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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濠州之殤,初聞噩耗

到了午時時分。

程德帶著六千精銳,朝著淮安城的方向行進。

......

與此同時。

濠州發生了一件大事。

濠州城城內四大田主李家、陳家、宋家、鄭家,于今日清晨,帶著各自家仆,合計四千人,突然朝駐守濠州城的楊威發難。

事情的導火線,則是錦衣衛指揮使張七九帶著錦衣衛,頻頻暗中調查李家、陳家、宋家、鄭家。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張七九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泄露,引發這四家恐懼,暗中聯合,突然發難。

泄露的原因,則是手下的錦衣衛在接觸四大田主的佃農時,不料引起了有心人的主意,將所看到的全部匯報給了各自的田主。

而這四大田主,則是將各自被錦衣衛問過話的佃農,叫去問話。

佃農如實回答。

于是,這四大田主各自心生恐懼,擔心泗州軍會弄死他們,從而奪走他們的家產,便暗中聯合起來,拉起一支四千人的隊伍,準備反抗。

這四家于今日辰時率先發難,分三路,一路準備攻打東城門和南城門,一路沖向將軍府,還有一路則在城內四處點火,引發混亂。

在校場練兵的楊威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即集合三千兵馬,也分三路。

其中,分兩路朝著東城門、南城門殺去。

另外一路:楊威心中非常擔心將軍府中馬秀英和郭慧的安危,便帶著五百精銳,朝著將軍府殺去。

程德離開濠州城后,張七九在將軍府留下兩百錦衣衛,負責保護馬秀英一干人的安全。

只是,面對數倍于自己的敵人,這兩百錦衣衛顯得捉襟見肘了些。

不消半個時辰,兩百錦衣衛即便各個奮勇殺敵,但奈何對方敵方人數眾多,最后也只剩下二十個錦衣衛了。

這二十個錦衣衛身上各個帶傷,面色堅毅,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一字排開,站在將軍府大門前。

攻打將軍府的這路主將是李家的人,名為李斌。

他帶著一千人來攻打將軍府,目的是為了將軍府府中的寶庫。

這是四家共同商議好的,先拿下寶庫,之后再招兵買馬。

當然,拿下將軍府,也可以順便拿下將軍府中的女眷。

據他們所知,這程德的女人便在這將軍府中。

拿下了程德的女人,也可以作為一份籌碼。

只是,沒想到這些錦衣衛竟然如此頑強。

自己這邊在倒下了將近三百人后,而對方居然還剩下二十個人。

這很出乎李斌的意料。

看著剩下的二十個負傷的錦衣衛,李斌漠漠道:“如今你們只剩下二十個人,還想要負隅頑抗到底嗎?”

只是,這二十個錦衣衛冷著臉不說話,保持著沉默,也在暗中喘口氣,準備繼續拼殺敵人。

李斌臉色鐵青,“識時務者為俊杰。不識時務者,自取滅亡。”

看著二十個錦衣衛沒有回應,李斌徹底失去了耐心,也放棄了原本勸降的想法,揮了揮手,“放箭!”

“咻咻咻!”

一陣箭雨朝著二十個錦衣衛射去。

這些錦衣衛互相對視了眼后,紛紛平靜地看著這些箭雨。

有一人出聲道:“夫人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了,我們約好黃泉路上見!隨我殺!!”

“殺!!”其余錦衣衛紛紛附和道。

面對這陣箭雨,二十人前仆后繼地朝著李斌方向殺來。

氣勢如虹!

只是,這二十人還沒沖到李斌的眼前,卻還是一一倒了下去。

倒在了一片血泊中,他們的目光逐漸渙散,死前嘴角露笑。

這一幕,落在李斌等人眼中,紛紛瞳孔一縮。

這些人,真是可怕可敬。

好在,他們這會兒全都死了。

李斌冷聲道:“所有人,都隨我進入將軍府,搬空將軍府的寶庫,手腳都麻利點,這時候泗州軍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李斌心中頗覺遺憾:竟然讓程德的女人逃了,真是可惜了。

眾人聞言,皆心神一凜。

隨即,李斌一行人破門而入,紛紛把將軍府里面值錢的東西都往外搬。

......

張七九獲悉濠州城四大田主突然發難的消息后,心中頓時怒火叢生。

原本,他正在屋里整理這些時日調查這四大田主的記錄,準備整理好后,便派人送入到泗洲城將軍府的。

卻沒想到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在第一時間內,張七九派出錦衣衛前去保護李善長、呂不用、羅茂等人,并將他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至于將軍府那邊,張七九并不擔心,他已經提前做好了安排。

自程德離開將軍府后,他在將軍府西邊的院子里,找了一位能工巧匠,打了個大洞安裝了一個鐵門,穿過那鐵門,便可以直奔大街一處錦衣衛駐守點,然后便可帶往一安全的地方躲藏。

這是他做了最壞的打算所作出的安排,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須臾。

張七九目露寒光,帶著錦衣衛一千人,朝著離此處最近的鄭家殺去。

張七九徹底憤怒了。

要不是他早有安排,萬一那馬姑娘出了什么事,他真不敢想象將軍會變成怎樣?

而他自己呢?

到時候,恐怕只能以死謝罪了。

一炷香后。

張七九帶著一千錦衣衛來到了鄭家大門前。

望著緊閉的大門。

張七九揮揮手,“撞開它!”

沒過多久。

“轟轟!”

門開了。

“鄭家意圖造反,全家上下一個不留!”張七九聲音無比冰冷。

“是。”在場錦衣衛應道。

錦衣衛迅速分成幾十股,紛紛朝著鄭家不同的方向殺去。

見人就殺,無論老少婦孺。

一時間,鄭家血流成河。

地上躺了一地的尸體,隨處橫陳。

張七九徑直朝著鄭家內院走去,看著四處的血跡,面無表情。

就在這時。

忽然一個人從中間的一間屋里走了出來。

張七九定睛望去,發現此人便是那與呂主簿多次往來的書生鄭遠。

鄭遠此時手握著一支竹笛,此刻,他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他覺得活著和死去,就像吹或不吹竹笛一樣。

對于張七九的身影,鄭遠仿佛沒有看到一般,渾然不在意,就這么當著張七九坐在了地上,吹了一遍曲子,曲調悲傷動聽。

張七九聽完曲子,輕聲說道:“此曲恐怕只有天上才有,你應該到天上去吹。”

然后,張七九掄起手中緊握的長刀一揮,刀光一閃,鄭遠的腦袋便飛出去兩丈,尸體還坐著,手里還捏著笛子。

長刀刀尖上的血,滴在地上,久久未干。

望了一眼鄭遠的頭顱后,張七九走進了剛剛鄭遠走出的屋里查看。

一陣翻箱倒柜,并未發現再有藏著的活人,張七九才松了口氣。

半個時辰后。

張七九一行人收刮了整個鄭家,大量的地契、珠寶、糧食,全都落入了泗州軍的手中。

將這些收獲全部堆積在鄭家的大院子里,然后留下一百個錦衣衛負責看守這些收獲后,張七九便馬不停蹄地帶著人,又朝著陳家、李家、宋家殺去。

兩個時辰后,陳家、李家、宋家上下,皆無一個活口。

張七九同樣在每家,也留下一百錦衣衛看守那些堆在院中的收獲。

......

另一邊。

濠州城東城門、南城門的反叛分子,全都被殺個干凈。

而將軍府,原本李斌等人正在搬著寶庫中的珍貴財物,卻沒猜到楊威的人來得如此之快。

根本沒有任何廢話,雙方直接砍殺了起來。

由于本就打了李斌等人個措手不及,占據了先手,再加上楊威所統領的都是精銳,很快地,李斌等人逐漸不支,亡命逃去。

重新奪回了將軍府,下令讓人將這些財物再重新入庫后,楊威留下兩百人看守將軍府。

隨后,楊威聚集了東城門、南城門等泗州軍,迅速出擊,在濠州城城內擊殺四處點火的人。

三個時辰后。

濠州城城內的混亂才徹底平息。

而四處大火,在百姓與泗州軍的共同合作下,才被撲滅。

只是,戰后,李善長安排人統計了這次損失后,非常駭人。

不過,這次損失,比起收獲來,遠遠不如。

但是,這一戰,泗州軍戰死了七百零三人,傷五百二十一人,錦衣衛傷亡四百人,濠州百姓死三百五十九人,傷四百三十二人,燒毀房屋兩百零三間。

李善長望著這份統計名單,沉默了。

他在想,該如何向程德匯報這一次的情況。

良久。

李善長開始艱難地動筆了,只是臉色很沉重。

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李善長才寫完。

想到治蝗災之事,李善長又開始動筆了,這次他的眉頭舒展,寫得很快。

關于治蝗災,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

濠州、定遠、泗州、盱眙,皆已實施行動。

詳細情況,唯有呂不用知曉。

呂不用辦事效率快,而定遠、泗州、盱眙、濠州等地的泗州軍又非常配合,再加上百姓也理解,所以動作相當快。

再過幾日,治蝗災一事,也就可以翻篇了。

同樣地,意味著,該是時候離開濠州,前往泗州將軍府了。

李善長放下手中握著的毛筆,望著遠處,聽著時不時傳來的哀嚎聲,心中也頗不好受。

大概那些哭泣的人,都是在為此次被殃及的無辜家人痛哭吧!

即便是他,都差點折在此事中。

要不是張七九派錦衣衛及時地保住了他,他都差點喪命在此事中。

沉重地嘆息一聲后,李善長便吩咐下人,將寫好的書信,讓人先送往泗洲城將軍府。

......

程德一行人,終于在黃昏時分,趕到了淮安城四里外的一片林子中。

隨后,程德便下令就地結營扎寨,并派出幾隊斥候在附近四處查探。

此時。

大帳中。

程德面色憂慮不已。

望著或明或暗的燭火,程德的目光陰翳不明。

馮國用、何三五那邊,怎么還沒消息呢?

是不是出事了?

還有,絕聲衛那邊也沒消息傳來,讓程德的內心籠罩了一層陰云。

深夜,程德憂心忡忡,無法入睡。

心中只覺得無限煩躁,坐立不安。

一直到了子時。

程德正要入睡。

忽然這時候,絕聲衛的人出現了。

程德立即沒了睡意,直接讓絕聲衛進入了帳中。

絕聲衛朝著程德躬身行禮后,便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了程德。

程德剛接過書信,絕聲衛卻是身子往后倒去,眼前一黑。

程德及時扶住了絕聲衛,對大帳外喊道:“藍玉!”

藍玉聽到程德的聲音后,便進入了帳中。

一看到藍玉后,程德指著絕聲衛說道:“你先將他帶下去,好好休息。”

藍玉湊近了,瞧著絕聲衛一眼,然后將手放在絕聲衛的脈搏上,又翻了翻絕聲衛的眼皮,檢查了下絕聲衛的身體后。

藍玉的身體忽然一僵,沉默了。

程德看著藍玉的動作本想阻止,但看他看得認真,也就沒打擾他。

不過,藍玉的神色根本瞞不住程德,程德心中一個咯噔。

連忙屈身,將手放在絕聲衛的脈搏上,程德愣住了。

怎么可能?

剛剛還有體溫的,怎么現在就沒了?

隨即,程德將目光看向藍玉,“看你的樣子,好像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藍玉回道:“將軍,他是中了蛇毒而死的。”

“蛇毒?”程德驚疑不定地看著藍玉。

“將軍請看,這就是毒蛇咬過的痕跡。”藍玉邊說著,便掀起開絕聲衛左手臂的一處衣衫。

程德望了一眼,心中有些壓抑,“他身上應該有一塊牌子,你將它翻出吧,這是唯一可以辨別他身份的牌子,他的身份,也只有楊仲開知道了。”

藍玉照做,果真在胸口貼身處,尋到了一個黝黑的木制菱形牌子,上面刻著一個數字編號:六十九。

藍玉一怔,程德卻是從藍玉手中將這牌子握在手中,看著這編號出了神。

不久。

程德平靜地開口道:“在附近,找個地方,將他好好埋了吧!不立碑。”

藍玉聞言,沒有多問,回道:“是,藍玉這就去。”

看著藍玉將絕聲衛尸首背在身上的背影,程德又瞥了一眼木牌后,便將它放在了懷里。

這絕聲衛需要重恤!

然后,再將目光放到了手中的書信中。

這份書信,有點沉重。

讓他的手有些顫抖,他心中很害怕馮國用與何三五那邊會出事。

不過,程德還是穩住心神,拆開了書信看。

這封書信,程德看的很慢很慢。

看完后,程德手中的書信從指間滑落在地,渾然不覺。

接著,便眼前一黑,幾欲昏厥。

強打住精神,程德不敢相信地重新拾起書信再看。

信中內容寫道:

將軍親啟:

至正十二年一月一日,子時。

屬下與何大都統,依計而行。屬下攻清河,何大都統奪清江。

屬下攻清河,出其不意,元軍怠惰,皆在酣睡,便趁夜襲之。雖城高墻固,但我泗州軍上下皆死戰,士氣正盛,賴有徐達、湯和、周德興、耿再成、馮四七五人,悍不畏死,攻破城墻,開城門,而我軍順勢而下清河。

此戰,我軍傷亡一千零三人,殺敵三千零一人,降者四千人,徐達、湯和、周德興、耿再成、馮四七,皆身負重傷,身中數刀,血流不止,幸在清河城中,尋一神醫相助,血止,傷情穩定。

何大都統奪清江,未料元軍早有防備。何大都統于清江城下浴血奮戰,殺敵無數,戰至正酣,忽有冷箭襲之,何大都統中箭,中箭落水,尋之未果。是以,奪清江之戰敗。

屬下收攏何大都統敗軍共四千余人,今清河共有我泗州軍六千人,降者四千,總計一萬人。

知悉何大都統之事,屬下派人四處尋之,終未尋獲。

屬下痛恨于清江元兵,暗查此事,知悉,皆因周七三投元,何大都統所中冷箭,亦是與其有關。

淮安戰略,屬下以為猶可行。

尋何大都統之事,屬下必堅持不棄。

何大都統中箭之仇,不能不報。周七三此人,不能不殺。

此事,已成泗州軍心事。

還望將軍定奪!

程德失神片刻,心中則是怒火滔天。

不過,忽然程德意識到了什么,暗暗平復心緒。

只因,他記得一句很深的話:

不要憤怒,憤怒會降低你的智慧;不要仇恨,仇恨會使你喪失判斷力。

何三五的尸首一日不見,尋找他之事,就絕不停止。

而周七三此人,程德恨不能將其五馬分尸。

只是,如今擺在眼前的問題,讓他不得不重新思索。

現在到底是打清江,還是打淮安?

思索半晌。

程德決定,還是打淮安城。

打淮安的話,清江歷經先前一戰,損失應當不少,無力再援淮安城。

而且,他決定讓馮國用盯死清江,讓清江的元軍只能龜縮在清江城里。

若是攻打清江,淮安有實力有機會,也很大可能會援助清江。

到時候腹背受敵,就不是那么好了。

決定好后,程德迅速寫完一封書信,派人連夜送往清河馮國用處。

信中主要內容便是叮囑他:一,盯死清江元軍;二,繼續派人尋找何三五。

做好這一切后,程德開始思索破淮安城之計。

時間,在快速地流逝著。

很快地,大地迎來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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