爹跟你爺在李家湖給人打魚，差不多三年都沒回來過，可笑的是，他三年沒回來，他媳婦還生了兩個孩子！”

“你娘后來嚷著，非要你大伯娘或者二伯娘走一個，不然她就拖著全家一起去死，你爹回來只看到我不給你娘看病，并不知道家里一團糟爛了，還當她是個可憐的女子，你兩個嬸娘就是因為這個，才對你們兄妹惡毒的。”

“后來你爹要離開周家，我當時慌了，只讓你親爹和你二叔別給三兒走，可是他們出狠手砸斷了三兒的腿，是俺做夢都沒想到的……”周母說到后面傷心的眼淚都沒了，只剩枯啞發抖的顫聲了。

俺在為俺造的孽贖罪，你娘不曉得有沒有為你們贖罪，”周母說完步履蹣跚的走了。

石頭愣愣的看著人走遠，眼底溫和的星光熄滅了，他知道自己身上有秘密，可是從未想過是這個秘密，一個讓人看了都嫌臟的人，還有什么資格念圣賢書？

周父伸了半天的手，感覺力重千斤舉不起來，蒼老的臉隱蔽在黑暗里，“石頭……”沙啞的聲音里都是蒼老。

“爺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石頭蚊蠅的聲音低低的飄在寒風里。

周父擔心的看著縮成一團的人，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石頭失神的坐在地上，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呼嘯的寒風吹的他直打晃蕩。

水清皺皺眉側頭看周興平，看不出來還有這么重的綠帽子呢？

“對不起，俺……”周興平小心翼翼的道歉。

“跟我說什么對不起呀？你又沒有綠我，稻香睡著了你抱她回去吧！我去看看那孩子，這事都是大人做孽，孩子生來就是還債的！”水清不情愿的打算走過去安慰人，誰讓她還是石頭名義上的繼母呢！

周興平余光打量水清，見她目光坦然平和，臉上沒有任何的嫌棄之色，心里慢慢的發熱起來，人隨之也輕松了下來，他沒什么事是瞞著水清的了，唯有石頭兄妹的事，他始終不敢開口說出來，“要不我去說吧？”

“你去了讓他如何自處呢？我去說說他，還有你明天要提醒他爺，趕緊把家里孩子分戶了，當心征兵丁的事麻煩的很，”水清揮揮手不耐煩的說完。

周興平立刻正色了起來，“曉得了，那我先回去了，”轉身抱著孩子走遠了。

水清緩步上前蹲下，伸手拍拍石頭的肩膀。

石頭抬頭看是水清，眼底的狼狽和慌亂一閃而過，“娘……不……三嬸！”

“怎么吃了我這么多年的飯，如今長大不認我了？”水清佯裝生氣的質問。

“不是的娘，”石頭眼眶一紅，干澀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水清輕輕的抱著他，“你是你爹的兒子，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只要我們不松口，你永遠是周興平的長子，泥鰍甜瓜的長兄，人這一生有無數的變故，不論是哪種變故，都不如活在當下重要，你曉得我們這次為什么著急趕回來嗎？”

石頭聽著耳邊的話，不明的看著水清搖搖頭。

“石頭要打仗了！李家湖說不得就沒了，所以我們才趕回來全家待在一起，打仗絕對缺兵丁，到時候肯定家家戶戶都要出男丁的。”

“你、夏生、冬生都已經年滿十六歲了，是完全有資格被征去的，我們回來是急著給你們分戶的，并不是為了甩開你們才起心。”

“你妹妹不曉得厲害我不怪她，這些年雖然我們沒有陪在你們身邊，可你真的有事了，你爹從來沒有放任不管過，”水清平淡的聲音沒什么起伏的解釋現狀。

“娘，”石頭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已經到要成親的年紀了，娘讓你奶奶給你好好尋一門親，爹娘在給你三十畝田，以后太平下來了你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將來要是考不上秀才，就去學堂幫人教書也行，考官路又不是唯一的出路，這世上考不上的學子大有人在，主要還是活在當下最真！”水清覺得自己說的真是苦口婆心的了。

“我明白了娘，”石頭平和了情緒低聲回道。

水清抬手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石頭你記住了，你是周興平的長子，以后你有孩子了也是周興平的孫子，除了你爹有資格說你讓你養老，其他任何人都沒資格找你，你記住了嗎？”

“嗯！”石頭輕輕的答應了一聲。

“娘跟你說打仗的事，你放在心里別說出去，分戶的事情你爹怎么吩咐你聽著照做，年后一段時間別去學堂了，如果不忙了你爹會給你建房子的，”水清拍拍石頭的肩膀。

石頭：“好……”

“你娘的墳，我們在李家湖每年都給她掃過，逝者已逝前塵往事盡消，眼下生者過好自己便可，回去吧！”說到這水清沒了溫和的語氣。

石頭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情緒不高的回去了。

“哥……”草沫子等在門口怯生生的喊了一聲。

石頭看了一眼他妹妹徑直穿越而過，一身冷氣的回了自己屋里待著。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氣不過爹這樣待我們……”

“爹待我很好，我對爹和娘沒有任何的怨言，你要是看著不滿別捎帶上我，”石頭冷漠的打斷妹妹的眼淚和話。

他泡在冷冰里的心，感受不到任何的熱乎氣，奶奶總是罵妹妹隨根，現在看妹妹好似與印象中的二叔重疊了。

“哥，你是不是也被三嬸給個好臉色收買賣了？她說兩句好話迷的你找不到北的？她就是個……”

石頭抬手想也不想的打了過去，“你要是再胡言亂語奶奶拿你去換親，別說我這個哥哥到時候不幫你。”

草沫子捂著火辣辣的臉，眼里裝滿了眼淚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哥，哥哥一直很護著她的，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哥哥怎么會舍得打她的？爹眼里完全沒有他們兄妹的位置了。

石頭看著妹妹憎恨的毫不掩飾，全身的血液都像澆了涼水，小時候爹的悲涼無奈，還有說過的話歷歷在目，他用了多大的隱忍，才沒有趕他們兄妹走呀？誰愿意自己養兩條狼在身邊？

“你最好別再胡鬧了，你現在的好日子都是爹娘捎帶回來的，如果不是爹娘月月帶錢回來，你憑什么優越絮子？”

“你想想她吃的、穿的、有你優先嗎？現下爹娘住在了眼前，你的日子最多開心一年左右，余下的好日子還有沒有都是兩說了，”石頭壓抑著煩躁說完。

“哥哥你說的什么意思？”草沫子一把拉住哥哥的手臂追問。

“你要是還這么拎不清，苦日子在后面呢！”石頭說完一甩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