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一點麻蝦等著你這口飯呢!”水清看蓮花吃到一半放下碗了。
“真吃不下了三嫂,”蓮花說什么都不吃了。
“不吃我給你放起來,半個時辰后我再熱給你吃,”水清聽完齜牙笑。
“別弄了三嫂,一連吃了二十好幾天了,清湯寡水的太膩歪人了!”蓮花頭搖的跟多動癥似的。
水清無奈的端著碗走了,蓮花雖然生了一個了,但是這胎生的又急又快卻也傷了身子,坐月子二十幾天了人都還沒有一點血色,八九月的天熱的人發燥,她只能感覺到絲絲的涼意。
“沒吃完?”李明遠上前接過飯碗。
“人太虛了難補,明遠你明早去村口問問屠夫,有沒有豬腳賣,有的話就買回來我燉給她吃,水清記得好像豬腳腌老姜給坐月子的人吃好。
“好的三嫂,明早我一定給買回來,”李明遠得了吩咐立刻答應道。
“你忙著,我回去找點別的東西出來,”水清轉身回了自己家,進屋拿出半袋糯米出來泡上,把孩子送去蓮花家待著,她背著筐搖船去了漓水島,這邊竹子多還有一大片洼水坡。
她把船撐進去拿出鐮刀,對著嫩呦呦的辣廖草頭割過去,小半天的功夫割了一船的草頭狗尾巴花,又去竹林里摘了不少嫩竹葉回來。
“弄這干啥呀?”周興平在湖邊撈魚看水清搖搖晃晃的撐船回來。
“蓮花身體受損了,我打算給她做點醪糟雞蛋吃,產后身體不好的婦人吃酒糟能發汗補身體,你明天去鎮上酒坊子買點酒曲子回來,我現在就缺酒曲子了,”水清把船停在灘邊吩咐著。
“我馬上就去給你買,”周興平聽完趕緊把漁網扔了回去。
“現在哪能買到呀?明早去也可以……”
“能買到,魚你放著別動我的,我兩個時辰左右就回來了,”周興平跳船里劃的飛快。
“知道了,”水清用背筐裝著背上去,進屋找了一個大平籃子倒進去晾著,接著回湖灘把東西背上來。
天色漸黑忙完動手做飯,兩個孩子也該下學堂了。
“娘我們回來了,”甜瓜進屋大聲吆喝了一聲。
“泥鰍,去姑姑家把妹妹抱回來,飯菜馬上就好了,”水清在鍋房里喊道。
“哥哥正在抱著妹妹呢!”甜瓜竄進屋里抱著他娘笑。
“快去洗洗臉馬上要吃飯了,”水清蹲下身體抱著小兒子親了一下。
泥鰍也抱著他妹妹進來笑,水清起身又去親親大兒子的額頭,“兒子辛苦了。”
稻香活潑的抱著她娘親了一下,這樣的膩歪事水清在家每天都會做,因此三個孩子在家一點都不別扭。
“爹還沒回來嗎?”泥鰍拉著妹妹問他娘。
“回來了,不過去鎮上買東西去了,我給你爹留飯了剩下的你們都給吃完,”水清把肉餅和稀飯往孩子跟前推了推,
“泥鰍你吃完飯把碗筷洗了在溫書,娘今晚有點忙顧不上洗碗了,”水清看著大兒子說道。
“知道了娘,”上學堂這么多年泥鰍變得有些早熟了,晚飯看著弟妹吃完,飯后還會輔導弟弟溫書練字,妹妹睡著了還知道抱進屋里給蓋上。
“怎么還不去睡覺?”水清忙碌的切著狗尾巴花,看大兒子走過來蹲在她旁邊看。
“等爹回來在睡,”泥鰍雙手撐頭歪著看他娘。
“怎么了?”水清奇怪的看著兒子。
“娘……我給你說點事聽聽,”泥鰍攪弄手欲言又止的。
“什么事?”水清停下手里的活看著兒子問。
“就是馮夫子說世道要亂了,是什么意思呀娘?”泥鰍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他娘問道。
水清心頭一驚慌忙放下手里的東西,“馮夫子跟你說的?他什么時候說的?”
“不是跟我說的,夫子跟他的老友說的,夫子老友從很遠的京都來的,他說京里的皇子們各自為政,皇上眼下最多撐到什么年冬,還說儲君過于庸懦是非獨斷能力太過欠缺了……”
“泥鰍,今天你聽到的話都要忘了明白嗎?我們鄉野人家不能隨意談論達官貴人,即使以后要談也不是以自己白丁身份參與,你記住了嗎?”水清很嚴厲的看著大兒子囑咐道。
“記住了娘,”泥鰍看他娘嚴肅的樣子,不自覺的點點頭。
“如果真像你夫子老友說的這樣,這個世道怕是真的要亂了!”水清眼底閃過一抹擔心和煩憂,皇子爭位置一般一年兩年都是平息不了的,那時候沒有兵丁還會強征平民入伍打仗呢!
“記住了對誰都不可以說了,這是惑亂人心的話,亂說了咱們全家就會遭殃的兒子,”水清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一遍。
“曉得了娘,我以后再也不說了,”泥鰍用力的點點頭,拿起辣廖花開始幫著一起切。
“這花你弄著太辣了,有力氣就幫娘碾米出來,”水清從身后拿出一盆米遞給兒子。
泥鰍倒了一碗米進小缽里,用小搗錘不停的給搗成碎末,娘倆忙的不亦樂乎的。
周興平回來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兒子怎么沒去睡覺呀?”
泥鰍回頭看他爹笑,“幫我娘搗碎米呢!爹我去給你端吃的過來。”
“我自己去端別給你燙到了,”周興平說著就去了鍋屋,不大一會的功夫來到堂屋坐下吃飯。
甜瓜迷迷糊糊的跑下床,一頭砸進他爹的懷里又睡了過去。
水清看了翻白眼,“難道你爹的懷里能比床上舒服嗎?這么熱的天貼一起烙燒餅呀?”
周興平聽了也不理她,低頭給兒子放平穩親了親,單手拿筷子繼續吃飯。
“趕緊給他送回去,這樣睡習慣了以后很難改過來的,水清抬頭不耐煩的催促著。
“我吃完飯就送了,”周興平兩碗飯吃完才把孩子抱回去,而立之年后他對三個孩子越發疼的厲害,在幾個孩子跟前那軟的還沒面條硬氣。
“泥鰍碎米粉可以了,趕緊去睡覺明早還要起來溫書呢!”水清用手臂輕輕的蹭了蹭兒子的額頭。
“我進屋睡覺了娘,”泥鰍起身甩甩手臂好半天,不酸疼了打盆水洗漱進屋了。
夜深人靜水清把大籃子端去院子里忙碌,周興平在旁邊洗魚。
水清起身把前后門關死,坐到周興平身邊低低的,把泥鰍回來學的話說給他聽。
周興平皺著眉頭看著天空,“會不會聽岔了?”
“一句聽岔了,還能句句聽岔了?”水清覺得周興平有點想自欺欺人了。
“要不明天開始,我悄悄的搬東西去府城買房子住著?”周興平壓低嗓子說道。
“不急,不是說還能撐到過年嗎?要亂也是年外亂了,不過李家湖我們肯定是不能留下了!”水清覺得自己這是啥命呀?剛安穩幾年竟然要切身感受動蕩了。
“為什么?”周興平不明白。
“你忘了幾年前封魚的王爺了?一旦真亂起來了,李家湖肯定會逼迫家家戶戶抽人出去,抽人就不可能一家只去一個,打仗都是刀兵無眼的砍菜,只要兵丁不夠死了,最后不管成年不成年的男子都會被拉去打仗!”
“如果我們跟著出力保衛自己還好,但是他們李家跟的什么王爺爭位置呀!李家脅迫村民幫他們擁從龍之功,也不管我們是死是活,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李家人冒險無非仰仗李家湖,還有汾陽城都是李家大族說了算,那什么王爺要是爭贏了,而李家又運氣不錯活下來了,等著李家的就是滔天的富貴。”
“若是他們爭不贏,恐怕這個李家湖就該十室九空了,帝王家歷來對叛亂的地方,都是采取屠城的模式,我們必須早做打算,我建議最好不去府城待著,”水清腦袋里努力回想歷史,遠處的就不說了,往近處查歷史太平天國就有圍過城的,城中人被活活餓死屠殺殆盡。
“屠城?”周興平駭然的看著水清。
“嗯,屠城是為了殺一儆百的效果,震懾其他叛亂的領頭人,我們既然得了消息該早早準備起來,這種事只能意會不可到處說,”水清給了周興平一個你懂的眼神。
“你說我們該怎么做?”周興平有些轉不過來彎。
“你明天去瑞昌魚檔送魚泡,悄悄的把這個消息告訴掌柜子,看他是什么反應牢牢記在心里,如果他要問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要怎么回答他?”水清灼灼的看著周興平。
“我就說我去村口賣糖葫蘆,聽李家來的陌生人說的,行嗎?”周興平反問水清。
“也可以,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們告訴他也是賣了他一個好,順帶打聽點我們要的消息,水清無奈的長吁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俺們月湖莊的房子需要在弄起來嗎?”周興平又想到幾年前躲去月湖莊的情景。
“不用,那里地勢太洼了危險,一旦李家湖真的出事了,第一個遭殃的便是月湖莊,地窖里藏上一點糧食吧!”
“還有,今年別讓妹婿送糧食過來了,我們最大可能會去豐安莊躲著,別忘了那邊大半被楊府占了,他們家肯定有很多家丁護衛,相對這幾個地方它是最安全的,”這是水清唯一能想到的好地方了。
“那我通知爹還有明遠了?”周興平低聲說道。
“可以,可千萬不能讓他們多說什么,不然李家不會放過我們的,”水清真怕有二百五不懂事禿嚕嘴。
“你放心,”周興平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事情交代完,水清進屋拿出幾個酒曲子出來捱碎,抓了一大把花泥放進碾好的米粉里,少少的給了一點水開始揉搓。
“這是干啥?”周興平看了奇怪。
“做點酒曲子出來,省的以后做甜酒吃還要花錢買了,”水清說話的功夫花泥揉好了,攥成小孩拳頭大的丸子,撒上水滾一圈酒曲粉,放在通風的籃子里。
“你放稻糠為了什么?我看酒鋪子里放的都是稻草呀?”周興平以為水清做錯了。
“我懶得放草,用米糠也可以的,”水清一直忙到上半夜結束才洗干凈手。
又去鍋屋把鍋里溫熱的糯米飯盛出來,倒進篩子里不停的撒曲子粉翻拌,直到滿滿一篩子的米飯粒粒都沾上粉了,才倒進大盆里用搟面杖壓緊實了,中間搗上一個洞撒上酒曲水,系了文帳布蓋個簾子算是好了。
“給我抬進去屋里放著吧!”水清直身捶腰說完。
周興平用力的抱起小缸送進屋里,壓根沒讓人幫忙抬。
一忙完天色已經很晚了,水清簡單的洗了澡上床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第一時間去蓮花家拿豬蹄過來,用糖燉了一個小時的老姜,然后把洗干凈的豬蹄剁開放進去慢慢熬著。
“娘你做的什么呀?好甜呀!”甜瓜吸溜著鼻子跑進屋里問。
“你嘗嘗味道,”水清舀了一口甜湯給兒子嘗了嘗。
“娘不好吃甜辣甜辣的,”甜瓜皺著眉頭搖頭不吃了。
“不是給你吃的,”水清盛了滿滿一碗出來,“你等會再去學堂,我把東西送給姑姑就回來了。”
“這是什么呀三嫂?”蓮花皺著眉頭吃不下去。
“補血的豬腳姜,有一個地方用糖泡老姜專門煮豬蹄給孕婦吃的,去濕寒補氣血的可管用了,”水清硬把碗塞蓮花手里
“三嫂!”蓮花眨眨眼睛眼底都是動容,最近她胃口差什么都吃不下,她三嫂想盡辦法做吃的給她補。
“我也曉得這不是吃慣了的人,是吃不下去的,但是為了孩子多少要勉強自己一點,”水清依舊把碗端蓮花跟前。
“知道了三嫂!”蓮花端起碗強逼著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
“我回去了,甜瓜在家看著稻香呢!”水清看蓮花不在任性了轉身回去了,有孩子了就不能隨心所欲了,一切都得為孩子活,她懂蓮花更懂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